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姑姑
1962年,小英经人介绍下嫁到港门山村一户贫困的人家,男方小她7岁。同年,我的父亲出生了。
小英,也就是我的奶奶,和我的阿公没有感情,可以说仅是露水夫妻。
阿公为人正直,书只读到小学,但写得一手好字。当时村里的对联都是他写的。因此,他被选当上了连长(当时是兵团体制),相当于现在的乡干部,管理将近500户人家,这一干就近30年。
在“文革”期间,批斗作为对任何“不正常”行为的惩罚。奶奶和阿公两人经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为此,阿公被召去挨了“思想工作”的批斗,经批斗审核,组织上建议两人再生一个孩子以缓和夫妻关系。
因此,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下,1967年,我的姑姑出生了。
为了拍摄纪录片,我有机会和姑姑促膝长谈的那一个下午,她提得最多的就是奶奶,也就是小英。说起奶奶,她笑着说奶奶时常提起,当年阿公家里连个“四脚凳子”都没有,是奶奶的勤恳持家才让这个家慢慢吃上饭的。
“1978年,分田到户政策实施后,家里的稻谷总是收成最好,产量最高的。”说到这里,姑姑兴奋地说道,“有一年,政府为了奖励我们,还给我们送了一辆单车!这一切都是奶奶给我们的。”
当时,我的爸爸已经去了市区读书,阿公在农忙时节会去镇上开会。姑姑说,相比起阿公偏爱自己的哥哥,姑姑和奶奶感情更深厚,她受奶奶影响更深。奶奶会鼓励她即使没能去学校也应该多看书,人要有知识,才能经历得起一生的磨难,才会走得更远。对于这一点,她牢记于心。
因为没有钱,姑姑只能一边跟着奶奶务农一边偷偷地在村里的学校听别人上课。她经常和同伴脱了鞋,踮起脚尖偷偷溜进别人的教室。
家里选择让自己的哥哥读书,姑姑也没有表示太多的不理解。固有的思想让她觉得,自己该是这样的境遇吧。当年家里一个月只能吃上一次猪肉,但是姑姑和奶奶只能吃猪血和猪肠,阿公会把猪肉风干后拿到市里给正在读书的我的爸爸。
姑姑说,即使生活贫困吃不上饭,奶奶也从未错过任何一个拜神祭祖的仪式,每逢祭祀的时间,先祖位头花、纸钱、蜡烛、香火、鞭炮等,一样都不会少。
只有逢拜神吉日,奶奶才会带着姑姑去集市,姑姑说挑选花花绿绿的拜神用品比挑选玩具还开心。从记事起,姑姑就学着请神的奶奶,嘴里一样念念有词:
今天是九月初一,我村掌位,公祖在上,信女小英今日早来上香,祈求公祖保佑我的大儿子刻苦读书,事业发展顺利,次女小妹努力读书,生活顺遂,一家人日吃香,夜睡实,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年年稻谷丰收。
这一念,就念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