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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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齐齐哈尔省政府大楼

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跑向省代主席万国宾的办公室。

不长的路他几次险些跌倒。

他推开了万主席的门:“不……不好了!万主席,张海鹏宣布脱离东北军政当局。”

正在开会的万国宾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副官稳了一下神:“刚刚收到张海鹏发来的电报,他要脱离国民政府,宣布独立,自封东北保安边防司令,并扬言要血洗黑龙江省政府。”

万国宾一时没了主意:“快,快,给北平,给少帅发电报……”

站在一旁的省政府委员马景桂提醒道:“万主席,不急,是否请参谋长李天白来商量一下?”

万国宾摸了一把头上的汗:“也好,快请李参谋长。”

齐齐哈尔万国宾私邸

万国宾、马景桂等人站在一边。

一个身材高挑、略有文气的军人在看报,他就是东北边防军参谋长李天白。

少顷,李天白放下电报:“看来,准是日本人插手这件事啦,要不然几天里,他张海鹏也不会一下子就拉起两万人的队伍,钱和枪一定是日本人给的。张海鹏的独立,对我们黑龙江除了军事威胁外,政治影响远大于军事。”

万国宾急切地问:“怎么讲?”

李天白:“‘九一八’以来,世界舆论哗然,由于‘国联’出面干涉,日本政府已经感到理亏,日本人侵略中国的事情也就暴露在全世界面前了。这对日本政府是不利的,原来只是辽宁、吉林出了败类,这一下子又冒出个张海鹏,如果日本再把几个败类凑成一个政府,那问题就复杂了。”

马景桂想了想:“那样,日本人就会把‘九一八’事变说成是东北要从中央政府独立出来的行动。”

李天白:“让东北独立出来,这也是日本所谓满蒙政策的一部分。”

万国宾摇头:“太复杂了,那我们现在……”

李天白想了想:“分三步走。一、立即以万主席的名义发份电报,对张海鹏的行动表示支持,可以多夸他几句,比方说,他德高望重啊,当之无愧啊。另外,派一个人去洮南,名为欢迎张司令来齐齐哈尔接收主权,实为探探虚实。二、立即派重兵进驻江桥,张海鹏要从洮南进攻齐齐哈尔必先打江桥,我们要先他到达。”

万国宾一拍脑门:“好!”

李天白顿了一下:“我还有第三条意见。”

万国宾催促道:“你说。哎呀,你真不愧是高参!”

李天白为难地说:“万主席,这第三条意见,我可是完全从大局着眼,对任何人不存私念。”

万国宾一挺胸脯:“你不了解我,还是我不了解你?说吧!”

李天白苦笑了一下:“万主席,那我可就说了……第三条意见,立即把张海鹏的事情电告张少帅和令尊大人万福麟,让他们命令步兵第三旅长马占山主持黑龙江军政大计。”

李天白的话一说完,万国宾的脸就拉长了,马景桂看出了万国宾的不高兴,连忙说:“马占山……行吗?”

李天白肯定地说:“行!”

马景桂看了一眼万国宾:“可是,万主席主持黑龙江军政是由少帅定的。”

李天白:“是啊,所以要请示少帅。”

马景桂:“那万主席……”

李天白苦笑了一下:“我有言在先,我完全以大局着眼,决无私念,当时任命万主席而没任命张海鹏,他就七个不平,十一个不服,而马占山在少帅那里的地位和他的为人本身就是对张海鹏的震慑。再说,只要保住黑龙江,大家人人有功,到时候还怕没位置吗?”

万国宾觉得李天白的话有道理,可是就这么让了军政大权心里不太痛快,但又不好有明显表示:“好,立即给少帅发电报。景桂呀,洮南那里你去走一趟。江桥防务,参谋长,你就辛苦一下。”

李天白起身:“我也去准备一下。”

万国宾叫住了马景桂:“景桂呀,你先慢走一步。”

李天白非常知趣地先走了。

万国宾把马景桂拉到一边:“给北平发电报,是不是先发给老爷子?关于马占山的事先征求一下老爷子的意思。”

马景桂恍然:“对,对!”

北平张学良官邸

仍在病中的张学良一边吃着药,一边和弟弟张学铭说着什么。

张学良:“土肥原贤二到天津可能是奔着溥仪去的。先前,本庄繁曾请我去参加他们的政府,他们在拉人,我已向中央政府做了报告。蒋先生表示,他将通过‘国联’提出抗议,抗议日本关东军准备在东北扶植傀儡政权。他也提醒我们要密切注意土肥原贤二的行动,一定要看住‘静园’。”

张学铭:“我知道了,‘九一八’后,天津实行宵禁,尤其港口、车站都加强了管制。”

张学良凑近张学铭:“回去后在‘静园’附近多加些便衣,如果让溥仪跑了,尤其是跑到日本人那里,我们就太被动了。”

张学铭点点头:“是。”

张学良:“那你就早些回去吧。多事之秋,每一天都不知会发生什么。”

张学铭站起,拉住张学良的手:“六哥要保重身体,天津的事你就放心吧!”

张学良只是点点头,他什么也没说,目送弟弟走出客厅。

赵四小姐端来了一杯茶,张学良刚接过,万福麟、于学忠便走了进来。

张学良一看二位神色不对:“有事?”

万福麟无奈地说:“大事!”说着把万国宾发来的一封电报交给了张学良。

张学良看电报的同时,副官走了进来,手里也拿了一封电报,赵四小姐接过一阅。

张学良腾地站起,他将信将疑地问:“张海鹏有这个胆子?”

万福麟啧啧嘴:“那熙洽就有这个胆子?还不是借了日本人的胆子。”

赵四小姐把电报递了过来。

张学良诧异地问:“什么?”

赵四小姐:“张海鹏直接给你的电报。”

张学良接过,扫了一眼后,把电报撕得粉碎。他不再怀疑:“看来,这是真的了。”突然,他一阵痉挛,四肢颤抖起来。

没见过少帅这副模样的万福麟和于学忠吓坏了,他们语无伦次地喊:“少帅!怎么啦?你怎么啦……”

赵四小姐镇静地说:“来人。”

几个佣人走出。

赵四小姐:“把少帅扶到卧室去。”

佣人们七手八脚把张学良扶走了。

于学忠忙问赵四小姐:“少帅怎么气成这样子?为他一个张海鹏不值。”

赵四小姐为难地说:“不,不是,当然也是……”赵四小姐的支吾更加把万福麟、于学忠搞糊涂了。

万福麟:“那是……”

赵四小姐看了看万福麟和于学忠:“你们都是少帅的同事,又是老帅的老臣,只能和你们说,‘九一八’之后,理解的劝他,不理解的骂他,劝也好,骂也好,毕竟是一片大好山河被日本人占了,毕竟是几千万同胞……毕竟是祖坟祖业,现在全都没了。他有时半夜醒来一坐就到天亮,白天有时我看他一个人在书房痛哭,他内心有委屈。打,蒋介石有命令;不打,十几万军队、几百架飞机他不情愿。为公,蒋介石代表的是中央;为私,他和蒋介石是手足之情,得执行命令。可不到几天东北三个省丢了两个,几百万人一夜之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亡国奴……他,他开始吸大烟了……”

于学忠不知说什么好:“他……他是少帅,主事的,这样会误事的。得让他戒了!”

赵四小姐不住地点头:“也怪我,也怪我!”

万福麟:“我不是说他小六子,要是老帅在,日本人能进来吗?老帅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他还要说什么,突然把话收住了。顺着他的目光,众人发现张学良又站在客厅里,他一身军装,腰间佩着蒋介石送给他的梅花短剑,短枪、武装带一应俱全,一副要出发征战的样子。

众人还在诧异的时候,张学良开始发布命令:“万主席、学忠,你们看这样好不?为了安抚张海鹏,先委他的官,任命他为兴安区警备司令怎么样?”

万福麟看了一眼于学忠:“可以。”

于学忠:“行。”

张学良:“我给他写封信,晓以大义,日本人在中国不会很久。我们不能干对不起中国人的事。”

万福麟:“告诉他,中国历朝历代,汉奸都没好下场,忠有忠报,恶有恶报……”

张学良:“另外,在危难之际,万国宾以国家大局为重,推荐了马占山主持军政,这是大义之举,本人十分钦佩。我接受万国宾的意见,启用马占山。”

万福麟脸上掠过一缕不快,但很快就消失了:“那国宾……”

张学良思忖了一下:“国宾担任北满铁路局长,主掌经济实权。”

万福麟不语。

张学良目光投向于学忠:“学忠,你看呢?”

于学忠知道这是张学良让他先表态:“我没意见,这也是国宾自己的意思嘛。是不,万主席?”他又把球踢给了万福麟。

万福麟不在意地说:“照少帅的意思办吧。”

张学良:“好,给马占山发电报。不,通电东四省,并报蒋主席,任命马占山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兼军事总指挥,李天白为副总指挥兼参谋长。”

沈阳关东军司令部

本庄繁的办公室。

一军官对本庄繁说:“司令官阁下,马占山的详细材料搞到了。”

本庄繁面无表情:“念。”

军官打开档案夹念起来:“马占山,字秀芳,祖籍河北丰润,1885年11月30日生于辽宁怀德镇,12岁时母亲病故,为帮父亲养家糊口,就到蒙古族人那里帮人放牧,从小练就一身骑射本领……”

本庄繁欠欠身子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

军官停了下来。

板垣征四郎催促他:“念。”

军官:“19岁,被东家诬赖偷了马,被打得死去活来,父亲变卖了所有财产,将马占山救出。他一气之下,纠集了十几个弟兄当了‘胡子’,后来跟了张作霖。”

本庄繁看了军官一眼:“完了?”

军官回答:“完了。”

板垣征四郎了如指掌地说:“补充两点,一、马占山在‘反郭战斗’中立过奇功,所以被老帅、少帅看中。二、马占山在‘满洲事件’后去过北平,可能见过张学良。”

本庄繁给那个军官使了眼色,那军官退出。

石原莞尔略带忧虑地说:“满洲事变,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实现着,就连中央最担心的‘国联’的干涉,他们也找不出过硬的证据来。但是,如果这个马占山真的听了张学良的话,在黑龙江挑起一面大旗,那可就麻烦了。”

板垣征四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我想用三个办法来解决马占山。一、收买他,不管花多少钱。二、暗杀他,尽快让我们的人打入他的身边,尽早干掉他。三、在军事上彻底打败他。”

本庄繁:“可是动用关东军,中央不会同意的。”

板垣征四郎冷笑一下:“这一次在中央没有明令之前,我们决不让那些软骨头抓住点什么。你手里不已经有了一个张海鹏嘛。”

本庄繁:“你是说还得让中国人打中国人?”

板垣征四郎:“不,这是中国人自治。”

洮南东北边防司令部

一个新挂起的牌子上写着:东北边防司令部。

大门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议事厅里,一个人正在给张海鹏念张学良的来信:“东北沦为日本人之手,弟深感不生之痛,但你我都是热血男儿,不会忍下国恨家仇,弟在北平待中央决策,一有信息,即率兵出关,洗雪前仇。望兄镇守洮南,以防敌北犯吉林至黑龙江。日本人不系我祖我亲,万万不能干出有辱国格之事,相信兄高风亮节,自尊自重。弟,学良。”

张海鹏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信:“他妈的,老张家人,老辈少辈怎么都拿别人不识数,你他妈小六子这么信任我,还他妈封马占山总指挥、省主席干啥?都拿别人当吃奶孩子……”他刚要撕信,又想起了什么,“撕它干啥?给我孙子擦屁股……”转身对身边的徐景隆说:“景隆,三天内做好准备,向黑龙江开拔。”

徐景隆一挺胸脯:“没问题。”

张海鹏:“你带三个团先走,13日我带司令部、2支队和骑兵团跟进。他马占山不是20日要在齐齐哈尔就职当主席吗?我让他到阎王爷那里去当吧。”

徐景隆信心十足地说:“司令放心,我一定拎着马贼的头来见你。”

张海鹏想起了什么:“对,得出个价,出一万大洋,我买马占山的头。”

沈阳关东军司令部

一阵脚步声踏破了司令部的寂静。

十个军官向板垣征四郎的房间走来。

他们走进房间,站定。

板垣征四郎站起,一个一个与他们握手:“中夜少佐,片山……秀夫……好,我等着你们。马占山的路线是黑河、哈尔滨,20日在齐齐哈尔开大会。”

众军官:“是……”

哈尔滨三棵树火车站

火车站戒严了。

荷枪实弹的士兵站满了站台。

三辆同样的道奇轿车停在了站台上,从中间一辆轿车下来一个人,个子不高,但十分精干,身披黑色披风,戴茶色墨镜。

人们都热情招呼着:“马主席好!”“总指挥一路顺利!”

人们簇拥他上了火车。

车站上的调度手举起了绿旗。

汽笛长鸣,车轮滚动。

调度室里,一个人背身而立,他拿起电话:“百武君吗?277正点发出。”

东北平原

列车在广漠的黑土地上行驶。

血红的太阳一半悬在空中,一半已溶进大地,列车向落日的方向开着。

车厢里也渐渐地黑了下来,几个可疑的人向包厢车移动着。

包厢车的过道站着参谋长李天白。他就是地下党北满委员李东,现化名李天白。他无事一样望着窗外。

一个参谋人员走来向他报告:“肇东县县长和地方绅士想在车站见见马主席。”

李天白:“马主席的意见呢?”

参谋人员:“他说,这些事由你安排。”

李天白:“那就见吧。火车到肇东几点?”

参谋人员:“九点半。”

李天白看了一下表。

哈尔滨花园街

一幢日式的小楼,灯火通明。

这里正在举行小型的家庭宴会。

哈尔滨特务机关长百武晴吉显得异常兴奋,他不时地向客人们举杯。

这时,一个记者模样的人走过来,他叫渡边一雄。他小声对百武晴吉说:“听说今天晚上九点钟,在哈尔滨至齐齐哈尔的铁路干线会发生一个不亚于柳条湖的事件……”

百武晴吉看了一眼对方那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看来你的鼻子比我刚从德国进口的那条军犬还厉害。”

渡边狡黠地一笑:“不管怎样,《日日新闻》的头条我已留出来了。”

百武晴吉:“我很想知道你的新闻稿怎么写。”

渡边像背书一样:“1931年10月19日,在哈尔滨开往齐齐哈尔的列车上,黑龙江省主席马占山被几个朝鲜人杀害。”

百武晴吉轻蔑地说:“看来你还没蠢到家,没写上被哈尔滨特务机关的人杀害。朝鲜人?朝鲜人和马占山有什么关系?嗯?”

渡边不解地说:“你不是让那些杀手打扮成朝鲜人……”

百武晴吉笑了:“看来,我们的《日日新闻》明天要说一句废话了。如果你还想成为我下一次请的客人,最好不报道,要报道,就说杀害马占山的人可能是张海鹏……”说着他看了一下表,渡边也忙看表。

时针指向9点。

东北平原

列车在黑夜中行驶。一阵激烈的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也惊醒了列车上的旅客。包厢车里十个大汉几乎是同一时刻拉开了包厢的各个房门,又几乎是同时向里面疯狂地射击着。就在这十个大汉欲撤离时,车厢两头两挺机关枪封锁住了他们的退路。

一阵枪响。

一阵痛苦的挣扎。

短暂的时间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火车进入肇东车站。

另一节普通车厢里,坐着一个农民打扮的人。

李天白向他走来,然后压低声音:“马主席,到站了。”

这个貌似农民的人是马占山。马占山十分平静地说:“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的人吗?”

李天白抱歉地说:“没有活口,从搜出的东西看,肯定是百武的人。”

马占山不再说什么,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下车。

齐齐哈尔省政府大礼堂

齐齐哈尔的省政府大礼堂里,黑压压坐满了人。

军乐奏响,掌声雷动。

身着军装的马占山走上主席台。

他在话筒前站定。他环视了一下大礼堂,人们静了下来。“诸位,在中国当官就得发表就职演说,今天马某人不算是就职演说,算是就职宣誓。马某不想当官,也不想发财,在国难当头,东北生死存亡的时候,只有王八蛋才想着当官发财。感谢张少帅看得起我,感谢黑龙江父老对我的拥戴,我当这个黑龙江军事总指挥就一个目的,保卫黑龙江。”

人们为他鼓掌。

马占山:“1931年的秋天,是一个危难之秋,东北四省仅留黑龙江一片干净土地,万望诸位能群策群力,共同赞助,各司其职。倘有侵犯我疆土及扰乱治安者,决以全力铲除。如果日本入侵我黑龙江一寸土地,我和你们一起誓死血战。”

又是一片掌声。

场内又一次响起军乐。

记者的闪光灯不断闪烁。

马占山向大家挥了挥手,人们又静下来。

马占山:“还有一件小事,汉奸张海鹏已经投靠了日本,马某人不算忠良,但最恨卖国贼。听说他出一万大洋悬赏我的人头。我的头太贵了,我也准备悬赏张海鹏的头,多少钱,想听听大家的。”

台下真有说话的:“也出一万!”“出五万,杀了他这个卖国贼!”

马占山:“给大家讲个故事。秦桧,就是害死了岳飞的那个秦桧,人们在杭州岳庙给他和他的老婆修了个跪着的像,所有路过那里的人给他的是什么——一口唾沫。”

人们静静地听着。

马占山:“为此,我要出钱悬赏张海鹏的头啦,多少钱呢?”

人们静静地听着。

马占山一字一句地说:“一元钱!”

人们愕然。

片刻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马占山向全国通电,誓死抗战。)

江西瑞金叶坪

中共苏区中央局会议。

毛泽东在主持会议:“第三次反围剿的胜利,我们已经拿到手了,现在我要讲一个问题,‘九一八’以来我想了好多问题,特别是马占山通电全国抗战,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全民抗战热情的高涨,那就是说在民族矛盾上升的今天,有些矛盾可能转化,国内的阶级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项英马上发言:“老毛这个分析很有深度。”

朱德:“一个民族,在外敌入侵时只有万众一心。”

毛泽东:“我觉得,在民族受到入侵的危险时期,我们要在政治、军事、外交等各个方面调整一下,首先要支持一切抗日的力量。”

哈尔滨

哈尔滨正在发洪水。

南岗一个新搭起的帐篷里,杨靖宇领着一个女同志走了进来。

里边的人站了起来。

杨靖宇:“同志们,这是刚刚从江西省委派来的赵一曼同志,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过。她负责总工会工作,知道今天这里有很多文艺界人士,来和大家交个朋友,认识一下。这是金人,这是刘鸿霖,你笔名叫什么?”

刘鸿霖自我介绍:“萧军。”

赵一曼:“这个名字好。好了,现在大家都认识了,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们工会。”

萧军:“现在就有一个困难,我有一个朋友,从呼兰来的,是一个报社的记者,叫萧红。因为交不起房钱,房东不让她走,她现在被水困在一个孤楼上。”

赵一曼:“她住的是什么地方?”

萧军:“东兴顺旅馆。”

赵一曼站起身,挥了下手:“现在就去。”

他们走了。

这时省委书记罗登贤把杨靖宇叫了出去。

哈尔滨江边

罗登贤兴奋地说:“我们接到中央的通知,中央要在上海召开北方各省负责人会议。”

杨靖宇:“这是好事,太好了,东北现在特别需要中央的指示。可是我觉得这个时候你不该走,马占山和很多抗日力量都行动了,这是大好事,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我们要支持,更重要的是我们还要组建自己的抗日队伍,也就是说在东北,共产党要有自己领导的队伍。”

罗登贤表示同意:“是啊,你这个建立自己队伍的想法,很多同志都提过,我们是要早一天把这个队伍拉起来。你看这会议让什么人去好?”

杨靖宇想到了一个人:“让何成湘去吧,他是宣传部长,代理书记是完全可以的。”

罗登贤想了想:“好,那就这样。”

洮南张海鹏的司令部

张海鹏在看报纸。

报纸头条:马占山宣誓就职誓死保卫黑龙江并悬赏一元要张海鹏的头。

张海鹏一口鲜血喷在报纸上。

副官们大惊,忙喊:“司令,司令!”

张海鹏半天才抬起头,他眼睛里充满血丝,嘴角也挂着血,他咬着牙,骂了一句:“马占山我操你祖宗,咱们江桥见!”

洮四铁路线

在通往洮四的铁路线上,一辆辆军车待发。

公路上,一辆日式卡车开往黑龙江。

天津静园

静园,溥仪在天津的寓所。

一个白头太监引导土肥原贤二走进了溥仪的客厅。

走出北京紫禁城的皇帝虽然失去了昔日的前呼后拥,但他自我感觉依然很好,尤其复辟皇室的美梦不时回荡心头。今天,日本人突然来访,虽然还不知土肥原贤二的全部用意,但他也猜出几分。

溥仪正在对着一把扇子深思着,上写:天莫空勾践,时非无范蠡。他被一声轻唤打断。

“给皇上请安!”土肥原贤二十分恭敬地站在那里,并举手敬礼。

溥仪扬了一下头:“请坐!”

土肥原贤二恭顺地问:“看皇帝的气色不错,想必近来一切都好吧?”

溥仪轻声细语地说:“好,都好。”

土肥原贤二环顾了一下房子:“住在这里,要比‘张园’好多了,尤其是把‘干园’改成‘静园’之后就更好了,真所谓静观其变,静待时机。”

溥仪明白土肥原贤二想说什么,故意岔开话题:“其实这也不静,常有人来,康有为、毕庶澄来过,段祺瑞常来坐坐,吴佩孚也要来的……”说罢他注意了一下土肥原贤二的神情。

土肥原贤二明白这是在他面前卖弄,但也故意表示意外:“是吗?那真是众望所归,皇恩仍在呀……张学良他可比不了您,他把满洲搞得是乱七八糟,尤其是日本人的权益和生命财产得不到保障,所以,我们不得不出兵,九月十八……”

溥仪不大在意地说:“我知道了。”

土肥原贤二接着说:“不过正像皇帝知道的一样,日本人对满洲绝无领土野心。希望中日永远友善下去,我们只是真心实意地帮助满洲人民建立自己的新国家。我们日本人十分了解您的家族,并为您的家族创造的业绩而慑服,所以我们希望满洲这个新国家还由您来领导。东北是您家族的发祥地,由您领导这个国家,顺理成章。”

溥仪这一下认真起来了。

土肥原贤二感到了溥仪的态度,他继续说下去:“我们日本将同这个国家建立同盟,你们新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将得到日本的全力保护,当然,这个国家的元首一切可以自主。”

溥仪了解日本的政体,他对土肥原贤二的话存有疑虑:“那么土肥原君的这个设想,是关东军的想法,还是政府的想法?”

土肥原贤二已经想到了溥仪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早有准备,但并没有直接回答:“天皇是相信关东军的。”

溥仪更关心的是能不能复辟的事,所以他试探地问:“你们关东军,或说天皇说的这个新国家是什么样的国家呢?”

土肥原贤二耐心地说:“正如我前面所说,这个新国家是独立自主的,是由您完全做主的。”

溥仪对这样的回答显然还不满意:“怎么说呢,直接一点吧。我要知道这个新国家是共和还是帝制?是不是帝国?”

土肥原贤二明知道这是个不好回答的话题:“这样吧,有些细节问题等到了沈阳,我们可以好好谈。”

溥仪固执地说:“不,如果是帝制,我就去,不然的话我就不去!”

土肥原贤二看出了溥仪的态度,从骨子里他根本没把这个末代皇帝放在眼里,可是11月16日前,不把这个皇帝弄到沈阳,11月16日“国联”第二次复议满洲问题,那就麻烦了,所以无论溥仪是个什么态度,他都必须耐住性子。“可能是我刚才的话没有叙述明白,那么我现在可以准确无误地告诉皇帝,这个新国家就是帝国。”

溥仪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一丝悦意:“那就好,我可以去沈阳。”

土肥原贤二也站了起来,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我们一切都会给您安排好,争取在16日前到达沈阳。关于旅程安排,将有专人负责。皇上,那我就先走了,我将以沈阳市市长……不,我们关东军在沈阳给您接驾。”说完,他向溥仪鞠了一躬。

(土肥原贤二会见溥仪皇帝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消息在天津报端披露,立即引起各方面关注,南京的蒋介石立即派高友唐来说服溥仪。)

天津静园

溥仪在和高友唐谈话,一旁站着郑孝胥、陈宝琛等人。

高友唐:“蒋先生一再讲,要很好地关照你的生活,并希望你去上海。当然了,要想出国,政府也还是支持的。但是,东北和日本就不要去了,日本人不可信,一旦把事情闹大了,对你个人和政府都会有很大麻烦。”

溥仪很不高兴,也许是对回东北当皇帝兴趣更大,他应付了一句:“让我再想想……”

等送走了高友唐,他抱怨道:“什么蒋先生?日本不找我,他在哪?不让我当皇帝,我看是他想当皇帝……”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见没有表态,便追问一句:“你们是啥意见?”

郑孝胥道:“我们从北平出来,多少年过去了,连做梦都想恢复大清帝业,不管怎么讲,借日本人的力量,把帝国建立起来再说。我们可不能成了叶公好龙的人物。”

听了郑孝胥的话,陈宝琛沉吟了一会儿:“嗯,今天高友唐是代表国民政府来的,代表蒋介石来的。‘九一八’日本人占了点便宜,那也是一分天下,可是即便如此,中国也亡不了。因为中国太大,东方不亮西方亮,西方不亮等天亮……”

溥仪有些着急:“那你究竟是什么态度?”

陈宝琛又沉吟了片刻:“嗯,大局未定,轻举无益。”

一句话说得溥仪也没了主意。他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停下,突然从口袋摸出了一个“袁大头”。他想到了占卜,口中念叨着什么,把银圆抛向空中。

天津日本特务机关总部

土肥原贤二正在和本庄繁通电话:“他当时是答应了我,可我估计他走不了,听说蒋介石也派了人。”

电话彼端,本庄繁的声音:“想尽一切办法,务必促成这件事。另外,关东军准备向北满行动。马占山把江桥烧了。”

土肥原贤二有些庆幸地说:“这一回不是我干的,而是马占山。中央是什么态度?”

电话里,本庄繁:“他们支持关东军的部署。天津,你要抓紧,因为你是沈阳的市长。”

土肥原贤二:“我明白,我准备从上海请一个人来催促一下溥仪。”

本庄繁在电话里询问着:“谁?”

(就在土肥原贤二制造天津事件的时候,本庄繁完成了出兵北满的部署,调步兵第三旅团和步兵第二十九联队,从长春增派郑家屯。)

上海川岛芳子的住所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睡梦中的川岛芳子抓起电话,语气中存着几分不悦,但当她听出对方是谁时,她的语调变了:“是……是……”接完电话,川岛芳子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拿起电话。“你好!这个时候打扰你,不会冲了你的好事吧?”

电话里:“能接到你的电话本身不就是好事吗?”

芳子:“好,我有件紧急的事情要出去转一下,辛苦你飞一下。”

电话里略有迟疑:“啊……嗯……”

川岛芳子带着几分引诱地说:“就当我们有一次独处的机会,跟你交往我心里十分高兴,可是你也知道田中他看得我很紧。”

对方明白了芳子的意思,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吧。什么时候飞?去哪?”

川岛芳子满意地笑了:“明天,飞天津。”

天津一个小旅馆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旅馆,由于住客不多,这里显得十分安静。

202房间里——两双热情的眼睛在对视着。

川岛芳子轻声对男人问道:“感觉好吗?”

男人:“很好。”

川岛芳子:“怎么个好法?”

男人:“像在飞,在云里。”

川岛芳子:“我在雨里。”

男人:“你一会儿真的还要去办事吗?”

川岛芳子:“我身不由己。”

男人:“什么时候让我再飞一次?”

川岛芳子:“你是飞行员,你决定。”

两个人又轻轻地吻在一起。

天津日本特务机关总部

土肥原贤二正在写着什么。

一个军曹来报:“报告大佐,有一个男人要见你。”

土肥原贤二:“什么人?”

军曹:“他说,名字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

土肥原贤二想了一下:“让他进来吧。”说着他拿出一把小手枪,把子弹推上膛。

神秘的客人被带了进来。

军曹下意识地站着没走。

神秘的客人看了一眼土肥原贤二,又看了一眼军曹,意思是为什么还不让他走。

土肥原贤二明白了这个客人的眼神,吩咐军曹:“你出去吧。”

军曹走了出去。

土肥原贤二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川岛芳子变换调门:“名字重要吗?”

土肥原贤二奇怪地问:“你说话怎么不像男人?你是溥仪的太监?”

川岛芳子:“是不是太监,你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土肥原贤二顺水推舟地说:“好,那我就看看。”说着取下指挥刀,把刀尖对准川岛芳子胸口,然后轻轻地向下滑动,刀尖在她的下身处停住。

川岛芳子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朝土肥原贤二妩媚地一笑。

土肥原贤二又把刀尖移回川岛芳子的胸口,轻轻挑掉几个扣子,用左手扯下束在她胸前的丝巾。

土肥原贤二眯起眼睛。

川岛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川岛芳子打破僵局:“川岛芳子在等你的命令。”

土肥原贤二感到这个女人让人不能逃避的魅力,感到了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特有气味,也预感到了这个女人那令人销魂的力量,可是他更感到了她除了女人以外的什么东西。他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液,缓缓地放下军刀。他转过身去,小声地说了一句:“开始工作……”

天津街头公用电话亭

一个人在背身打电话。

天津静园

郑孝胥接起电话,又把电话递给了溥仪。

溥仪接起电话:“你是谁?”

天津街头公用电话亭

“我是一个记者,有一个消息要告诉皇上。张学良从北平派出的暗杀团,今天已经到了天津。”

天津静园

溥仪有些神经质地问:“杀谁?你是谁?”

对方挂了电话。

郑孝胥忙问:“皇上,什么事?”

溥仪疯了一样:“告诉电话局,把静园电话换了,全换了。外线电话一个不接,外人一个不见,谁也不见。”

一个太监来报:“皇上,有个人要见你。”

溥仪歇斯底里地说:“不见,谁也不见。”

太监:“她说她从上海来,她说皇上不方便她就走了。”

郑孝胥忙问:“她是谁?”

太监:“她说她叫川岛芳子。”

郑孝胥想起:“是格格。她倒可以见,她可是消息灵通人士。”

溥仪也很想知道一些外界的消息:“快请,快请!”

少顷,川岛芳子被请了进来。她一身女装,那匀称的身材和分明的曲线,再加上一张动人的面容,真可说得上是一个绝代美人。

一阵寒暄过后,溥仪有些迫不及待,但又不失身份地问:“满洲事变,欧洲有什么反响?”

川岛芳子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听我一个英国朋友说,欧洲人不大理会,相反,斯大林倒很注意,因为欧洲在东北没利益,他们的利益主要在上海、山东……”

溥仪心不在焉:“唔……”

川岛芳子话题一转:“不过听说天津倒不太安宁,好像是张……”

溥仪:“张学良的暗杀团……”

川岛芳子摇摇头:“张学良没听说,倒是他弟弟张学铭收买了不少杀手。在上海就听说了,蒋介石下了决心,你不去上海就杀掉你,杀不掉你就派飞机炸静园。”

溥仪不信:“这是租界。”

川岛芳子:“你不信,为了达到杀你的目的,蒋介石什么干不出来?他们连理由都编好了,说是北平起飞进行演习的飞机迷失了方向。”

溥仪有点信了,他看了一眼郑孝胥。

川岛芳子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好意思,这是我一个飞行员朋友告诉我的。”说着她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川岛芳子和飞行员的亲密合照,一张是飞行员立在飞机旁。

溥仪不说话,他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川岛芳子不在意地问:“婉容在哪?我要去看姐姐。”

天津街市

警车的鸣笛声突然响了起来。

静园附近的一条街上响起了枪声。

天津静园

溥仪从梦中惊醒。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刺客!”

静园里一片恐慌。

来不及穿衣服的他赤着身四处乱窜,不知谁把灯又关了,更是一片混乱。

溥仪顺着走廊跑进了一个房间。正在他惊得失魂落魄的时候,只见一道白影一闪,他大喊一声:“谁?”

那影子一下冲了过来:“不要叫,是我,显玗。”

溥仪一颗心落了地,可是那恐慌的心情一直没有安定下来,他浑身在颤抖着。

川岛芳子一把拉过溥仪,像抱孩子一样把他抱在怀里。

溥仪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可嘴还不停地念叨着:“得想办法,得想办法。”

天津静园

几声鸟鸣,唤醒了惊恐一夜的人们。

园里的人们还没安定下来,又听见院外有坦克车铁轮压过路面的声音。

正在卫生间马桶上看报的溥仪忙问:“又是怎么回事?”

一老太监:“为了皇上的安全,外边由日本驻屯军戒严了。”

溥仪没说什么,他想出去看看。他刚走到门口,一个太监拎着一筐水果上楼梯,一脚踩空了,一筐水果滚落一地,两颗黑乎乎的炸弹在楼梯上滚动着。

“炸弹——”

“啊——”人们又是一阵慌乱。

溥仪惊慌失措地跑开。

待人们把炸弹拿走后,溥仪叫道:“郑孝胥,我要见土肥原贤二,我要见……”

天津日本特务机关总部

土肥原贤二和川岛芳子对视了许久之后,土肥原贤二说了一句:“很好!”

川岛芳子话带挑逗地问:“是指我的脸,还是说我的工作?”

土肥原贤二:“都很好。”

川岛芳子:“那你不奖赏我一下?”说着她走了过去,几乎贴在土肥原贤二的胸前。

土肥原贤二屏住了呼吸,看得出,他在这个女人的诱惑面前极力地控制着。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溥仪的行动路线,今晚怎么离开静园,由你和吉中负责,然后,由河口上‘淡路丸’,在营口的码头上由甘粕正彦接他再乘铁路……”

川岛芳子一直看着土肥原贤二,然后疯狂地抱住了他。

营口码头

溥仪在郑孝胥父子等人的陪同下走来。

甘粕正彦等日本军官上前迎候。

(在土肥原贤二的策划下,溥仪被日本关东军接到营口,后转旅顺,为伪满洲国的建立拉开了一道黑幕。与此同时,日本关东军调兵遣将向马占山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