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古俗:四海潮人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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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潮汕之“俗”中的“不俗”

2003年7月,我应李嘉诚基金会的邀请从清华大学来到汕头大学,参与创建设计学院,这是我初识汕头的开始。早闻潮汕菜好吃、潮汕人聪明,但到了汕头,看到市容全无心目中开放特区的气势,不但现代建筑很少,而且城市风貌陈旧得有些冷落,满街大都是本地人在经营,很少见到外地客商,上前购物、问路,方言极为难懂,好像来到《老残游记》中的化外之国,一时颇为讶异。

开学后在学院认识了一些朋友、同事和学生,慢慢对汕头熟悉了,才发觉汕头需要仔细观察才能体味到其不凡之处和潮汕文化的博大精深,而凯龙就是常常一起聊天的同事之一。

作者在桑浦山脚日月湖边煮工夫茶待客,右为作品“湖边垂钓”(钟家勋摄)

凯龙在我心目中是潮汕“卧龙”一类的人物,他能写会画,早年曾参加由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主持的国家重点工程《中国美术史·魏晋南北朝卷》的写作,一个地方作者能参加此项在美术界颇有影响的活动,可见其学术功底。他大学专业是工科,从未经过正规的美术学院训练,但他的国画自成一格,有新文人画的意蕴,境界不俗。凯龙在学院开着他的广本小车,喝工夫茶,给学生上美术史和中国文化课,谈玄论道,偶尔还在桑浦山脚日月湖边玩一把行为艺术,蓑衣斗笠,目光专注,行工夫茶道式,实乃学院的一景。

此前他已有一本《潮汕老厝》行世,出版以来颇受社会的好评。也因此,朋友中间大凡有外地客人来潮汕,多请他设计游览线路或请他作陪,潮汕传统民居也在他的鼓吹下广有影响。

我在闲时行走潮州或揭阳或其他周边各地的建筑、民俗、风物等时,常从一个外乡的文化学人的眼光观察一些小细节,发觉本地的文化有极强的系统性,从民居建筑独有的“四马拖车”“四点金”“下山虎”等样式,到富丽的屋脊装饰、屋顶龙凤及仙人走兽的嵌瓷,再到室内精美绝伦的木雕、石雕、刺绣等,互为呼应,颇具唐宋遗风。

我常从旅游胜地不起眼的小书柜中,看见一排排地方民俗风物志之类的出版物,分门别类极其详细,深感潮汕人对自己文化传统的自豪程度堪称中国地方文化之最。但当代潮汕相对于全国发达地区的“落后”又令人不解。如此优秀的传统文化为何没能为当代潮汕文化的转型起到推动作用,是否因为自成系统而过于“完整”了?与我一样从“外面”来到潮汕工作的人也有同感,有的朋友甚至因“怒其不争”,不满潮汕文化的“保守”而离开了。

但有一个现象让我沉思,我观察到潮汕人的“自得”和他们的“幸福指数”成正比,饮茶、美食、温暖宜人的气候和潮汕极其丰富的节俗,构成了当地人重要的生活内容。常常看见一个摆地摊的小贩,秤砣边上必有一套迷你的工夫茶茶具,似乎做生意是为了喝茶。我来汕头后才知道,潮汕菜的精髓不是鱼翅、鲍鱼,而是那些通过新鲜、清淡的饮食搭配出来的阴阳平衡的营养观念和生活美学。

我突然想到,我曾经寻找很久的中国传统的“系统哲学”观念,其实就在潮汕文化中活着。现代工业文明无论发展得多么快速和令人目眩,它在地球和人类的历史中还只是一瞬间,在潮汕文化传统中游走品味,你会觉得判断古代、现代谁优谁劣,确是有点为时过早。

但我在潮汕生活的时间还是很短,没有机会看到潮汕文化中最为精彩的“节俗”部分。听说潮汕老家庭中古俗繁多,规矩井然,禁忌也不少,每到春节、元宵、清明、中秋等节日,节俗异彩纷呈,那是一种活着的历史,而不是“化石”,节俗中呈现的文化“系统性”一定会更强、更典型。所以当凯龙说希望我为他的新书《潮汕古俗》写一篇文字作序的时候,我欣然答应,我想,以凯龙对潮汕乡土情深之调查和了解,写出来的东西一定引人入胜,而潮汕以外的读者也更能读出潮汕之“俗”中的“不俗”。

杭间

2010年2月于北京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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