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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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拜师

“谁?”我大声问,并没有人回应我。我只好硬着头皮,迈开脚步缓缓接近声源之处。

为了壮胆,我学起了村里神婆驱鬼的那套,双手合十,喃喃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

猝不及防,一只沾满血渍手从草丛里伸出抓住我的脚踝。

“啊,鬼啊……救命啊……”

我吓得哇哇大叫,欲拔腿就跑。

“小姑娘,帮帮我……”

草丛中的人声音低沉无力。听到是人的声音,我停住脚步,捂着快要从胸膛处跳出来的心脏,转身望向身后:一个身穿黄色长袍,浑身血迹斑斑的壮年男子侧身躺在牡丹花下丛,奄奄一息。

“叔叔,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谢天谢地,遇到的是人,而不是鬼。

犹豫片刻,我决定将他扶起来。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熏得我头昏脑涨。手一抖,他又跌落地面,痛得眉头紧皱。

我感到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扶他起来,不想却害他压到伤口。

“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解释着。

“小姑娘,你……你能……帮我个……忙吗?”他脸上血色全无,气息若有若无。

我看了一下周围,到处黑得可怕。

“叔叔,现在是深夜,村子里的人都睡熟了。你要是想让我找人来救你,就得在这里等我。”

我收回手,准备起身回村子找人来救他。他却抓住我的手腕,轻轻摇头。

他说:“我并非是想要让你救我,我如今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眼下,唯有一件事情让我放心不下。”

我说:“别说这种丧气话,待我去找人把你扛回去,找城里保安堂的华大夫,他医术高超定能治好你这伤。”

他说:“没用的,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我是熬不过今晚的。小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帮我把一样东西交一个人,行吗?”

原以为他是想要我帮他喊人来救他,没想到他却说出这番话。伤成这个样子还有力气还想着别的事,真是奇怪的人。

我说:“你说。”

他从胸襟前摸出一支晶莹剔透小簪,置于我手中,眼神黯淡:“这次出门,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亲手为她作一支羊脂茉莉簪子,此刻她定然是在武当山等着我回去……”

沈北星扭着脖子猛咳,随即血咳出了一摊血,身上的伤口又渗好些血出来。

“我是回不去了,劳烦你帮我转赠于她。告诉她,我沈北星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让她不必再等我。”

“那她要是问起你,我该怎么跟她交代?”

“你就说不知道便罢,因为我把簪子给你之后转身就走了。”

“可是你……”

“小姑娘,你还小。有许多事,你还不懂。当一个人真心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每天一睁开眼,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情都是怎样才能让她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如何才能让她一辈子过得幸福安稳。既然我大限将至,无法给她这种日子,那就只能换其他人来给守护她,至少……至少……”

“至少,在我走后,还能有个人代替我陪在她身边。陪她哭,陪她笑,陪她一起在夏夜里数星星……等时间一长,她便会慢慢忘了我……”

忘了我之后,你就会重新拥有另一个男人的爱,从此以后,风雪是他,平淡是他,幸福也是他。

我抿嘴不语。不是我不想帮他,而是他说的这个地方我仅仅从别人嘴中听说过而已。先不说我找不找得到那姑娘,单凭我一个8岁的孩子,如何能跋山涉水顺利到达武当山,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内心十分抗拒,连头发丝都在散发着不愿意。

许是见我难为情,沈北星勉强一笑:“你不必感到难为情,我不会勉强你的。我真是糊涂了,武当山与这里隔着千山万水,你一个小孩如何能走得到……”

别整的这么可怜兮兮的好吗?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你啦……

“她是个姑娘是吗?”

可问完之后,我后悔得想一拳头捶死自己。

让你嘴贱,让你多管闲事,明知道自己做不到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万一没做到,人家做鬼之后每晚缠着你就死定了。

虽然我今年才八岁,但是我经常混迹于市井之中,自然见过不少这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痴男怨女爱情故事。

“是的,她是个姑娘,天下间最美的姑娘。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纯净得像天上的白云……”沈北星声音越来越弱,眼皮子渐渐阖上。

我迷茫的挠了挠头,难道是因为眼睛里长了张嘴巴所以眼睛会说话?

“她叫什么名字?”

我动了恻隐之心,终是不忍拒绝一个命不久矣的可怜人。倘若爹能像沈北星对待他心爱的姑娘这般待我娘,或许娘就不会死了,又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她叫……白……茉莉……”

艰难吐出这个名字之后,沈北星头一歪,气息全无。

我垂目端详着攥在手中冰凉滑腻的簪子,簪杆处刻一‘北’个,字迹清秀。

爱是什么?能吃吗?难道比冰糖葫芦、糖人还要好吃?

真是想不通!我将簪子揣入胸襟处,移步回家。

……

七天后,娘出殡了。

这天不知怎么的,上午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到了晌午天气却突然骤变。乌云压顶,狂风呼啸,雷声隆隆,到处一片昏天黑地。

好在,娘已经入殓。抬棺和吊唁的人早就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我和爹。我跪在娘的坟前,爹则在一旁提着酒坛子不要命的灌酒。我们两相望无言,各怀心事。

短短七天,爹整整瘦了一大圈,眼窝凹陷,满脸的胡子拉渣,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

雨,下得很大,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直响,娇艳的牡丹花在这场狂风暴雨的蹂躏下一派凋零残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爹喝得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偌大的雨滴砸在我脸上生生的疼,浑身的衣服早已湿透,冷得我瑟瑟发抖。我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我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我还没睡醒?狠狠捏了一把手臂,痛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

痛,意味着不是在做梦。我揉了揉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屋内香炉白烟氤氲,炉内沉香淡雅的香气弥漫着整个屋内。紫色帐幔,身下是一张极其柔软的大床,窗口处的案上放置着一张焦尾琴,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有一只青花瓷茶壶,五只杯子。

这是一座建在水上的木屋。窗外对面,是一道长约三千多尺的瀑布。

瀑布从峭壁上奔腾直下,水势汹汹,撞到底下的岩石水花四溅,流水潺潺,水声隆隆,响彻云霄。

我从来没有见过建在水上的屋子,更没有见过飞流喘急的瀑布。一时间,我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一道紫影自门口处闪过,还未来得及看清,那紫影已经半倚在床榻上。

是她!紫衣女子。衣还紫色,款式却换成轻盈飘逸的广袖流仙裙。

“小胖妞,你终于醒了。”她轻抚额角,姿势慵懒。

“仙女姐姐,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久了?”

她说:“你问的问题太多了,我怎么回答你?”

我说:“我……”

她说:“连今天的一起算的话,你已经睡了三天。这里是我的家,你是被我捡回来的。”

捡回来?什么鬼?我明明是在落日坡祭拜娘,怎么会……

见我仍一脸迷茫,她接着道:“那日下大雨,我碰巧路过,瞧见了你,躺在一处坟墓前,不省人事,我善心大发,将你捡回来。”

听她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

“那坟墓里安葬的,是何人?”

“我娘……”我喉头哽住,说不下去。

剜心的痛再次蔓延全身,将我拉回血淋淋的现实。娘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继续待在村子里,过了及笄之年就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像娘一样整天围着丈夫孩子转?

不,我不要过这种日子。何况,我还没有抓到那个害死我娘的凶手,让他跪在娘的坟前磕头认错。甚至,我连凶手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想报仇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人已经坐在桌前,伸手倒了一杯茶水。

我摇头:“我只想把他抓到我娘的坟前,让他磕头认错,诚心忏悔,并不想杀人。”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即便是见到他,你有把握能抓到他吗?”

我垂下头,沉默不语。的确,以我的能力,即便是看到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能还会被他一拳打死。

她单手托腮,沉吟了片刻,柔声道:“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走南闯北,四处漂泊,日子倒是过得悠然自在。但长日漫漫,一个人久了终究会感到孤独。如果你愿意,我就收了你做徒弟,留在身旁做个伴。”

“真的吗?”

我一脸的不敢相信,她武功这么厉害,若是真的肯教我,想抓住害死娘的歹徒岂不是轻而易举?想到这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言毕,我就学着皮影戏里的人跪在地上拜了一拜。

师傅眉飞眼笑将我扶起来,笑嗔道:“乖,乖,真懂事。我的小胖徒弟……”

小胖……徒弟!师傅,其实我不胖,只是吃得有点多……

……

八年后,阴荒山。

阴荒山如其名。

山下白骨累累,山里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方圆十里内死于非命、来历不明的人,无钱安置墓地的穷苦百姓,通常都被扔在在阴荒山山脚下。

山林里高大的树几乎遮住了所有的阳光,除了瀑布之处,其他所有的地方,即使是在大白天树林里也是阴森昏暗。

加上山里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几乎没有什么人敢靠近。偶然有一两个不怕死的闯进了树林里,却再也没人看到他们出来。

他们出不去是有原因的,因为阴荒山是我师傅的安身之处。但凡是些作恶多端的坏人,都被师傅一概处理掉。

有些无意误闯来的,师傅就把他们打晕,喂‘抹忆水’,然后扔到几十里外远的地方。

‘抹忆水’是师傅独门创造的一种能抹去人记忆的水。喝下此水,人醒后对先前发生过的事情一概都记不起。

山林里,一个身穿大红色留仙裙的少女正紧紧跟在一头老虎的身后,时不时抖动手里的藤条打在老虎的身上,老虎吃痛跑得更快。那老虎看起来异常凶猛,却被那少女追得四处乱窜,好像她才是这荒山老林中的恶虎。

当然,这个少女就是我。我此时正在练习‘百擒法’,这门功夫一旦练到炉火纯青地步,能轻而易举将江湖中一流的高手生擒活拿。不过——像华山派、少林寺、武当山……等等这些门派的掌门人都是绝顶高手,那就另当别论。

为了练好这门功夫,我每天都对着那些老虎豹子之类穷追猛打,一开始是我被它们追着跑,到后来我功夫长进就换成我追着它们跑,一来二去,不想竟把它们磨炼成天底下跑得最快野兽。

一如往常,过了午时三刻我就

收手回屋做饭。拎着早上抓的兔子回来,看到木门敞开,我如常唤了两声师傅,却得不到回应。

屋内无人桌上搁着一张信筏,墨迹已干。

我飞快扫了一眼:雪儿,见字如见人,清秀山桂花将开,吾欲往观之,此次不知何时归,勿忧。

“师傅终于下山了,我自由了,耶!我解放了,耶……”我激动得跳了起来,大声欢呼雀跃,把树枝上的的鸟都吓飞了。

师傅又下山了。她每年最爱做的事情莫过于花开时节,下山赏花。以往每次都会带上我,唯独这次没有,而且还不知道要去多久。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不管她是出于何种原因,只要她不在,这就意味我就可以放开身手做我想都做的事情,

第一,寻找当年害死我娘的凶手。

第二,把羊脂茉莉小簪交给那个叫白茉莉的姑娘。

打定主意,我带上些银票,迫不及待地施展轻功飞一直往东飞,足足飞了一天一夜。赶了这么久的路,嗓子渴得快冒烟,肚子也饿得头晕眼花耳朵嗡嗡响。

就在我使劲吃奶力气飞过一座大山时,一片青瓦黛墙的房屋映入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