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卢龙云赠汤显祖诗考

卢龙云，字少从，广东南海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授马平知县，历邯郸、长乐知县，转南京大理寺寺副，升户部员外郎，迁贵州布政司参议，官至贵州按察副使。传见《（道光）广东通志》卷二八二。其文集《四留堂稿》三十卷，明万历刻本，现藏国家图书馆。卷九、卷十三各有赠汤显祖诗一首：

答汤义仍

薄宦宁愁寄远荒，岭云偏喜近吾乡。论文后会应怀李，载酒何人复姓杨。雪里共听骊唱别，春来苦忆雁书长。君才照乘元堪美，按剑还谁骇夜光。

寄汤义仍

海内寥寥几弟兄，东山何日慰苍生。避人自诧衡门乐，清世宁容谷口耕。副墨总堪藏玉茗，征书众拟待金茎。已闻次第询幽侧，莫说江湖少宦情。

卢龙云与汤显祖为同年进士，今《汤显祖全集》中《送卢少从马平归东粤》一首，徐朔方先生推断作于南京任官期间（1584—1591），但未能系年。诗曰：“难将试剧比投荒，二广风烟似一乡。雪署送归歌宿莽，风津奏发傍垂杨。沾衣海色昭潭尽，绕骑春光郁岭长。会见府朝收迹远，握中悬璧自生光。”与卢龙云《答汤义仍》诗的韵脚完全相同，有明确的唱和关系。

“投荒”一词，在汤显祖笔下有明确的用法。其《寄吕麟趾三十韵》序曰：“君以宣城理入持铨以去，而予投荒；君以江州判起都水理芦政，而予投闲矣。”“投荒”明指贬谪徐闻一事，而“投闲”指弃职家居一事。如此，此诗作于贬谪徐闻时期，当无疑问。

《（道光）广东通志》的卢龙云小传中，有“补邯郸令，复补长乐”之句，按迁转惯例，用“补”而非“转”，中当有离职养亲或丁忧之事。卢龙云从任职地广西马平县返回故乡广东南海县，故汤显祖有“二广风烟似一乡”之咏。又，卢龙云答诗中有“薄宦宁愁寄远荒，岭云偏喜近吾乡”一句，则当时汤显祖已在徐闻任上，或赴任途中，恰与由马平返南海的卢龙云相遇。二诗中的雪景，指向冬季，亦与汤显祖万历十九年（1591）十一月至徐闻，二十年春离开的时段相符。至于卢龙云的另一首寄诗，度其语气，当作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后，汤显祖家居期间，方有“避人自诧衡门乐，清世宁容谷口耕”之句。而“东山何日慰苍生”“征书众拟待金茎”诸句，实有寄寓汤显祖再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