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白衣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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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双鱼座考得太差会挨金牛座打

从学校回来的当晚,男生忽然高烧不退,家里人怕得不行,只好连夜送医。好不容易烧退了,经几位医生商议后,决定延后手术日期。

男生醒来时,只有仲太太在边上哭。

“卯卯,你不要吓妈妈了好不好?”

男生虚弱地笑了下,“对不起,妈。”

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越发明显地感知到,自己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仲太太心疼地捧着他的手,一时涕泪交加:“你奶奶要是知道了,这个年我也别想过了。”

“那就别让她知道。”

奶奶那边,是由卫扬带着病历去解说的。

卫扬临危受命,满脸写着不情愿,可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谁叫邱家的老母鸡都给他吃了。

奶奶听完后,只是捧着病历呆了半天,表现得相当平静,这让做好准备挨打挨骂的卫扬反而不知所措了。

“他还能活多久?”奶奶只问了这一句。

“进展期患者如果尽快手术,一般会有百分之四十能达到五年的生存率。”

奶奶平时璀亮摄人的眼睛一下暗了去。

后来,男生深夜接到奶奶的电话,亲自向她解释了一番。

听完奶奶也只问他:“阿乾,你怕黑吗?”

“……”

众所周知,邱阿细的卧室供奉着丈夫的骨灰。

外人骂她狂,骂她疯,但只有仲家人知道,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她胆小的丈夫临死前,哭着向她恳求:“阿细,我怕黑,不要埋我。”

于是,邱阿细便不埋他。

不过一捧灰罢了,邱阿细不怕的。

既然如此,身为邱阿细亲手养大的孩子,不管是作为仲卯卯,还是作为邱清乾,他都是不怕的。

“奶奶,我不怕的。我只是想你。”

您也别怕。

手术当天,除了仲氏夫妇在,卫扬也到了。

卫扬工作很忙,三番两次来探视已经很不容易,如今还特意赶来守着手术,仲太太自然万分感激。

寒暄过后,护士来喊他们夫妇二人去见医生,少了仲太太的大惊小怪,病房里便一下冷清了下来。

“你不也说日本那例纳米刀治疗方案很成功吗?”像是最后的安慰。

由于术前必须断食禁水,男生只能躺在床上静养。病房很干燥,他嘴唇浮着几片碎皮,下凹的眼眶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瘦,单薄的身体只让被子微微隆起一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男生作为病人的形象。

但作为医生,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与死神的距离。

他也曾不信命,在确诊后非但没有立即进入治疗,还申请回学校实验室工作,甚至在无任何人陪同的情况下,独自去了趟日本拜访相关的病例。

患者是位女性,43岁的家庭主妇,长相平平无奇,但很爱笑,直到手术当天还在为读高中的儿子准备午餐的便当。她很幸运,那台手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成功的。

男生上门拜访时,离手她术过去只有29个月13天。

但这真的是“成功”吗?

43岁的她能一直活到80岁,白发苍苍,子孙满堂,那才能被称之为“手术成功”吧。

其余的可能,不过是从死神那里偷日子罢了。

但当下,男生脆弱地无力摧毁任何人的信念。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卫扬大他三岁,从小就是个动漫迷,又淘气又幼稚。刚搬到乡下住的男生,是看不上这人的。

要不是因为闹蛀牙,每隔一阵就要拜访卫氏牙科诊所,估计他俩这辈子也成不了朋友。

在男生看来,小时候的卫扬,就是女版的刘真真。

外人只顾着非议刘真真来邱家洗衣做饭,却不知卫扬曾在邱家一住就是三个暑假。

所以,哪怕到了穷途末路,为了表达对卫扬毫无用处的安慰的嫌弃,男生还是硬生生白了他一眼。

卫扬见了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说你这人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呢?我也很忙的好不好?要不你去我诊所看看,每天有多少人张着嘴在等我?”

子承父业理所当然,卫扬毕业后不久便开了自己的诊所,也算年轻有为。

话虽没错,无奈男生铁石心肠惯了,这会儿也不例外。

“我专程来看你,你至少要有点感动吧?”

尽管男生想留着力气手术时用,但还是送了四字真言:“看完快滚。”

见他还有力气骂人,卫扬松了口气。

“哪能啊,正事儿我还没说呢。”

男生看他一眼,等他卖关子。

卫扬喝了口咖啡接着说:“前几天我媳妇托人买礼物,我多嘴问了一句,说是给黎澜小姑娘准备的。”

“不还早吗?”男生皱眉。

卫扬诧异:“原来你知道啊。”

男生垂下睫毛,想起盯着她准备期中考那会儿,那人有意无意向他传输“双鱼座的脑子就是不切实际的啊”“双鱼座女生都很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嘛”“我们双鱼座不能看《蓝色生死恋》”之类的荒谬言论,直到他卷起课本敲她脑袋,警告她“双鱼座考得太差会挨金牛座打”,她才停止。

卫扬挠挠头,小声跟朋友抱怨:“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少蓝这么喜欢她,要不是留着我还有点用,估计这会儿家里的门早就换锁了。”

“没事你少在她眼前晃。”

卫扬摸摸鼻子,“这不是跟你讨教来了吗,你和她熟,她平时都喜欢什么?”

她喜欢小猫小狗,喜欢花和种子,喜欢刚出炉的面包和毛绒玩具。

但他不会告诉卫扬。

只说:“上次听她说想买房子。”

卫扬憨笑,尽力装傻:“哈哈哈,除了这个。”

玩笑开过了,卫扬朝他使眼色。

男生思考片刻,缕清思路后,问道:“所以,我为什么也要送礼物?”

“你好意思不送?”卫扬瞪大眼,“身体养好了,往后还有四五年,你不打算见她了?”

闻言,男生飞快地陷入沉默。

是啊,往后的日子,都不见她了吗?

男生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护工推门进来,准备送他去手术室。

或许是心存疑问的缘故,临了生死关,他的迷茫成了父母眼中的懵懂,一时更心疼起他来了。

仲太太慌乱地拉住医生的手,问:“医生,我儿子会不会很痛啊?”

医生耐心安慰略显失控的家属:“您放心,我们有最好的麻醉师。”

但仲太太依旧惶惶不安,直到病床上的儿子叫了她一声。

“妈。”

“哦,怎么了?”她忙回头。

男生勉强笑了一个,缺乏湿润的声线干燥到几乎断裂:“明明是我做手术,为什么你比我还紧张?”

仲太太上前温柔地抱住他,“我的傻儿子,你有麻醉师,可是妈妈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