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昏暗的灯光下，一行四人带着三个同伴的遗体行走在地下森林的边缘地带。一路上，荒木依旧沉默不语，眼睛冷冷地看着前方。对他而言，这种对于一起共事的伙伴的送葬礼已经参与了太多太多，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伙伴在他面前死去，自己又有多少次，将他们的遗体带到这片森林里，进行最后的处理工作。另外三名队员由于资历浅，第一次经历这种悲痛的送别仪式。半年多以前，他们还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生活在地表，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后来，由于各种不同的理由，他们被招募到了这里，加人了面包虫部队。他们在一起训练，一起熟悉地下陌生的环境，一起学习新奇诡异的新知识，一起参加第一次任务……然后……死去……

“你们刚刚听那个医生说了吗，这片森林里住着远古的怪物。”其中一个胡须浓密的人挑起了话题，他神情紧张地看着旁边的森林，唯恐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窜出来。

“怕什么！我们的职责本来就是和怪物打交道！”另一个瘦高个呵斥了一声，“当初加入面包虫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那时候还不是说行动起来比较自由，经常可以上地面去看看，我才加入的！而且，那个时候我可没想过会遇见这么可怕的怪物，我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方林他们就……”话还没说完，这个胡须男就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行了！别哭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了！”瘦高个看不下去，用力踢了胡子男一脚。后者差点连人带手推床被踢翻在地，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哆哆嗦嗦地摸了摸挨踢的大腿，倒也不敢还嘴。

“嘘……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和他们一起推着床的第三个人皱着眉头，提醒他们。

另外两人瞬间就不出声了，他们全都停下脚步，面向森林的方向，用力地竖起耳朵聆听。就连在他们前方的荒木，都止步不前，警惕地看向森林，同时默默地掏出了一跟根子一样的东西。

幽暗的森林中，果然有一些窸窸窣窣声音从深处传来，不知从哪里吹进来一股清风，树叶婆娑，沙沙作响。

一种奇怪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时而像是奇怪的低语，时而又像愤怒的低吼，三个人不自觉的放开放着尸体的推床，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他们掏出随身的配枪——这是他们仅有的武器，大部分装备都遗留在了飞碟上。

荒木已经闪到了他们的身前，那根像棍子一样的东西伸出了一把长长的利剑，而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剑柄。他大声命令三个后辈把放着尸体的三个手推床狠狠地推向森林，那三个人照做了。于是，在惯性的驱使下，三架无人操作的手推床驶入了黑暗的森林深处。

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吱嘎作响，手推床进入森林后立刻被黑暗所包围。三人躲在荒木身后，紧张地盯着那片黑暗。片刻之后，发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从树上跳到了地面。那个胆小的胡须男在听到落地声的一刻浑身一抖，差点就要往远处跑去，在他身边的两个同伴用力拦住了他。

“冷静点啊！”瘦高个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试图把胡须男打醒。然而他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他的瞳孔放大，眼里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恐惧。

此时的低语声越发地清晰，那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一种语言。发音混沌模糊，快速而又凌乱，似是一个嘴里塞满东西的人在胡言乱语。他们不明白森林里究竟住着什么怪物，但他们知道那些怪物现在正在用这种奇特的语言彼此交流。那些声音聚集在了一起，而那三架手推车，也从黑暗中缓缓地驶了出来。很显然，上面已经没有尸体，它们被留在了森林中。

随后，森林里又传来了撕扯和啃咬的声音。三个黑衣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们知道这声音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瞪着眼睛看向森林深处，仿佛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脑海中所想象出来的画面。

“怎么会……”其中一人鼻子里发出粗气，气势汹汹地想要冲进森林。荒木伸手把他拦下，他猛地一甩手，继续往前快走。他的手枪已经上膛，这个人怀着满腔的怒火想要闯进森林里，夺回他同伴的尸体。

“别动。”

随着荒木的一句警告，这个黑衣人停下了脚步。他的脖子上凉凉的，锋利的剑刃正架在一旁。如果他再走一步，恐怕就会身首异处。他惊讶地转过头，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荒木。

“他们在吃我们的同伴！”他愤怒地大声说道，丝毫没有顾忌森林里的怪物是否会注意到他。

“我知道。”荒木冷冷地回答。

“我们都是你带出来的，你知道吗？”那人丝毫没有被脖子旁的长剑所吓到，他掉转身，一步一步朝着荒木逼近。

“知道。”荒木的语气依旧冰冷，仿佛在说一件和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们……都是你的弟子，我们知道你的身手，崇拜你的身手。我们以为，在你的庇护下，可以安全通过第一个任务，可谁曾想到……他们三个……人都死了！死后还不能安生！你听到那些声音没有，那些怪物，在吃他们啊！”

那个人已经走到荒木身前，他愤怒地纠起荒木的衣服，朝他大声宣泄着自己心中的不快。他的两行泪水不住地流下，嘴里大声咒骂着那些吃人的怪物。

荒木收回了长剑，左手轻轻用力，便将那人推倒在一旁。他眼神冰冷地看着三人，缓缓开口说道：“面包虫的宿命就是如此，在活着的时候奋力挣扎，要么解决敌人，要么被敌人解决。死后也得不到安宁，化作养料，被撕裂吞食。这就是你们选择的道路，如果你们确定自己走不下去这条路，待会回基地后可以提出来，我们会给你们回归地上的权利，只需要你们付出很小的代价。现在，都给我站起来，要么，推着那三个工具跟我回去，要么，你们可以冲进森林，替你们的同伴报仇，我决不再阻拦。”

荒木将长剑缩回剑柄，侧过身子，给三个人让开了一条路。先前倒在地上的人不再吱声，他默默地站起来，发现瘦高个和胡须男都在看他。他也看了看这两个人，从他们俩人恐惧的眼神中，他读懂了他们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正欲扶起其中一架手推床。

高处的岩壁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黑暗中落下，掉进了森林里。随后，森林里响起了巨大的响动，那些低语声，撕扯声，咀嚼声，全都化为了凶狠的嚎叫，对那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表现出了巨大的敌意。

他们看到眼前森林中的一片片树木依次剧烈地摇晃着，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森林外行动，逼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