第15章 新程旧心（一）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下一站的列车便已经逐渐向我驶来，我该如何面对，那诺大城市中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虽然一直在路上，但是我未曾想过继续走。

过去种种早已经烟消云散，此番经历才刚刚开始。

对于一些没有切身经历过分别的人，他们或许在言语表达上比之于你会更加具有感染性，因为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是未曾去经历过，就别说那些虚无的话，并不是我说不出，而是我不想。

我怀揣着父亲给的一千元便独自买了去广.州的汽车票，虽然当时的天气是极冷的，但是我仅穿两件单衣，一条单薄的裤子，背着一个斜挎的书包独自离开。

在当时那种年纪来说，我认为穿得厚厚的会显得整个人很不精神，所以就算冷，我也可以默不作声。

父亲本来想叫妹妹陪我一起的，但是我知道，此番出去，事情远非我想的那么简单，我不想妹妹对于家里的事涉入太深。

就像有时候，你恨不得一个人非常懂事，然后可以来分担你的一些心事，但是有时候，你却希望那么一个人永远那般稚嫩，无知却天真着，这样便能保留着她单纯可爱的天性。

出发时，天空飘着些许细雨，透过玻璃窗，丝丝细雨落在车窗上面，顺着车窗划出一条条不规则的图案，然后流淌至最底部聚成一滴滴的水珠，在汽车不断前行的途中，水珠被震荡成一团，然后沿着窗框，不断的散落。

随着汽车的加快，周围两边的风景逐渐被雾化，那些原本我看得很清楚的人，渐渐的也变得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

人生中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胆怯的。

我并不知道母亲在哪，也不知道如何找她，只是在电话中和舅舅取得了简单的联系便匆匆出发，但是一路上总感觉似乎遗漏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我紧紧揣着兜里仅有的一千元，我深知，那是我在到达目的地生存的希望。

那种没来由的心理让我处于一种轻微的不安中，我害怕自己到达终点时才想到忘却的东西，也害怕钱因为我的大意而丢失，但是车子逐渐加快了速度，后面的风景不再为我熟知，此刻就算想带那些我没能带上的东西，再次回去却已然来不及。

事隔多年以后，我有一天才突然明白，其实该带的东西我都带了，之所以会有着那样的心理只是因为我并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未知的一切，我眷恋着那个家仅能给我的温暖，也不舍熟悉的事物突然消失。

更是因为，那次出行，很多事情都是父亲一手操办的。

因为知道挣扎无望，我反而平静得有返往常，也开始欣赏着那些我也许只能看一眼的风景。

我慢慢的静下心来，任由自己的心思做各种各样的遐想，在我看来，难得出来一次，就当散散心也好，即使未曾预料到结果。

一路上，父亲和舅舅因为担心我依次给我打电话，父亲还说着如果遇到了母亲我该说什么话，然后车上车下该注意的事项。

因为一直生活在小县城里，我以为世界就如我想的那般大小，因为身边总是一伙开朗阳光的朋友，我以为我给世界笑脸，就能得到世界的回应。

期间，我座位旁边一个阿姨许是无聊，所以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聊天，同时，她凭着她敏锐的目光看出我是一个学生，然后问我为什么想着要出去。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一时间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去向她解释，也不知道她出于何种目的来询问我，所以便给她说：“读书有些累了，就给老师请了几天假，准备出去看看。”

那个懵懵懂懂的年纪，我以为自己靠着过去的经历能足够让自己成熟，但是在与别人的交流中总是抗拒着这样的聊天，也对别人的话深信不疑，不管她说得再好，在当时的我看来，你不过一个同样和我坐大巴车的，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我。

我并不喜欢她说我应该回去继续努力学习，也不喜欢她以偏概全说打工辛苦，别因为现在看着那一个月的几千块而浪费自己大把的好时光。

只是，我有过好时光吗？一时间我陷入了沉默，那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岁月了。

自小以来，父亲就对我严加管教，平时更多的时间他和母亲两个人总有太多的事要做，我知道那时候家境并不怎么好，他们想努力给我和妹妹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所以我并不抱怨。

就算没有陪伴我也能接受，就算后续几年他和母亲离婚选择和阿姨组建家庭我也能接受，我认为自己较之于很多人来说还是幸福的。

虽然家庭破裂，但是那些给予我温暖的人都还健在，还不至于残缺，可如今，想着母亲这样的年纪还要独自一人外出，想着以后回到家里那份残缺的温暖，心头就是一阵阵酸楚。

这一刻，因为阿姨的话语，我开始抱怨着命运的不公平，开始控诉父亲为什么要给我和妹妹这样的家庭，但是接下来的漫漫长路，没有人能给我回应，在整辆大巴车上，我觉得身旁的阿姨较之于其他人来说竟然有些温馨，她对我的说教并不是像父亲那样站在学习的制高点上，也不像母亲那般充满着浓浓的关爱，那些被父母说烂了的平淡话语，这一刻给了我很多温暖。

回想这一路走来，人来人往的不断错过，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有的叛变心理开始变得淡化，就像此一刻我认为自己已然经历很多，可以独自面对很多事情时，却忽然意识到，我仅仅只是个孩子，我不知道自己该承受多少才算成熟，也并不知道那些经历于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些声泪俱下的日月，就像没能及时整理好的乱码，当心真正静下来时，通过不同的组装，你总能得到不同的认知。

也因此，我开始接受阿姨的说教，并耐心的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慢慢诉说她这一路走来的故事。

从未想过，有时候，一个陌生人也能让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