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庄子 杂篇 徐无鬼（一）

徐无鬼篇，《庄子》杂篇的第二篇，篇名取篇首人名，徐者，从容不迫，缓而有序；无鬼者，无妄念。此篇与庚桑楚篇气局相似，主旨仍倡导顺应自然，平和心神，勿因外物而失本真。

提出依循大道，回归自性，融纳百川，发挥天赋，不为外境所扰，自在自适的哲思。

第一章

叙论真诚纯朴言语的可贵。

1．徐无鬼因女商见魏武侯，武侯劳之曰：先生病矣，苦于山林之劳，故乃肯见于寡人。

徐无鬼因女商的引介，拜见魏武侯，武侯慰问他说：先生困惫，山林隐居劳苦，故才肯见我。

2．徐无鬼曰：我则劳于君，君有何劳于我！君将盈耆欲，长好恶，则性命之情病矣；

徐无鬼说：我来慰问君侯您，您有什么可慰问我！君侯若想满足嗜欲，放纵好恶，则性命的真情（本性）会受损；

3．君将黜耆欲，牵好恶，则耳目病矣。我将劳君，君有何劳于我！

君侯若是摈弃嗜欲，拘束好恶，则耳目的享用会受损。我来慰问您，您有什么可慰问我！

4．武侯超然不对。少焉，徐无鬼曰：尝语君吾相狗也。

武候顿感超然脱俗，无话可说。不一会，徐无鬼说：请让我告诉您，我的相狗术。

5．下之质，执饱而止，是狸德也；中之质，若视日；上之质，若亡其一。

下等资质的狗，饱食而止，这是野猫般的禀性；中等资质的狗，昂首似望日，意气高远；上等资质的狗，仿佛忘了自身的存在。

6．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马也。吾相马：直者中绳，曲者中钩，方者中矩，圆者中规。是国马也，而未若天下马也。

我的相狗术又不如我的相马术。我相马：直的部分合于墨线，弯的部分合于钩弧，方的部分合于角尺，圆的部分合于圆规。这样的马是国马，然而还比不上天下马。

7．天下马有成材，若卹若失，若丧其一，若是者，超轶绝尘，不知其所。

天下马具有天生的材质，或缓步若思，或奔逸飞扬，仿佛忘了自身的存在，这样的马，超然绝尘，不知从何而来。

8．武侯大悦而笑。徐无鬼出，女商曰：先生独何以说吾君乎？

武侯大悦而笑。徐无鬼走出宫廷，女商问：先生说了什么让君侯这般高兴？

9．吾所以说吾君者，横说之则以《诗》、《书》、《礼》、《乐》，从说则以《金板》、《六韬》，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为数，

我所为君侯说的，横说用《诗》、《书》、《礼》、《乐》，纵说用《金板》、《六韬》，见于行事，而大有功效者不可计数，

10．而吾君未尝启齿。今先生何以说吾君？使吾君说若此乎？

而国君从不曾大笑。如今先生对国君说了什么，使国君这般高兴？

11．徐无鬼曰：吾直告之吾相狗马耳。女商曰：若是乎？

徐无鬼说：我只是告诉他我如何相狗、相马。女商问：就是如此？

12．曰：子不闻夫越之流人乎？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

徐无鬼说：你没听闻越地流放之人？离开国几天，见到知交而高兴；

13．去国旬月，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

离开国几月，见到国中曾见到的人而高兴；待离国一年，见到似同乡的人而高兴；不就是离开故人愈久，思念故人愈深？

14．夫逃虚空者，藜藋柱乎鼪鼬之径，良位其空，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

逃向空旷荒野的人，丛生野草堵塞黄鼠狼的路径（寓为荒芜之地），长久居在荒野，听闻人的足音而喜悦。

15．又况乎昆弟亲戚之謦欬其侧者乎！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侧乎！

又何况兄弟亲戚在身边说笑！很久，没有人用真诚纯朴的言语在君候身旁说笑了！

备注：此篇整理于二0二四年三月读书笔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