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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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与生命的密度

自从严禁酒后驾车以来几乎聚餐从不饮酒,难免有时很向往友朋相坐酒后恢弘的气氛,便不开车却自放开一番。早几年在一本书的后记里,曾经写到网络增加了信息流量也相应增加了人“生命的密度”。其实这“生命的密度”原本说的是魏晋时期的名士风范,似乎是鲁迅先生的原话。而这生命的密度,很大意义上和酒有着不解之缘。

对于魏晋风流来说,酒几乎可以说是一种生命的寄寓。大凡名士,没有不好酒的,不仅离不开酒,而且量大得惊人。刘伶是五斗解酲,阮籍母丧,犹能一饮二斗。“竹林七贤”中其他人物也不例外,山涛是“饮酒至八斗方醉”,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他酒力不行但也常解醉意,且“其醉也,傀俄如玉山之将崩”,很有样子。这种爱好在两晋更加被发扬。“张季鹰(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耶?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晋末陶渊明更是“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造饮辄尽,期在必醉”。可见酒在名士生活中的地位。

饮酒自有妙处。《世说新语》载:“王卫军云:酒自引人入著胜地。”在所有的饮酒风范中,我最推崇的是陶渊明那种。这老兄的可爱之处,不仅在于好酒,而且在于酒醉之后的情态:“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很多人可以喝酒,很多人可以弹琴,而像陶渊明这样酒后抚弄无弦琴的感觉,则不是谁都可以有的。陶渊明的外祖父孟嘉曾为桓温幕府,“温常问君,酒有何好,而卿嗜之?君笑而答之,明公但不得酒中趣尔。又问听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听弦乐不如管乐,管乐不如清歌),对曰:渐近自然。”其实酒中真趣也就在于自然,酒引导人进入一个超乎现实的幻觉世界,从而抵达自然之境,这正是魏晋风流追求冥合本体的终极目的。同样酒在使人渐于超越的同时,也就摆脱了现实的困惑,使人情人性得以极大的发挥,从而实现了享乐的意义,这也就是增加了生命的密度。

所以我们今天也常常说一些类似的话,所谓酒是一种精神麻醉剂,可以解除人的一切精神防线。几乎已成为经典的话语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前几年有一好友供职于政府机关,多年来官场逢迎于酒略有所好,不料后来生病受罪,医生谓病因起于饮食无节,再三诫之不可饮酒。友人痊愈后确实有段时间滴酒不沾,其时我也因胆囊手术很少沾酒。有绍兴一造酒上市公司朋友,送我两箱“帝聚堂”好酒,一直放在汽车后备箱里不曾动。一日几个人去江对面吃饭,偶然说起车里有酒。不料朋友因此竟然想出了很多理由想要喝酒,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菜,他偏要说是“专门下酒的菜”,变着法儿竟然喝了两瓶“帝聚堂”。也是多日不近酒,酒后甚有一些恢弘风采。想来这酒确实能够激发人的性情,酒精之中似乎流荡着一种自由的个性。可惜年岁见长,如今早已非复当年友人狂呼饮酒的豪兴。

2009-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