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陈文德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办公桌上除了一只水晶大烟灰缸、一支笔和一只红色的电话机之外别无它物，这让他的办公桌显得硕大无比。现在，烟灰缸里都是烟头，秘书进来几次想帮他清理，都被他骂出去了。他正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从周建轩上次来美联金融后便杳无音讯，既没有落实战略合作协议，也没有再表达与美联金融进一步的接触的意思。热热闹闹之后的冷清，让他感觉他担心的事正在变在现实。

昨天在他的办公室，陈文德狠狠的批评了卢雨丞一顿。他深知周建轩心中所想，但一时也拿不出好的办法，他狠批卢雨丞的目的很简单，迫使他去想办法找对策，这种方式他屡试不爽。时钟已指向三点半了，卢雨丞昨天答应今天下午会有消息的，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他的内心有点焦急。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让秘书通知卢雨丞马上到他办公室。秘书小心翼翼的回答说，卢雨丞十分钟前来过电话，大概四点左右会过来汇报工作。陈文德让秘书过来氢烟灰缸清理干净了，他不想让卢雨丞看到他的焦虑。

陈文德看看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他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琢磨着今天下午应该好好和卢雨丞聊一聊。他听说了一些卢雨丞与夏晓苒的事，但他相信自已的判断，卢雨丞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现在卢雨丞说4点钟来汇报情况，他一定是已找到破局的办法，他点了一支雪茄，轻松的吐出一口蓝幽幽的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四点一刻时，卢雨丞走进了陈文德的办公室，陈文德一支雪茄正好抽完。陈总，向你汇报进展。卢雨丞站在沙发边上说道。来来来，坐，陈文德从沙发上站了起，满面笑容示意卢雨丞坐。陈文德的客气让卢雨丞有些受宠若惊，他很少来陈文德的办公室，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次，像今天这样站起来欢迎，又坐在陈文德的边上促膝长谈从未有过，现在陈文德又满面笑容的给他递来一支烟，卢雨丞一时不知道是抽还是不抽，显得很是局促的样子。“小卢，不要紧张嘛，随便讲讲，我知道你心里有了办法。”陈文德看出了卢雨丞的紧张，言语虽然表现出很自然的宽松，但还是先把这次谈话的基调给确定了。卢雨丞喝了口秘书送来的绿茶，定了定心绪，他把私下从王秘书那里打探到的情况先向陈文德做了一个汇报。原来，周建轩这段时间是在上海读EMBA，本周五课程将会结业，交通局里也只有王秘书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这段时间的确不在东城市。原来如此，陈文德舒了口气，这些情况暂时舒解了他心里的担忧，但是定下战略合作合同签约时间才是他最关心也最担忧的。这几天，省公司问环城高架项目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省公司有人还私下告诉他，省公司已开始传一些不利于他的消息。

“陈总，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可以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我现在正是需要人给我意见的时候。”卢雨丞的话把陈文德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满面笑容的说。“我听王秘书讲，周五是周局EMBA结业，是件大事，和周局长关系颇好的几个同学会在上海索菲亚商务中心举行一个私人聚会，我们……有没有可能借这个机会……”卢雨丞突然打住了，“机会”这两个字突然变成了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他又想起那天深夜送夏晓苒回家后一个人在街头的情景，想起了他的前女友前前那晚在酒店的一幕，胃里突然有了一种想吐的错觉。

“继续讲，很好的思路，再具体一点。”陈文德点了一支烟，示意卢雨丞不要停。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他的心里是透亮透亮的，他好像感觉到了卢雨丞情绪的波动，开始催促着他，让卢雨丞没时间思考，脱口而出把他心中所想的龌龊想法说出来，然后他会让他去做这件事。关键时候，他怎么能让卢雨丞中断呢，他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后面的壁柜里拿出一支哈瓦那雪茄递给了坐在沙发上的卢雨丞……这支雪茄让卢雨丞再次受宠若惊，有了种跃跃欲试的冲动，陈文德频频的点头认可，让他有两种感觉，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错觉。陈文德的认真倾听让他放松了戒心，没有觉得陈文德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另外，他觉得有了一种被重用的感觉，他的意见正在成为一个组织的执行目标，并将很快通过各种渠道贯彻下去。在这样的错觉下，卢雨丞开始变的滔滔不绝，他不停的与陈文德商量着各种安排的细节，陈文德不停的点头，卢雨丞觉得这是他工作以来最畅快的一次交流，他第一次觉得与高层领导的交流是如此的简单而又有趣，他说完最后一句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十几年的才华在这一个多小时中的集中释放的一种满足。

“这项工作就交给你去安排处理。”陈文德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后说：“我？是不是刘总更合适?”“不!你最合适。”陈文德站了起来，拍拍一时间呆坐在沙发上的卢雨丞说。“陈……总……您听我说……”“这么重要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白吗？”陈文德有点严肃的笑了，这个笑容让卢雨丞有些不敢再拒绝。”陈……总……我和夏晓苒……”“你今年多大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已被陈文德的问题打断了。“28岁!”卢雨丞有点诧异陈文德怎么突然问起他的年龄。“嗯，正是大好年华，大好时光，美联金融需要年轻有为的干部！”陈文德换了一种笑容打量着卢雨丞，他的目光却像利刃一样穿透了卢雨丞的内心，他看到了卢雨丞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正被他拽在手心里。陈文德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秘书的电话，秘书马上走了进来。“通知财务部，给卢雨丞拨10万元专项费用，直接由我签字。”他当着卢雨丞的面交待了下去。

卢雨丞带着某种复杂的心情离开陈文德办公室，路上他又想起了前前，以及他所想了解的真相，所谓的真相，会不会就是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呢？如果是，那他现在所做的算什么呢？这段时间，他一直着这样的感觉，他和前前感情那么牢不可破，怎么也想不通前前突然会做出那样的事？会不会也是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呢？走出美联金融大门时已是华灯初上，冷风让他清醒了一些，现在，他必须要想好如何面对夏晓苒，他习惯性的揉着太阳穴，他的内心开始充斥着一种犯罪感，让他极不舒服。一阵秋风刮起地上已枯黄的梧桐叶，打了几个圈便四处散开了，深秋的夜已有了重重的凉意，他紧了紧风衣，匆匆走进浓浓的夜色里。

罗美路上的一家美式咖啡馆，他点了份意大利空心粉，看着窗外无滋无味的咀嚼着，几点雨滴飘落在窗户的玻璃上，他一边继续无味的咀嚼着空心粉，一边想着怎么办。雨终于越来越大了，窗外已是迷蒙一片，雨水与灯光让窗外的世界变得混沌起来。他摸出陈文德给他的那支哈瓦那雪茄，精美的像一只无与伦比的艺术品，深咖色的烟叶散发出迷人的光泽，他放在鼻头嗅了嗅，一种雪茄所特有的香气让他沉醉，他又拿在手上细细的端详了一翻，他越发觉得这支雪茄的价值不菲。卢雨丞叫来了咖啡馆的老板，他想请咖啡馆的老板来帮他看一看，这样一支雪茄倒底值多少钱。

“这应该是一支超大尺寸的蒙特A型，名称源自大仲马《基督山伯爵》中的男主人公蒙特，是哈瓦那雪茄家族中的极品，不过我也没有抽过，咖啡馆的老板拿着这支雪茄反复看了几遍后有点不确定的说。”“很贵？”卢雨丞接过咖啡店老板递过来的雪茄问道。“不便宜，这个系列一般要七八百一支吧，但这支可能还要贵，你看，这上面有277/500这样的编号，我看有点像是限量版，我估计一支得一两千吧。”“这么贵？”卢雨丞一惊，他突然间发现贫穷真的可以限制人的想像力，原来有权势的人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他看着手中的这支雪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要不要尝一尝？我给你准备！”咖啡馆老板笑着问卢雨丞。“好啊，那有劳了。”不一会儿，一位男服务生端了一个不锈钢盘子走了过来，接过卢雨丞的雪茄，先用雪茄剪剪开雪茄尾部，再小细翼翼的将雪茄就着一个硕大的雪茄专用打火机上烤了烤，最后帮卢雨丞点上了这支雪茄。窗外的雨开始慢慢的小了，卢雨丞从嘴里吐出了第一口烟，蓝幽幽的烟散发出沁心的香气，他突然觉得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有钱真的很好。他拿起手机，给夏晓苒发了个短信：“我在罗美路咖啡馆，来坐坐吧？”

这个时候，夏晓苒站在单位的窗边看着窗外，外面下雨了，楼下的这条单行道是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单位楼下的这条路叫法桐路，因为路的两边全是几十年的法桐。现在秋风一起秋雨一淋，灯光下泛黄的树叶正一片一片的从枝头飘落。

她看着拥挤的法桐路车站，全是等车的人，算了，现在也叫不到车，就在办公室里先坐着吧。这几天办公室多数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卢雨丞都没怎么来单位，不知道在忙什么。小北在省城，刘浩在杭州，刘浩的秘书正在热恋中，刘浩不在，她也常常找个借口就出去了。“这个死人，不知道死那里去了？”她一边在心里骂着卢雨丞，一边开始把化妆包往她那只LV的包里放。夏晓苒撇撇嘴，她觉得挺无趣的，她理了理桌子，也准备下楼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有车带她一程的人。

“滴滴……滴滴滴……”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夏晓苒点开一看，是卢雨丞信息，让她现在到罗美路的咖啡馆。这里到罗美路不远，走过去大概10分钟的路程，好几天见不到卢雨丞了，也不晓得他在忙什么，虽然嘴上骂着他，可心里还有点想念他，上次在希尔顿酒店，她见识到了卢雨丞的懦弱和自私，可是后来她想想，自己呢，自己难道就真的愿意放弃这个巨大的利益吗？300亿的的授信业务，卢雨丞不仅心甘情愿的甘做陪衬，而且从没有过一句怨言，她觉得换了其他人肯定做不到，那天刘浩和他商量的事，她刚知道时的确很不舒服，卢雨丞也说，这种事缺德，但是他也身不由已啊，陈文德是什么手段她自己清楚的很。要是陈文德直接找她谈，她还真说不好自己有没有勇气义正言辞的拒绝他。最后就是周建轩这个人，她并不讨厌他，那晚在饭局上，周建轩在桌子下面抚摸她的手，她也没拒绝，这个人像是拿住了她的七寸一样，碰到他，她就动不了，只好任由着他，这也怪不了卢雨丞，要是卢雨丞知道了，他心里也会不痛快，只不过他不太会表现在脸上而已。现在这个项目好像就是临门一脚了，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应付的，晚上和他好好聊聊，她紧了紧风衣，撑把伞出了门，现在外面还是一片凄风冷雨和一片混乱的车流，去咖啡馆要比回家方便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