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拆分的复合词

在“马虎”这样的词里，单字的意义之和不等于整个词的意义，大脑是以整体为单位来处理这些词的。那么还有一些复合词，字的意义加起来就是词的意义，比如“电梯”“车轮”“吊灯”等，我们又是如何理解这类词的呢？事实上，从心理学而非词源学的角度来讲，这些可以“拆分”的词也同样是作为一个整体由大脑处理的。因为它们和那些看似简单的单字“门”“桌”“椅”一样，同样是我们给某个范畴起的名字。正如在使用电梯、车轮、吊灯的时候我们无须弄懂它们具体的工作原理一样，在使用这些复合词的时候，我们也完全不需要先在脑中把它们拆开再用。乘电梯、装车轮、用吊灯的时候，我们都是把它们当作一个整体，或者说一个“黑箱”来使用的。所以理解它们名字的时候也是如此，我们不会把名字拆开，一个字接一个字地检索。

这一观点将产生深远的影响。与人们的直觉正好相反，使用复合词或者短语并不会消耗更多的脑力，它们背后所代表的范畴也并不比其他范畴复杂。举例来说，当听到“村民”的时候，我们并不会先激发民这个更宽泛的概念（民包括渔民、农民、人民、暴民、原住民等），然后再在民里摸索半天找到其中的村民。村民这个概念和村或者民这两个看上去更“简单”的概念享有同样的认知地位。换句话讲，村民虽然是个复合词，但这不代表它不能表示独立范畴。再比如，“食堂”这个词也是如此，我们不需要先理解堂（礼堂、澡堂、学堂、殿堂、大堂），再在其中搜索食堂，而是直接就能提取这个词和它背后的范畴。

联系其他语言思考这个问题会更清晰。中文里的“食堂”在英文中就是一个词：cafeteria；中文里的“流利”到了英文则是fluent。而中文的“孝”则一般在英文中译作filial piety，“炸”在英文中则是deep fry，都算是复合词了。可见一门语言中的复合词，在另一门语言中很可能就是完全没法再拆分的原子了。说到原子，英文中的原子一词atom来自希腊语的复合词a-tomos，意为“不可分割”。所以美国汉学家莫大伟巧妙地指出，atom这个词在英文里确实是“不可分割”了，但是在希腊语中却不是，因为它是个复合词。与此相反，物理学中的原子是可以再分的，虽然从词源上讲，原子的意思是“不可分割”的。

总结来说，我们不需要把复合词拆分成更小的部分来理解它们，因为它们表达的也是一个完整的概念。虽然我们知道“卧室”是由“卧”和“室”组成的，“桌布”是由“桌”和“布”组成的，但是我们并不需要把它们拆开来理解，除非是要向一个外国人或者小孩子解释这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