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的原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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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紫云裳舞蹈队

最近几年农村的变化大,高庄每天也发生着新鲜事,小婶给我讲了村里妇女们学跳舞的故事:

自从田地被征用了之后,没有以前那么多的琐事了,妇女们开始打打小牌打发时光,最近镇里为了丰富各村的文化生活,开始鼓励年轻一些的人学小广场舞了。

小婶家呢?自春华成家之后,小婶也开始安排自己的老年生活,除了时不时地给春华梁英他们送些自己种的无公害青菜外,就是攒些土鸡蛋给他们拎过去,就等着早日抱上孙子了。

对于秋实,不需要小婶这么操心,人家丈母娘把他当成了亲儿子,指着养老送终,吃喝用度全都照顾得好好的。

有时,小婶也有几分失落,自言自语说生秋实是替人家生了个儿子,长大了跟姑娘出嫁了一样,给别人家养老去了。

小叔瞪她一眼说:“不都是一样吗?还不是隔一段时间回来看你,你的儿子仍然是你的,孙女也是姓高家的姓”。

小婶说:“话是这样说,可是隔着有点远,不是想见说能见着的,怪想念的“。

小叔说:“你就是闲的,没事多去打打牌,打够了去看她们小年轻的跳舞,也是消磨时光的法子,等春华他们有孩子了,你成天得带孙子,就没那么多自由的时间的,赶紧抓紧了”。

小婶说你这个老家伙想得还挺周全的,我是得出去晃荡晃荡。

于是小婶约上母亲,摇着蒲扇来到村口的空地上。连接丹桂大道的一块空地,一棵大树下,聚集了好些人,抽着烟,摇着扇,悠闲惬意的模样。

村里的田地都征用了,没有地再需要忙碌了,一般情况下,家里的男人都外出打工或者就近找了一份活儿,女人们刚在家照顾老人和上学的孩子。

有些孩子们都大了工作了,家里老人能自理的就更快活了,自己想干就附近工厂找个工做做,或者就在家给男人们做做饭做些家务活,也没人说什么。

但是傍晚十分来村口集合跳舞,好象是不约而同的,没有队长打铃,也有人挨家挨户去邀约,到点人就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了。

应该是人们的思想比以前开化了,跳舞健身不再仅仅是城里人的专利了。

以前只是在电视电影里见到妇女们跳舞唱歌,现在村头也有成群的人跳起来。

跳的人多了,也就没有人说三道四了,大家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村风纪委建民大叔没事也来看两眼,抽支烟跟看舞的爷们搭两句话,他老人家也不再觉得妇女们扭腰转腿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这天,天边火红的晚霞还未退去,年青的姑娘媳妇已经排成队列,准备要开跳了。

近来流行广场舞,是三改媳妇和水生媳妇俩人去镇文化馆学回来的。

村里挑选这两人去,是因为三改媳妇年轻能干,又有老人看孩子,抽得出时间来,而且年轻,学什么都快,只要她学会了,回来教大家就好办了。

人家三改每天都领着伢跟着媳妇一起出门,哄着伢在旁边看媳妇跳舞,完了再一起回家,一家三口的背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美好家庭”这几个字。

还有一个人----水生媳妇,是因为她生得俊,条儿顺,是个跳舞的材料,若有她上场,都能为舞场添彩儿。

虽然水生脑梗后手脚有些不利索,不想她媳妇参加人多场合的活动,但她媳妇一听是去学广场舞,就心动了,以前看见电视里头别人跳,自己是又羡慕又开心,现在村里推荐自己去学,正是十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尽管水生在一旁泼冷水阻挠,她还是兴致勃勃的和三改媳妇一起骑电动车去了镇文化馆。

水生埋头生闷气,生也白生。

听村里人说每天一吃完晚饭,水生媳妇顾不上洗碗就急着换上她新买的大摆裙和小跟鞋,往村口的空场地跑。

等到水生拐着不利索的腿追出来的时候,他媳妇已经在那里带着姑娘媳妇们跳起来了,而且是领舞。

水生媳妇虽说只比水生小一岁,可看起来比他小十岁还不止,麦色的肌肤没看出有多少皱纹,腰肢也没有发福,还是那么纤细,因为要跳舞,盘起了头发,露出天鹅颈,站在村里这帮妇女中间,显得十分出挑。

有两个爷们看见水生来了,笑着跟他开玩笑说,你看你媳妇,老了老了都这么漂亮,你可真有福啊!

水生笑了笑,立刻又黑了脸,他是不喜欢他媳妇这样在外面跳啊唱的,可是又管不住,其实他心里十分恼怒。

小婶看见水生变了脸,忙说:“伢子都这么大了,还担心啥?能怎么样?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爱唱个戏念个词儿啥的,个人爱好罢了,放心,没什么”。

水生转了脸色,冲小婶呵呵笑了两声。

母亲后来跟我说,那天晚上,水生还是跟他媳妇吵起来了。

因为跳舞的乐曲换了一支后,就变成了双人舞了,队伍里的人自动都两人一组,随风起舞,只有他媳妇落了单。

人数不够,没凑成双数。

于是水生媳妇自己一个伸着双臂假装有伴跳着,正在旋转时,有人大喊:“水生,上去跟你媳妇跳一个”。

水生脑梗之后,手有些踹,腿也有些拖,哪里还能跳舞?

水生脸一阵发白,以为是有人故意扫他的脸,嘟囔着骂了一句。

看着自己的媳妇手脚利索,舞步轻盈,不由地有几分嫉妒,又想到她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跑出来跳舞,全然不顾及一下他的感受,不说在家陪陪他,不由地又恼恨起来。

于是接连拖了几步,奔到音响前,喀嚓一声将音响关掉了。

跳在兴头上的人们,没有了音乐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水生媳妇走过来,气恼地盯着水生说:“你干嘛呀,跳得好好的,你关什么音响?你有病啊你”

水生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有病了,妇道人家不在家呆着,成天在外跳什么舞?不怕人笑话,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水生媳妇把手一甩说:“这么多人在这儿跳舞呢?笑话什么呀?谁笑话呀?你的小心眼痌又犯了吧”。

水生用手去拉他媳妇,他媳妇往后一甩手,水生往后退了几步,碰倒了后面的音响,摔倒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开始大声骂开了,骂这些跳舞的没个好东西,不是正经人。

三改上去扶他起来,水生把三改推开,继续骂骂咧咧地坐在地上不起来。

跳舞的人群只有散去了,水生媳妇抹着眼泪被三改媳妇劝回去了。

被水生闹了这么一场之后,舞蹈队有三天没有跳了,太寂静了,妇女们心里有些失落。

母亲都说没有跳舞热闹着,光在家里看电视都没有味。

第四天的时候,三改媳妇和另外几个妇女去水生家门前来回晃了五个来回,就是想引水生媳妇出来。

在晃荡第六个回合的时候,看见水生媳妇身影在窗前晃了一下,心说有戏了。

正在这时,只听见屋里传出一声摔东西的巨响,吓得三改媳妇眼皮都止不住跳了几下,几个人一溜烟地从水生家门口跑掉了。

后来听说是水生把家里的那台旧黑白电视机给砸了。

春雷妈说水生咋那么会砸东西,现如今家家户户都是大彩电,那台黑白电视机砸了正好可以买台新的彩电。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强国叔说自家那台旧黑白电视机前几日卖了,收废品的老头给了五块钱,勉强收走了,若不是强国叔央着他,五块钱都不给。

要是不怕污染饮马河水,强国叔都想直接扔河里得了。

所以说水生砸电视机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大事儿,只可惜把三改他媳妇她们几个受了惊吓,再没敢去约水生媳妇跳舞。

没过几日,大队的妇联主任来到村里,说镇里为了丰富村民的业余文化生活,要搞一个舞蹈大赛,每个村自己拉一个队伍起来,先参加镇里的比赛,获胜的队推荐到市里,参加中秋节的文艺汇演。

舞蹈队的妇女们摩拳擦掌,都信心满满地表示要为村里争光。

先是聚在一起取名,既要好听,又要有代表性,与其他村区别开来。

想来想去不知道取什么名好。

有说叫“红莲”的,小婶觉得太俗,有说叫“绿荷”的,兰英婶又说太土。

后来大家说若是最有代表性的,只有饮马河岸边的酒曲草,红红紫紫的一大片,走到哪里都忘不了。

难道叫“酒曲草”舞蹈队?

大家直摇头,土得掉渣。

我周末回娘家的时候,小婶和母亲跟我说起这件事,让我给想一想名字,说我是有文化的人,给他们定夺一下。

我想了想,饮马河畔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童年时的乐园,紫红色的“酒曲草”,象天边的一抹云,染亮了我们少年时的梦幻,也开启了我们求知的大门。

想想小哥因为想搞清楚它为什么能做成酒曲让米饭变成糯香的米酒,而在河边观察到太阳下山的故事,我就对洒曲草心生莫名的喜爱。

我脑海时浮现出“紫云裳”这三个字,当小婶把这个名字推荐给舞蹈队的时候,竟然获得了一致赞成。

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排练了。

一想到水生不让他媳妇参加舞蹈队,大伙就有些丧气。

没人敢再去约水生媳妇出来了。

只能是在村里散布消息,说镇里要举行舞蹈比赛的事儿。

妇女们故意在水生媳妇出门摘菜时,大声谈论着这件事情,夸张地说有多大规模,镇里有多重视,还有服装得多漂亮,场面得有多状观,啧啧啧,足以让那些喜欢跳舞的人心里痒得日夜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