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去尘沙:丝绸之路新疆段的历史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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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连着沙漠的黄沙之路

笼罩在沙漠殿堂小河墓地的迷雾

似合微张的眸子,仿佛刚向心仪的男人抛罢媚眼;楚楚动人的睫毛,依然挂着酒消浓睡后的疏懒;尖顶毡帽下蒙尘的脸,露出凝固了的神秘微笑。她是谁?

在船形棺木开启的那一刻,这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子形象便倏地钻进了考古工作者的脑海。

小河墓地,虽说考古学者对它进行了多年的发掘研究,但至今仍然有许多秘密无法解开。

小河墓地位于新疆罗布泊地区孔雀河下游河谷南约60公里的罗布沙漠中,占地约2500平方米。小河墓地以东102公里就是著名的楼兰遗址。

1934年夏天,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在考察新疆罗布泊地区时,在奥尔德克的引领下抵达这个古墓葬。

早在20世纪初的1910—1911年,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罗布猎人奥尔德克就发现了这座墓葬,这使他能够在1934年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到来时为他担任寻找这座墓葬的向导。

贝格曼与奥尔德克沿孔雀河向南支出的一条小河道南行,这条无名小河道,贝格曼随意称之为“小河”。在小河之西约4公里处发现此墓地,贝格曼将这处当时传说“有一千口棺材”的坟地命名为“小河5号墓地”。

当贝格曼来到小河墓地时,不由得发出了惊叹,因为他发现了被认为是“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的木乃伊”。

当然,他拿走了许多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他也向世人描绘了小河墓地最神秘的“微笑”。自那以后,小河墓地却在沙海中神秘地消失了。中国学者自贝格曼到达过后的半个多世纪,根据贝格曼标出的坐标,一直在寻找小河墓地,却一直没有找到。此后再无后继者抵达,小河墓地在罗布沙漠之中失去了踪影。

2000年12月11日,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王炳华研究员随深圳大唐影视广告公司组织的《中国西域大漠行》摄制组,借助于地球卫星定位仪进入罗布沙漠,再次发现了小河墓地。

小河墓地给人的第一个强烈印象,就是小河墓地的沙山上那密密麻麻的胡杨立柱。1934年,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到达这里时,曾认为立柱上面可能会有屋顶,在很久以前被风吹走了。

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小河考古队走进这片沙丘,经过认真考察研究后,推翻了立柱上面可能会有屋顶的推测,并得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结论——所有的木柱都是死者拥有的纪念物。

矗立在墓地中央的一根高大的、顶部呈尖锥状的立柱有了最终的归属,它是属于一位年长的妇人的。这是目前发掘出的最大的一个状似“男根”的立柱,它通体被涂成红色,上端线条浑圆,中段被雕成有9个边的棱形,立在老妇人棺木头部的位置。

一位历史学家说,人类早期文化中对生殖的崇拜在很多民族的遗存中都有发现,但像小河墓地这样极度的生殖崇拜方式却举世罕见。

小河墓地的发掘显示,当时青铜已经出现,但似乎并没有成为人们日常使用的工具或器皿,它可能是一种饰物,或者因某种象征意义而镶嵌在木制品上,而草、木、皮、毛可能是当年这里生活的主要依赖。

小篓用植物的根、茎密实绞编而成,有鼓腹形、圆柱状,有圆底、尖底,形态各异。每只小篓上都有提梁,提示着小篓始终提在小河人的手上。当年的人们巧妙地利用草的不同光泽和质地,编出明暗相间的三角纹、阶梯纹。最为神奇的是,这些最易腐朽的草编,却历经几千年而崭新如初。小篓内通常都有麦粒、粟粒等干结的食物。

逝者身上裹有毛织斗篷,草编的小篓都在斗篷外的右侧。考古工作者推测,当时人们穿着即是如此:长方形(经向长约1.6米,纬向宽约1.2米),长而宽绰,不经缝制,围绕或披挂在身上。斗篷采用平纹织法,经纬线是原色羊毛纱,有白色、灰白、浅棕、深棕的,在斗篷的底边还用经线结出稀疏的饰穗。

腰衣也是羊毛织物,男性腰衣形似腰带,下端有饰穗;女性腰衣如短裙。逝者无一例外地头戴尖顶毡帽。帽子通常是本色羊毛的,白色的羊毛上缀着红色的线绳,帽子缀有鼬皮,有的鼬头悬在帽子的前部,有的还绑有羽饰,羽毛是用红色毛线绑在细木棍上,然后插在帽子上。不同的是,男性毡帽大多高尖,而女性则宽圆。此外,还有牛皮或猞猁皮缝制的短靴,通常靴底毛朝外,其余部分毛朝里,一根粗绳将靴子拴在脚踝上。

经鉴定,毡帽上的鼬鼠属伶鼬,擅捕鼠类,现今新疆也有广泛分布;而羽饰所用羽毛极可能是 或雕的羽毛。

“在他们的最后睡眠中,一切都忠实地汇入了死亡。亲属们为他们准备了阴间的给养和维持以往人间生活的一切象征性物品。数不尽的风暴在他们头上呼啸,在宁静的夜幕下,永恒的星河就高高悬挂于他们的头顶。每一个夏季,火一样燃烧的太阳就会照射在他们的躯体上,他们如此幸运地得以长时间拥有着一个和平的安息地,直到某一天,有陌生人来到这里,才搅扰了他们不醒的长眠——就为了发现一些未知的东西。”

这是1934年贝格曼对小河墓地的描述。

1939年贝格曼在斯德哥尔摩发表的《新疆考古研究》中,对小河流域考古调查及发掘工作进行了详细介绍。小河墓地宏大的规模、奇特的葬制,以及所蕴含的罗布淖尔(罗布泊古代的称谓)早期文明的信息,引起了世界学者的广泛关注。

2002年经国家文物局正式批准,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组成小河墓地考古队,于当年12月抵达小河墓地,对墓地及周边遗址进行了为期一个月规范的考古调查和小范围的试掘。2003年10月,国家文物局批准启动了小河墓地全面发掘项目,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组队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田野发掘,后因沙漠中风沙肆虐,2004年春暂停发掘工作。2004年9月下旬,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与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合作,再次组队前往罗布沙漠继续发掘工作,2005年3月,全面发掘工作圆满结束。

“远远望去,小河墓地就是茫茫沙漠中一个凸起的椭圆形沙山,山上密密麻麻矗立着多棱形、圆形、桨形的胡杨木柱,当你靠近它时,便会慢慢地进入一种神秘的氛围中。”仍然沉浸在回忆中的时任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伊弟利斯说道。

在不断的自然风积和构筑墓葬时的人工堆沙过程中,沙山越积越高,高出地表7.5米。墓地南区的墓葬分为5层,底层建在原生沙丘上,其他4层墓葬都建构在自然形成或人工堆积形成的沙层中。

墓葬为何要一层摞一层?那些胡杨木柱都有什么寓意?茫茫沙漠腹地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座孤寂的墓地?下面埋葬的都是什么人?无数的谜团等待着人们去揭开。

“小河墓地之所以引起世人的关注,关键是它的许多发现至今仍是个谜。许多东西很神奇,有待于我们深入进行研究。”伊弟利斯这样开始了他的介绍。


谜团之一:没有发现生活遗迹

任何一个史前遗迹中,都会有先民的生活遗迹的发现。但在小河墓地的周围甚至十几公里远的地方,考古队经过仔细调查,都没有发现和小河人处在同一时期的生活遗迹。那么,小河人的生活遗迹在哪里呢?


谜团之二:棺木为何像艘船

小河墓地是一种累层叠加的墓葬形式,上下一共5层。木棺像倒扣在岸上的木船,将死者罩在其中,两根胡杨树干被加工成一对比人体稍长一些的“括号”形,这是棺木的侧板,“括号”两头对接在一起,将挡板楔入“括号”状棺板两端的凹槽中固定。没有棺底,棺盖是10多块宽度依棺木弧形而截取的小挡板。活牛被当场宰杀,立即剥皮,整个棺木被新鲜的牛皮包裹。牛皮在干燥的过程中不断收缩,沙漠中干旱的气候会蒸发牛皮中所有的水分,最后牛皮紧紧地、严密地将棺木包裹。为何这样建造像艘船一样的棺木,考古学家不得其解。


谜团之三:缘何极度生殖崇拜

小河墓地上矗立的胡杨木柱,有140多根,根据死者性别的不同而不同。女性棺前立的是基本呈多棱形的上粗下细的木柱;上部涂红色,缠绕毛绳,固定草束;男性棺前则立一外形似木桨的立木,大、小差别很大。上粗下细的木柱象征男根,木桨形立柱象征女阴,这成了小河墓地神秘而惊世骇俗的生殖崇拜文化景观。而在一些女性墓里,用胡杨木做成的男根被放置在身旁。有的墓里还放了两根。这种极度生殖崇拜的方式举世罕见,为什么会这样,考古学家不得其解。


谜团之四:小河是怎么消失的

我们看到了小河人的死,却找不到他们生的痕迹。有学者推测,小河也许是一个古代居民们的公共墓地或者是贵族的墓地。

人类学家摩尔根说:“世界文化的钥匙遗失在了塔克拉玛干。”探索小河墓地,对罗布泊地区的古人类研究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小河墓地所代表的文明来说,他们的消失是最大的谜团。究竟是沙漠吞噬了这个文明,还是一场瘟疫毁灭了这个文明,又或者是战争?目前,谁也无法解释这个谜团。


谜团之五:罕见的泥壳木棺

南区和北区共发现泥壳木棺4座,从北区采集到的大量被扰乱的棺木中至少还有5座。泥壳木棺与原先发现的船形棺不同,棺盖呈长方形,整个棺盖被一层层土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棺盖下方是一个木板室,木板室由木块拼接而成,木板室下面才是小河墓地常见的船形棺。最让人称奇的是,这4座泥壳木棺里发现的都是成年女性,随葬品较为丰富。为什么这些成年女性用泥壳木棺,考古学家不得其解。


谜团之六:木尸墓和其他

在此次发掘中,从6座墓葬里发现的不是尸体而是木尸。考古人员从墓棺前木柱上的遗迹分析,这6座木尸墓是在短时间内连续埋葬的,墓主均为男性,木尸的形态也基本相同,面部扁平,绘着红色的 X纹。其中有一座是2具男性木尸的合葬墓。

木雕人面像和木雕人像是此次在泥壳木棺里发现的随葬品,全是用胡杨木雕成。木雕人面像是用一块椭圆形木块雕刻而成,很小,直径只有9厘米左右,雕刻手法简单。而木雕人像则显得工艺复杂些,身体部分裹着羽毛,羽毛用棕色的羊毛绳固定。引人注目的是,木雕人像的双耳上挂着圆圆的铜耳环。

贝格曼这样形容小河墓地的逝者:高贵的衣着,黑色长发上戴着一顶装饰有红色带子的尖顶毡帽,双目微合,好像刚刚入睡一般,漂亮的鹰钩鼻,微张的薄唇与露出的牙齿,为后人留下一个永恒的微笑。

小河墓地有墓葬约330座,其中被盗扰的约160座。新疆考古工作者挖掘了有编号的167座墓葬,共出土珍贵文物1000多件。小河墓地所展示的文明,与我们所熟知的古代文明全然不同。伊弟利斯感慨地说:“这个墓葬在国内独一无二,在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墓葬与之相类似。要准确地揭示它的秘密,仅仅依靠考古和历史学的知识是不够的,应该请各学科的专家到现场,置身于真实的环境中具体研究,包括考古、环境、人类学、植物学、动物学、原始宗教学等多学科专家参与,这样研究工作才能进行得更快更好,这些谜团才有可能一一被解开。”

作为斯文·赫定组织的西北联合考察团的成员,贝格曼在小河墓地只进行了粗略的工作。他发掘了12座墓葬,带回了200多件文物。相对于贝格曼描述的一个巨大的古墓群来说,这些东西太简单了。但就是这些简单的发现,已经让小河墓地成为世界考古界注目的焦点,人们在寻找着、探索着,希望有新的发现。

70年过去了,当又一个女性干尸面带神秘微笑再次在考古工作者手下出现时,小河——这个让世人牵挂猜度了半个多世纪的墓地,又一次成为关注的焦点。

干尸的面部、身体上普遍发现涂有乳白色浆状物质,不知是用于防腐还是有其他用意。

有两具尸体标本令人惊异:一具是形似侏儒的木质尸体;另一具是用干尸的头部、两臂和木雕的躯干、下肢组合的尸体。

考古人员对小河墓地周边环境、古遗址进行了初步调查,发现遗址、墓地22处,采集陶、石、铜、铁、玉等类文物近100件。初步分析,这些遗存年代均在汉晋时期。

1.小河墓地出土距今3500年左右的女尸(刘玉生摄)

2.小河墓地南区第五层和部分第四层墓葬全景(刘玉生摄)

1.揭取泥壳木棺墓泥壳顶盖(刘玉生摄)

2.泥壳木棺墓木板室中木雕人像(刘玉生摄)

考古人员从卫星定位仪标定的这些古址的坐标分布看,小河墓地实际上指示出了和罗布北部著名的“楼兰道”相交的一条南北走向的交通线。在墓地东北1公里的范围内发现有粗大的胡杨枯树,有些树被砍伐,只留有整齐砍痕的根部,表明当时这里曾一度是林木茂盛的绿洲。

对于小河墓地的年代,考古人员推测其年代的下限晚于古墓沟第一类型墓葬的年代(距今3800年),而上限有可能与之相当或更早。

墓地还发现刻有花纹的木箭、小捆的黄麻、冥弓、木祖、涂红牛头、蛇形木杆等文物。考古人员推断,在这一地区存在着一种具有独特文化面貌的考古文化,小河墓地是目前发现的这一考古文化中最为重要的一处墓地,它的发掘将极大地扩展新疆史前文化研究的视野。

2007—2011年,一个由考古、环境、植物、动物、体质人类学、分子生物学、冶金学等中外多学科研究人员参加的综合研究项目组围绕小河墓地展开研究。多学科的合作增进了相关学科的了解和渗透,开拓了新疆考古学研究过去涉及不多或从未曾涉及的领域。

从现在的结果看,小河墓地多学科研究的最新成果主要包括:年代学讲清了小河墓地科学断代,考古学探讨了小河墓地文化现象,遗传学研究了小河墓地里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动植物遗传学看清了小河墓地里的人给罗布大地带来了什么,环境学分析了小河墓地里的人为何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家园。


谜团之一:小河墓地是个什么场所?

新疆罗布沙漠连绵而平缓的沙海中,一个小沙包突兀而起,沙包上密集直立着如同死胡杨般的木杆,这就是西域探险史中最神秘的古墓——小河墓地,这里拥有着世界上独特的、至今未解的墓葬形式。

科学家们通过多年研究,复原了一幅画面:在小河墓地一片火红的沙山上,人们安葬逝者,举行祭祖祈育的神圣活动,希冀祖灵佑护。这一切构成了小河人精神世界的核心内涵。由此,科学家断定:小河墓地是部族的祭祀场所。

当年考古挖掘时,科学家们感到奇怪:小河墓地附近竟然没有人类活动的遗址。小河墓地里的人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

此次科学家们发现,孔雀河三角洲及孔雀河主河道一带发现的墓葬与小河墓地有明显区别。前者未见象征男根和女阴立木,草篓花纹、服饰等区别明显。这种区别形成的原因需要多方面考虑,如根据时代、地域、文化传统、人群来源等作进一步分析。

相比之下,小河墓地与相距600公里的克里雅北方墓地的关系更近。这种共性的产生,说明他们可能具有相同的文化传统,甚至可能具有密切的亲缘关系。小河墓地与克里雅北方墓地为代表的社会组织集团,是罗布泊地区、塔里木盆地小河文化诸多社会群体中非常重要的两支。


谜团之二:小河人从哪里来?

李文瑛研究员说,当年打开小河墓地泥棺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位女性尸体,从体质人类学外表形态来观察,亚麻色的头发及眼睫毛,具有单纯的古欧罗巴人种特点。

但 DNA检测结果却要复杂得多。

人类线粒体 DNA在各大洲有着明显的地理分布特点,是具有地域性特征的母系遗传标记。通过研究比较各个群体中线粒体 DNA 谱系的分布,可以分析人群的迁徙走向以及人群之间的母系亲缘关系。

人类 Y染色体具有父系遗传特点,其谱系的地域性特点,较线粒体谱系更为清晰。对古代人群中的男性个体进行父系遗传谱系分析,从父系角度探讨古代人群迁移模式,结合线粒体 DNA 数据来探讨古代人群的迁移路线和扩张模式,是目前对古代人群进行古 DNA研究的热点。

此次科学家从小河墓地发现的尸体上提取了一些 DNA 样本,试图从母系遗传特点进行分析。通过对第5层选取的30个个体进行线粒体 DNA 分析,最后成功获取了21个个体男女的基因型。其中15个基因型属东部欧亚谱系,而躺在泥棺里的4个女性均属东部欧亚谱系,其余6个属西部欧亚谱系。

这说明小河早期人群是一个东西方混合人群。小河早期人群是如何混合的呢?科学家们从父系、母系遗传特点结合起来分析,获取了7个男性的 Y 染色体,同时也获取了这7个个体的母系遗传基因。结果发现,有5人的父亲来自欧洲地区、母亲来自北亚东部地区,有2人的父母均来自欧洲地区。

不过李文瑛研究员也表示:“由于男性样本太少,现在的结论并非定论。”


谜团之三:小河墓地为何对女性如此尊重?

当年考古队在小河墓地挖掘时,最让李文瑛研究员感到奇怪的是一具泥棺。当她在挖掘现场看到如此精致、保存完好的泥棺时,曾怀疑是否挖到了一个现代墓葬。

当他们打开泥棺时,发现棺里有具女性尸体。而后来的发掘也证实,只要出现泥棺,棺里一定是位女性。

小河墓地5层埋葬中,最底层中心位置埋葬的是位女性,4具泥棺里也全都是女性。直到第2层时,才发现以男性为主的埋葬。

遗传学家从小河墓地众多尸体上提取了 DNA,发现一个特殊的现象:南区5层中21个个体 DNA样品中,经过分析有13个与最中心位置的那位女性有很近的亲缘关系。“也就是说,那位女性是其他人的母亲。她是与她的子女们葬在一起的。”李文瑛说。

更让科学家感到惊奇的是,泥棺主人所携带的基因,被众多的小河墓地里的个体所共有。由此,科学家们推断,之所以小河墓地女性地位很高,是因为这些女性生育了特别多的后代,而受到后人的崇拜。这个推论与小河墓地里随处可见的生殖崇拜相一致。


谜团之四:小河人为何放弃自己的家园?

在小河墓地里,考古人员看到了许多动植物样本。悬挂在立木上的牛头、覆盖在尸体上的牛皮、麦粒等。这固然说明当时这里有这些物产,但另外让考古人员奇怪的是:这些东西是从哪传播来的?

科学家从动植物学角度提取了14个牛的 DNA 样本,结果显示小河牛的遗传构成与西部欧亚地区驯化牛非常接近,而与中原黄牛有别。这说明,驯化牛在小河存在很可能是西部欧亚地区驯化牛向东传播的结果。

在小河墓地泥棺里的女性尸体上,均发现了一种不明物质,通过分析后发现,这是一种类似酵母的东西。用它使牛乳发酵而得到的发酵乳制品,被称为酸牛奶酒,而制作酸牛奶酒的这个接种物,被称为开菲尔粒。发现的开菲尔粒,应该是微生物利用比较早的实物证据。

而通过对墓地尸体上大量黍的基因分析,发现其特征与中国来源的黍完全一致。这又说明,小河黍很可能起源于中国北方地区。

墓地大量用木,客观地反映出小河绿洲区域内拥有大量可供采伐的茂密的林木。女阴立木直径达70~80厘米,这些林木的生长期很长,可见在小河流域的绿洲地带,林茂树密的自然景观持续存在了相当长的时期。

通过对小河墓地附近沉积样品的环境分析,确定第5、第3、第1层段是比较典型的湖泊沉积时段。这说明,该地区淡水资源比较充分的时段是有利于人类活动的时期,如小河墓地时期。

而罗布泊地区生态环境脆弱,在这样的地区,人类活动对环境的变化起着能动作用。从整个小河墓地及每座墓的实况考察,可见当时人们无节制地对自然林木的砍伐和利用。小河文化兴盛时期,各种宗教活动盛行,为了准备丧葬和祭典,高大的林木被砍伐。据不完全统计,小河墓地各种用木,至少需砍伐胡杨树1500株。

世界上大多数文明的衰落都和环境的变化有关,特别是为维护原始宗教的神权需要,人类给环境带来了巨大的破坏。学者们推测,这可能是小河文化走向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小河墓地出土的众多文物,引起了国内外考古学者的极大兴趣,一时间,小河墓地的出土文物成为大家研究的对象。

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分子细胞生物和遗传学会分析化学家安德鲁·谢普琴科在他发表的一篇题为《新疆3600年前干尸残留世界最古老屑状奶酪》的文章中说,这具神秘干尸是20世纪30年代在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发掘的,科学家仅分析了屑状物中的蛋白质和脂肪,便揭晓其形成年代,其历史可追溯至3600年前。

谢普琴科与他的团队发现,这种奶酪不含乳糖,能够短时间内形成。远古奶酪的出现可能与青铜器时代乳品业快速传播发展密切相关。

此次发现,新疆方面提供了出土的文物样本,研究是由中国科学院大学考古系联合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分子细胞生物和遗传学会负责,这项最新研究报告发表在《考古科学》杂志上。

新疆博物馆馆长侯世新说,此次发现的奶酪,来源于新疆博物馆馆藏的小河墓地出土干尸“小河公主”。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专家表示,奶酪之所以能够保存下来,主要是由于下葬时干旱炎热的气候,其次是因为小河墓地的丧葬形式是船棺,外面用牛皮紧紧包裹,又深埋在沙子里,因此基本上处于真空状态。此次古代墓葬发现奶酪,专家推测可能是由于当时人们相信奶酪可作为死者轮回再世的食物。

中国科学院大学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副教授杨益民及其研究团队从小河墓地出土的一枚法杖上,发现黏合剂为牛胶,属于明胶。这是迄今为止经科技分析证实的我国最早利用的黏合剂,它将中国动物胶利用的历史追溯到3600年前。

小河墓地是距今3500~4000年新疆罗布泊地区古代墓地。当年考古工作者在发掘现场曾发现一种奇特的现象:船形棺材,即采用一头活牛当场宰杀,立即剥皮,整个棺材被新鲜的牛皮包裹而成。从中可以说明,牛不仅为小河墓地的先民提供了肉食、奶类、牛皮、牛筋绳等,今天的发现还说明,牛还为这里的先民提供了明胶。小河的先民早已懂得了牛的综合利用。

把动物骨头、皮肤和筋腱放入锅中,慢火熬制,最后浮在上面的就是明胶。这种熬制比较便利,其制成的黏合剂主要构成是胶原蛋白。

这次杨益民和他的团队极难地从法杖上提取了用来镶嵌骨雕的几毫克黏合剂残留物,通过红外光谱、蛋白质组学分析等科技方式,获得了准确的结论。“这次发现的牛胶,是目前中国已发现的动物胶中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夏末商初。”杨益民说。

据介绍,动物胶的运用有效地促进了复合工具的发展,对人类文明有着极大意义。然而,古人所使用的胶,成分是有机物,经长期埋藏,常常降解殆尽,因此其科技分析始终是个世界性难题。目前,国内的研究仅涉及相关历史时期彩绘颜料层胶的使用,但是不太关注胶的精确生物来源。正是因为小河墓地独特的自然条件,使得这种动物胶得以在地下千年而没有被降解。

在此之前发现,中国已知最早的明胶使用是在汉代,战国时期也有使用蜂蜡做黏合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