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竹林风波
翌日清晨,船缓缓靠边,边上翠竹挺拔,朝阳初升,第一缕阳光打在竹叶的露珠上,满眼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李念昏了一个晚上没醒来。在卯时,我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颤动,预料他快要醒了,我反手又劈了一掌,他继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们都不知道我跟李念在船头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把他发羊癫疯的经过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们。
手上被咬得触目惊心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所以他们很容易就相信了我。
守了李念一宿没睡,反倒被一干人误以为我心悦李念。因为担心他会再次发病受伤,而整晚都贴心的守在一旁照顾,彻夜不眠。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靠自己走到武当山比较稳妥。一来怕李念醒来之后对我纠缠不休,二来怕方天俊会沿着江一路找上来发现船,继而找到我。
方天俊和李念,无论是其中那一个男人,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随便扯了个理由,谎称自己和汤圆这次去武汉,完全是因为和父母在一些事情意见不和而大吵一架,一气之下便赌气离家出走。
为了装得更像,我一边吧嗒吧嗒的流着眼泪,一边说了一大堆心里后悔难过之类的废话,还吵着嚷着哭爹喊娘要回家,把庞大力和杨凯两人唬的一愣一愣,对我那些鬼话深信不疑。
为此,庞大力还苦口婆心的同我讲了一箩筐大道理。用那种像李初夏一样口吻,讲着那些听起来让人感到索然无味、脑壳疼直打瞌睡的大道理。
听的我一直打着哈欠流着眼泪,好几次闭上眼睛想睡过去又强迫自己睁开,煞是痛苦。
不过,毕竟是做戏。做戏要做全套,那才叫像。
用过早膳,我匆匆拉着汤圆走向岸边,生怕迟一步就被突然睡醒的某人追上。
船头上,庞大力一脸憨笑冲我和汤圆挥手道别:“姑娘,后会有期。若是他日再见,你可得要记得我啊。”
我回过头盈盈一笑回应道:“记得,记得,大力哥,我已经深深地把你们刻在脑海里了,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了。”
脚下的步子走更快,很快就把他们抛在身后。
杨凯站在船舱前,嘴巴微撅。一言不发。直到我两身影渐渐没入竹林,他才小跑至船头,冲着满山的翠竹不冷不热喊了句:“喂,走就走远点,别回来蹭饭了。万一遇上什么歹人,麻利逃快点,别死在半路上。”
汤圆没学武功,所以她没听到,但我却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听到了。
杨凯这小毛孩脾性天真率直,有时甚至于率直得过了头。通常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毫无顾忌,不太懂的照顾旁人的感受。
但他对待朋友很仗义、也善于为他人着想。每当朋友有难,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内挺身而出,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个重情重义,可遇不可求的珍贵朋友。
在船上时,他虽然嘴巴似刀,说话极其难听,但却从未做出伤害过我和汤圆的事。
真是个可爱的小弟弟。
约摸走了两刻钟,我往身后看看了,没有人追上来,才敢放松脚步慢慢走。
汤圆满肚子疑问,不解地问我:“虎子,我们不是要去武当山吗?为什么要半途下船?还有,为什么要说谎话骗他们呢?”
还不是因为船上有李念这条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大尾巴狼,白白被他咬伤了手还不算,竟然还说出要娶我这种浑话,吓得我三魂丢了七魄,整个晚上像打了鸡血,惶惶不安了一个晚上。再不走难道真的留下来成亲生娃啊。
“船上太危险了,虽然他们目前对我们客客气气的。但终究男女有别,万一哪天他们突然心血来潮色心大起,想对我们下黑手。我会轻功,实在是打不过还可以逃,倒无所畏惧。问题是,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到时候我若是开溜了,只怕你会被那仨人绑去当压船媳妇。”
“啊?不会吧?太可怕了……”
“怎么不会?特别是那个李念,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没看到他整天色眯眯盯着你那副口水快要留下来的样吗?”
“李哥哥?他还挺好说话的,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一口一个李哥哥,叫的这么亲热,难不成你看上那小子了?”
“没有没有,人家才没有呢!虎子,你又取笑我,不跟你说话了。”汤圆涨红了脸,生气地撅着嘴巴,快步向前走。
“你一直待在家,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和形形色色的坏人打过交道,自然不晓得江湖中的人有多狡诈险恶。要不是因为忧心你,怕你傻乎乎被人家当肥羊给宰了,还浑然不知头尾。”
汤圆还想再问些问题,我出手捂住她的嘴巴,并握紧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后。
因为我已听到竹林深处约一公里内,有一只不知名的生物正气势汹汹疾步如飞地朝这边冲过来。
“翁嗡嗡……”竹林内逸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虽然声音像极了蜜蜂的叫声,但那绝对不是蜜蜂发出来的叫声。
一个神志不清,双手乱舞,行为发狂的少女从竹林深处窜出来。她的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瞳孔细如针尖,下颌下垂,口唇发绀,面色紫淤,嘴巴微张,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浓郁的烂苹果味从口中散出,显然是中了剧毒。
“汤圆,这个人八成是个脑子不清醒的疯子,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紧紧跟着我,知道吗?”
“嗯嗯。”汤圆很乖巧的躲在我身后,因为紧张害怕连呼吸都变粗了。
我拉着汤圆往旁边退了几步,目光炯炯盯紧那少女,丝毫不敢松懈。然后慢慢的,一步步往身后倒退,试图能安全躲开她。
这少女是谁?她为何身重剧毒四处乱窜?
那少女却骤然止住脚步,转头朝我和汤圆所站之处望过来。
“嗡嗡嗡……”她嘴巴依然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让我和汤圆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敢再走动。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接着三刻钟又过去了,这中毒的少女像一尊雕像一样岿然一动不动,气氛很诡异。
“虎子,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那个女孩看起来好可怕。”
“好,你先走开,我来垫后。”
“不,要走一起走。我并不怕死,就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那种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汤圆觉得好感动,一阵暖流涌上心头。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被朋友保护竟是这种感觉,浑身热血沸腾,简直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我是怕万一他追上来,到时候我又要抱着你跑,我一抱着你跑肯定跑不快,不好脱身。”
汤圆长得很结实,是那种看起来很瘦抱起来重手的女孩子。
“呃……好吧。”好不容易感动一回,马上被泼了盆冷水。汤圆心想,不就是嫌弃人家重抱起来费劲嘛,害自己白白感动一场。
汤圆有些失落,抬起脚往竹林深处走,一步,两步,第三步时脚还没抬起来,那中毒少女突然腾空掠来,朝汤圆凶猛扑过来。
她身段无比灵敏,出手极快,掌风凌厉,人还未到就已将周遭的竹子震得叶落纷纷。
兴许是感到身后有异样,汤圆回过身来一看,刚好对上了中毒少女怪异阴狠的双眼,吓得‘啊’一声大叫起来。
我暗运真气,使出百擒法中的蟒蛇缠树法,手似蟒蛇,柔若无骨,铿锵有力,紧紧缠在中毒少女的脖子后,牟足劲将其往后一勒,再狠力一摔,将她重重摔了个四脚朝天。
“汤圆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我急忙上前握住汤圆的手,将她拉至身前上上下下细细检查一遍。发现她并未受伤,只是衣裳左侧胸襟前处被中毒少女的掌劲打出一记掌印,红色的肚兜显露出来,羞得汤圆两颊绯红。
我不由暗暗吃惊,这少女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了得。她只轻轻打出一掌,人还尚未被打中,仅凭掌风就已将衣裳击烂,倘若真不幸挨她一掌,到时候只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小心……”汤圆大声惊呼,倒在地上的中毒少女一跃而起,生猛往我扑来,一掌击在我背后,毫无防备的我被一掌击飞,重重撞在一旁竹节上,顿时后背一阵剧痛,喉咙一腥,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还未喘过气来,她又凶恶地扑过来,这回她手掌攻击的位置是我胸膛左侧内的心脏。
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竟然还懂得攻击致命部位,着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即使受了重伤,我也能完美地避开她的招式。可偏偏这时,单纯可爱的汤圆像是护雏的母鸡般很义气的冲上来挡在我面前,张开双臂一副大义凛然舍身忘我的样子,大声喊道:“虎子,别怕,我来保护你。”
我的小汤圆呐,好想把你搓圆捏扁回炉重造。你确定你是在帮我而不是害我吗?
我一个练过几年武功的人,浑身充满真气被她击中一掌都伤得不轻,更别说像汤圆这样一不懂武功二没有半点真气护身的人,这一掌打下去她必死无疑。
眼看还差一步距离就要劈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我急忙一把推开汤圆,就在我以为我要翘辫子时,一道白影闪在面前,一掌拍飞中毒少女,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估计伤得很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傲娇得不可一世的方天俊。
他一袭白衣胜雪,衣决飘飘,面如冠玉,眉宇间尽显不凡,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居高临下斜睨着我,眼神孤傲又冰冷,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方天俊冷笑道:“真替你师傅感到丢人,学艺不精到如此地步,朽木不可雕也。”
我淡定地抹去嘴角的血渍,不怒反笑道:“还不是因为本姑娘心地善良,不忍出手伤人。不是我吹,我怕我一出手就把她打死了,她死了不打紧,变成厉鬼缠着我就麻烦了。”
她会怕鬼?他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愿意相信从她那张嘴巴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武功学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这厚颜无耻的本事倒学得登峰造极,与你那卑鄙下流的师傅如出一辙。”
这男人属狗吗?见谁都咬。嘴巴咋就这么欠抽呢?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神经?
“喂,姓方的。你不会说话就不要学人说人话,我师傅怎么招惹你了?嘴巴那么臭。没银子可以来问我要啊,背地里偷吃人家的大粪算什么事,吃了还不漱口,嘴巴臭得令人作呕。”
方天俊凤眼微眯,脸上浮现一丝得意洋洋。他总算摸清楚,这妖女的脾性。
她并不像江湖所传言中的那般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反之,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很容易被三言两语激怒,脸上喜怒哀乐从不掩饰。
“怎么?被人说穿恼羞成怒了?得了吧,你也就这点本事,耍耍嘴皮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上辈子我一定是坏事做尽,这辈子才会被方天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讨债鬼折磨。对,一定是。
别人怎么羞辱我都可以,唯独不能容忍他羞辱我师傅。
我偷偷捡了块小石头,想打在他穴位上让他动不了。他武功再高使不出来就是白搭,到那时再好好修理他。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长白山派黄道真人的座下爱徒方天俊道友。”
两个身穿宽大灰色袍子,一副仙风道骨样的老妇,从竹顶上飞落下来。
其中一个老妇是峨眉派的掌门人,黎发郝。人虽已到耄耋之年,满头白发,背脊挺直,身子瘦而不弱,手上提着一把剑鞘隐隐透着青光的长剑,双目如炬,盛气凌人的打量着我们三人。
苍月师太年约四十左右,慈眉善目,身材圆润得恰到好处,多一分肥胖,少一分过瘦。
她亲切地对我们笑了笑,同身侧的黎发郝掌门说道:“喏,这位名冠天下的第一美男,长白山派黄道真人座下得意弟子。上回参加长白山第一百届比武大赛上见过一面,记忆尤深。”
“晚辈见过苍月师太,发郝掌门。”方天俊抱了抱拳,躬身略略弯腰向两位老妇行了一礼。
“免礼。”黎发郝的话不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还把周围的一切冻成冰窖,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发豪?竟有人取这么搞笑的名字,我禁不住哑然失笑。在松树村里方言中,发豪是同发骚一个意思,她还姓黎,全名黎发豪(你发骚),一想到这里我就想笑。
“我的名字很好笑?”黎发郝眼里透出寒光,双眼阴扎鸷如利箭直直射着我,好像要把我身上射出无数个窟窿。
今年时运不济,连着遇上两座冰山,一山更比一山冷。若方天俊像冷如寒风刺骨的冬天,这黎发郝就是那终年冰天雪地厚雪覆盖的北极,还刮着寒风,冷得更不易近人,拒人千里,让人惧而远之。
“老奶奶,你误会了,虎子并没有取笑你,她只是习惯了每天没完没了的笑个不停而已,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瞧见黎发郝脸色又沉了几分,汤圆见状急切为我辩解,唯恐她一怒之下贸然对我出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上加伤,那还得了。
我暗暗观察她的脸色,琢磨道:“没错,发郝掌门,我打出生到现在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笑,吃饭笑,睡觉笑,走路笑,上茅房还笑。哈哈……”
结果没有一个人跟着我笑,场面极度尴尬,只好自讨没趣收住笑容,默不作声。
一阵声响,躺在地上那少女匍匐着身子慢慢地爬动,像极了蠕动的蚯蚓。此时她身上的毒已经侵入全身经脉,不用多久就会毒发身亡。
“平安,是平安。”苍月师太身形一掠,逮住地上正在爬行的中毒少女,将其拉至跟前一看,惊了一跳。眼前的女孩浑身紫淤,神志不清,衣衫不整,蓬头散发,这跟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她截然不同。
昨晚山里提着灯笼找人的那些人,正是苍月师太派出去寻找赵平安的徒弟。
赵平安是个孤儿,尚在襁褓父母就死在一伙强盗手下。碰巧那天赶上苍月师太刚送走门派里的几名弟子出去历练,回来时经过峨眉山下的一间茅草屋,茅屋四周已经燃起火苗,浓烟呛鼻,屋内传出小孩嚎啕哭声,她心弦紧绷,穿入屋内,看到躺在父母尸体旁的赵平安,迅速将她抱离茅屋。
望着怀里嗷嗷待哺的人儿,苍月师太母爱油然而生,将她带回峨眉山。苍月师太原先姓赵,赵安全一出生就经历生死大劫,故取名为赵平安,盼她日后平平安安。收为亲传弟子,谆谆教导,悉心照料,一路看着她长大成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苍月也早已把她看做自己亲生女儿,平日里也是宠爱有加。
现下苍月亲睹她身中剧毒,衣衫不整,神志不清,濒临死亡。苍月悲痛欲绝,两行清泪扑簌扑簌落下,叫人不忍直视。
中毒太深的赵平安,根本认不出苍月,竖起两根淤紫的手指,直戳苍月双眼,一旁的黎发郝眼疾手快,袍袖一挥,将苍月手里的赵平安甩了出去。
“掌门不要……”
“苍月,如今她身中剧毒,神志不清,根本认不出你。难道你要由她乱来,生生被挖出双眼?”
“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唯独掌门,你也是看着我如何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平安拉扯大,这其中心酸能有能谁比你更清楚?如今她惨遭毒手,命悬一线,不行,我要救她,哪怕耗尽一身功力,也在所不惜。”
说完也不等黎发郝回话,苍月奔至赵安全身侧,托着她的后背扶她坐直,调动全身真皮注入双掌输进赵平安体内。
尚有一息尚存的赵平安,哪里承受得住她这霸道威猛的真气,一口淤血啐出,当场毙命,死得不能再死。
“平安,平安,我是师傅呀,你睁开眼看一看我,我求你睁开眼看一看我……”苍月崩溃大哭,抱着赵平安的尸身哭得肝肠寸断。在竹林里的每一个人,心情沉重得无法形容,压抑无比,好像连呼吸声稍微呼大一点都是错的。
黎发郝目光一寒,快步迈至苍月面前,眼珠骨碌碌往赵平安的身上转了几圈,握起长剑指着她左侧肩膀道:“左肩衣服上余留一股桂花糕味,与她身上气味完全不符,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痕迹,掀开衣服看一下这里。”
“是,掌门。”苍月慌忙扯开赵平安左肩膀处衣服,一记层次分明,总共分为外中内三层的掌印出现在眼前,尤其看过掌印后,黎发郝原本就沉着难看的脸色,又添了几分阴冷。
方天俊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早上吃的早餐正是桂花糕,想不到这都被她闻到了。而那记掌印正是他为了救我情急之下乱出的一掌,在武林中,唯有长白山一派的掌法才有这种特效。
瞧着黎发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方天俊心中明白,她这是怀疑到自己头上了,认为他就是那个下毒残害赵平安的人,就算说破嘴皮,这事也无法解释清楚。
黎发郝冷哼一声,冷冷道:“你的身上有桂花糕的味道,平安身上也有,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平安肩膀处掌印分三层,外层浅灰色,中层淡黄色,最内层墨绿色,普天之下只有长白山派黄道真人的千层玄幻掌才能打这种效果。你是他的亲传弟子,他定然会将此套掌法传授于你。两日前,黄道真人已动身前往少林寺,与少林寺圆通大师共同商议讨伐邪教嗜血老怪之事,肯定无法抽身来此地,你不要告诉我,平安身上的掌印与你无关。”
方天俊瞟了一眼还在地上抱着赵平安的苍月,解释道:“发郝掌门,此事真是个误会。方才在你未来之前,平安师姐毒性发作,将我朋友打伤,为了救她,才不得已误伤师姐。晚辈有愧,对不住苍月师太,亦对不住平安师姐。要打要罚,晚辈甘心情愿,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苍月忍不住逼问:“平安乃是我门派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一般人根本根本无法伤她分毫。她自从上次在比武大会上遇见你,便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同我说过。她写一纸情书同你表明心迹,你不出半日就回信,约她去天山上泡温泉。她仓促前往天山上见你,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终日恍恍惚惚,做事心不在焉。连做梦,都叫喊你的名字。若不是身边亲近之人下手,令她毫无防备,像她这样心细如发谨小慎微的人,又怎会放松警备轻易中毒,落到这般田地?”
苍月的这一番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方天俊,包括我。
一见倾心,私定终身,还跑到天山上泡温泉这么浪漫,方天俊你还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是我不知道的?拜托拜托,苍月师太你就多爆些劲料出来吧,我还没听过瘾啊喂。
这下连方天俊都傻眼了,自己何时曾与这位赵平安师姐有过这么一段隐秘的地下情。别说回信,就连见都不曾见过,更别说与她情愫暗生,郎情妾意,简直是瞎扯淡。
“两位师太,晚辈确实在一个月前下山历练,但并未做出如苍月师太所说的那样,回信给平安师姐,还……还约她到天山上泡温泉。苍月师太所说之事,晚辈一概不知,更没做过此等逾矩之事,不信,你大可问一问我身侧的两位姑娘。晚辈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但字字属实,发自肺腑,若有虚假,愿天打雷劈。”
尽管方天俊表现得从容不迫,说的言真意切,仍打消不了苍月和黎发郝的疑心。
黎发郝冷冷道:“既是下山历练,不去扫恶除魔,行侠仗义,反倒与两个女人终日厮混,不思进取,成何体统。”
一个人在愤怒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解释,更不会考虑问题结果的。苍月本就痛极生怒,听到此话更是火上浇油,恨不得将方天俊除之而后快,送他到阴曹地府去陪赵平安。
苍月师太怒喝道:“荒郊野外,四下无人,自然由你信口胡说,当中真假,更是无人可以作证。”
我忍耐不住,委实看不过眼了,方天俊确实是为了救我而劈了一掌她徒弟,光凭这一点,我断不能由着她们诬赖方天俊,毕竟这事因我而起。
我说:“苍月师太,小女实在是听不下去。你也知道你那宝贝徒弟毒入脑髓,神志不清。你看看我身后的掌印,”为了证明我真实挨了她一掌,也顾不上形象,转过身子松开腰带,将衣服一滑,一记乌黑的掌印暴露了出来,掌印中心还带着一朵五瓣的梅花,正是峨眉派的折梅掌。
方天俊第一个别过脸,低头看地面。这女人,她是习惯性不要脸了吗?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脱衣,真不知该夸她大胆,还是骂她无知。
黎发郝厉声斥责:“无耻妖女,光天白日下宽衣解带,还不快快穿起,休要污了我等人的眼。”
苍月也转过身,不去看我,道:“姑娘还是快些将衣服穿起来,老身怕长针眼,望姑娘能自爱。”
汤圆敏捷为我穿好衣服,系好腰带,窘迫道:“虎子,你胆子也賊大了,一般女子可不敢像你这般说脱就脱。”
我笑着说道:“无妨,无妨,我又不是一般的姑娘,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红衣罗刹,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
糟糕,顾着嘴上爽,忘记了不能暴露身份,毕竟我和师傅在江湖中的名声一直臭名昭著,只要是正派人士,他们都认为我们是个十恶不赦,勾三搭四的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我飞快扫视苍月和黎发郝这两个老道姑,果然,知晓我的身份之后,她们更加肯定了是方天俊下毒害的赵平安,两人互使眼色,苍月放下赵平安僵硬的尸体,不由分说冲方天俊挥掌劈过来。她身形一闪,人已不见踪影,再现身时人在方天俊后身,直攻他腰部的命门,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逼得方天俊连连后退几步。
一旁的黎发郝也纵身一跃,抢在方天俊身前,长剑出鞘,青光一闪,快如闪电直刺方天俊心窝,两人前后夹攻,打得方天俊忙不迭是,好几次险些中招。
这江湖上的人真惹不起啊,仗着自己有几分实力,说打就打,毫不迟疑。有精力去喊打喊杀,找人出气,却没时间去查清楚真相。
我忍不住惊呼:“小心,冰块脸。”说完往前一个旋转,捡起地上的断竹,捅向打得正激烈中的三人,左一搅,右一敲,又扫向她们头顶、足底,顺利的隔开苍月黎发郝这两个老道姑,成功的为方天俊解了围。
黎发郝道:“方天俊,你作为一个正派弟子,竟然与此等作风不正妖女勾结,你师父要是知晓,必定会将你逐出师门,散尽一身功力,挑筋断脉,让你变成连路都走不成的废物。”
苍月怒道:“掌门,别跟这小子废话,紫衣魑魅是什么人?货真价实的女魔头,丧尽天良,杀人从不眨眼,她带出来摸徒弟能是什么好货色?这小子同她徒弟混在一起,早就近墨者黑,已非善类。”
我愤愤不平道:“喂,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说正派弟子就一定光明磊落,邪派人就一定十恶不赦,当年少林寺第二十五代掌门人法海大师年轻时就曾因练功走火入魔,屠杀寺内众多弟子一百三十八人,整整两百人仅剩六十二人,后又苦心修行,去除心魔,适才步步高升,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当上一派掌门。同样是杀人,他杀了这么多弟子,也未见你们说他半句不是。说到底你们还是欺负我师傅一介弱女子,孤立无援,什么难听的骂名都往她头上扣,也不知是那些人是欺弱怕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黎发郝大声道:“如此能能说会道,依我看这方天俊就是为了你这狐媚子抛弃平安,老身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你,拿命来!”
说完又身形一掠,手持长剑,势如破竹,剑尖一晃,一旁的竹子倒下好几根。我见她剑法如此厉害,自然不敢与她正面交锋,只好往上一蹦,跳到竹顶上,想一跑了之。
不幸,那苍月师太捡了块三指大的鹅卵石,一击就击中了我的穴位,霎时我整个人从四米长的竹顶摔下,怦然倒地。那黎发郝紧紧跟上,剑锋寒光一闪,我迅速闭上眼睛,暗道老天不公,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还没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世间繁华,吃遍天下美味佳饶,就被一剑杀死,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心呐。
白影一挡,削铁如泥的长剑直直穿透方天俊的上臂,痛得他失声‘啊’了一声,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白袖,又透过衣服滴落地面,红得冷人发怵。
黎发郝嗖一下迅速拔剑,这下方天俊伤口内没有阻力,血流的更快。黎发郝咬牙道:“你竟然为这妖女挡下我的剑,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简直愚不可及无药可救。”
苍月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方天俊竟然会为我挡下那一剑,看到那触目的鲜血淌了一地,她内心已然暗暗后悔,悔不当初。
苍月心肠并不坏,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此时她的理智已恢复七八分,随即走到黎发郝跟前作了一揖,娓娓道:“掌门,此事尚未查清楚,不能妄下结论。恳请掌门给些时日我彻查此事,一来万一凶手真不是方天俊而是另有他人,我们误杀了黄道真人的爱徒,只怕会开罪长白山派结下梁子;二来凶手如果真是他的话,到时候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他想抵赖都赖不掉。依照黄道真人刚正不阿的脾性,到时根本不用我们出手,他也会主动清理门户。”
黎发郝默不作声,沉吟一会,觉得苍月说得在理,便郑重点了点头,道:“平安是你的徒弟,你这个当师傅的都开口说要放了疑犯,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两人携起赵平安的尸体,灰袍拂动,尔后一飘,人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