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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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153第一百五十三次相遇

温澄住院的第七天,颜溪来看望她。

今天是个暴雨天,浦淞的雨从早上一直下个不停,像被顽皮的孩子捅穿了天,一直未有停歇。

街上的水已经漫到了脚踝,颜溪撑着伞从停车场走到住院大楼,高跟鞋泡了,裤脚浸了,包也湿了半截。她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她下车前把纸质材料都放在了车里,不然搞湿了那堆文件,温渟又有一万个理由不想签字。

颜溪暂时成了温渟的秘书,以往需要温澄审批的事项,都在流程上直接转移给了温渟。

以往温澄签过的文件,温渟都不会再细看,直接大笔一挥签字,现在没了温澄,温渟几乎都是盲签文件,如果没有颜溪和秘书的审核,结果不堪设想。

不得不说,直属领导变了,她的工作效率也大幅下降,主要都是因为温渟这个人吧,事不爱管,名不爱签,还总是喝醉到不省人事,摊在沙发上醒不来,让她一阵好等。

颜溪就这样悲惨地从温澄的工作秘书变成了温渟的生活秘书。

她这次抽空来医院,还是牺牲了晚饭时间来见温澄,要不是因为今日落雨,今晚还要连开两场会议。

幸好温澄对她还有一丝印象,这简直是颜溪近期唯一得到的好消息。

在温澄的潜意识里,颜溪是她的好友,至于颜溪曾是她秘书的这件事,温澄似乎不记得。

颜溪坐在椅子上,看着温澄好半晌,最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可要赶紧好起来啊,我实在不想伺候那个臭男人了。”

温澄露出一副尴尬神色:“啊?伺候……”

她显然是误会了“伺候”的含义。

颜溪抚了抚额头,苦笑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颜溪一笑,便露出一对凹陷的梨涡,给她的干练气质增添了一丝笨拙的可爱,橙黄的灯光下,那对梨涡像曲折的月亮,乖巧融入她白皙的面颊。

温澄眯眼伸手,摸了摸颜溪的梨涡,“你的梨涡很好看。”

颜溪一怔,涩涩道:“和她很像吧?”

“谁?”

“你的姐姐。”

“是……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温澄有些起疑,颜溪为什么会知道温慕卿的脸上也有这样一对梨涡?

颜溪一看她的表情,即知道温澄忘记了,那一晚,在赛狸岛的观光车上,在细碎的月光下,在深夜的风中,温澄曾经告诫过自己,她和一个女人长得有五分相似,所以温渟才会格外优待她。

颜溪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即便温澄失去了记忆,也在暗中提醒她——不要轻易在为人替身的一时欢愉中坠落。

雨水敲窗,时重时轻,破碎的水珠弧面映出道路上的灯光,像水晶球一样辉映交加。

颜溪终止了这个话题,她按照祁琚的意思,和温澄闲聊一些在英国发生过的事情,主要是她在娓娓道来,温澄静静地听。

祁琚在一边观察温澄的反应,她全程像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眼神流离,对颜溪口中的过去毫无知觉,仿佛就在单纯地听颜溪讲故事。

温澄能看出颜溪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遗憾,她努力应和颜溪,却对她们在剑桥求学的经历没有一点儿印象。

直到暴雨初歇,病房外面的世界又安静下来,漫天的乌云像巨大的鲸落群,朝着东边游去,渐渐浮现出雨后晴朗的墨蓝天空。

颜溪向温澄告别,答应下周再来看她。

出了住院大楼,空中漂浮着细小的雨尘,在路灯的照耀下像袖珍的透明精灵,上下翻舞。尘土像被翻了一番,弥散出好闻的泥土清香味。

颜溪停住脚步,狠狠吸了一口空气,没有撑伞,任凭潮湿的空气打湿了她的额发,铺天盖地的水汽,轻松治愈了颜溪浑身的疲惫。

她按照既定的路线,开车驶往温渟的公寓。

正如她所料,温渟没有接听电话。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温渟的公寓,小区保安早已登记了她的车牌,让她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开到温渟所住的公寓楼。

出了豪华的电梯,她熟练输入大门密码,扑面而来是一股奢靡的酒味。

颜溪立马转身离开,却在电梯门口停了下来。

这栋楼是小区里最高档的一栋公寓,一梯一户,出了电梯即是入户花园。

灯光是声控的,颜溪久久无声,也无动作,灯光暗了下来,只有影影绰绰的月光照进来,映出颜溪半身的影子。

算了,最后一次,颜溪想道。

她有那么一丝担心温渟会喝酒喝死,如果在她任职秘书期间出了这种事情,确实会影响到她的职业生涯。

颜溪重新走进温渟的家,借着入户的灯光找到餐厅的灯开关。

黑暗被一扫而光,只有那具沉沉睡去的身躯,在原木地板上留下一道充满酒浊气的阴影。

果不其然,温渟这一次醉倒在岛台上。

他躺得难受,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还哼哼两声。颜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将肩挎的皮包放下,走近温渟,嫌弃地掰正他的脸。

温渟的脸属于锐利型的,额头饱满,眉眼深邃,鼻梁挺直,下颌弧度优秀,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就算不做少爷,也能靠颜吃饭当个臭屁脸模。

颜溪弯腰,端详他优越的睡相,这个男人一旦闭上眼,原本锋利的五官像开了奶狗滤镜一样柔和下来,颇有几分纯情高中生的模样。

纵使颜溪已经习惯了他的颜值暴击,此刻两人身处一个安静的密闭空间,她还是听到了自己逐渐蓬勃的心跳声,充满生机和活力,像是在春天复苏醒来的蜜色郁金香。

颜溪再三告诉自己,她本来就是一个颜控,看到温渟心跳加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不是心动。

颜溪克制地收回眼神,双指曲起,叩了叩坚硬的岩板岛台,“没死吧?”

被震醒的温渟皱了皱眉,在颜溪看不见的暗处,他原本搭在台面上的手指无力地蜷缩在一起,虚握成拳。

听见女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又松开拳,惫懒地听她埋怨一通又一通:

“还活着就起来签个名。”

“我已经替你请了一个星期病假了,再请下去董事会的人就要亲自上门慰问你了。”

“如果今天再拿不到你签字的文件,我就要被人事部以工作不力为由辞退了,想想好像也不错。”

“拜托,好几个亿的项目等着给款呢。”

“啊,真是的,来个人把你搞下台吧。”

“老天爷,如果我有罪,法律会惩罚我,而不是让我来给温渟做秘书……”

忽然,男人弯曲的脊背动了动,像尘封已久的机器人,艰难地挥动着生锈的身躯。

颜溪闭上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Arthur,你醒了?”

“吵死了。”他闷声开口。

“你……什么时候醒的?”

“闭嘴。”温渟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颜溪。

对上颜溪那双干净清明的双眼,温渟摇了摇头,试图把脑袋里那些混乱的梦甩掉。

嗓子很涩,身子干得像烧得正旺的火炉,他不耐地站起身,颜溪连忙让开,给他空出一条去往厨房的通道。

刚走没两步,他身形倏地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往岛台侧倒,却被腋下穿过的一双手扶住。

手心很凉,和他高温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热一冷,让温渟心上那股烦躁感飙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他稳住身体,那双手迅速抽回,甚至带走了他身上的一丝热度。

温渟拧了下眉,便听她的声音悠悠从身后传来:“你可别晕过去啊。”

还没等他仔细分辨这一句话里是担忧更多还是关心更多,又听颜溪用降了几度的声音说道:

“文件还没签,要晕也得把文件签完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