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现实困境:普米族群的不同族称
“普米”是现分散在“六江流域”[5]云南省兰坪、丽江、永胜、宁蒗和四川省盐源、木里、冕宁、九龙等地操着同一语言的“族群”自称的音译。这一自称因地域不同在语音上稍有差异,加之学者们在对该族群自称的汉字记音时,用字喜好不一,而且汉字又无法完整准确地记音缘故,故将这一族群的自称音作了槃木、縏弥、普米、普日米、帕木、帕米、拍木依、舂米、昆明、普英米等不同的汉字注音。关于“普米”一词,用该“族群语言”解意,而普、磐、牝、帕是双音节词“phr55”词的变音,有白色、高尚之意。米、明、木意为人、人群或者人种,亦有女儿、子孙之意,如该族群对与之相邻的“非我之族”有年米、嘎米、须米、鬼年米等不同称谓,当作女儿、子孙解时,有戎米(绵羊女)等。合起来就是“尚白民族”或者“洁白之人”。藏族学者得荣·泽仁邓珠认为,现分散在木里、盐源和云南兰坪、宁蒗、丽江、永胜等地称为普米人或普米族的,是藏族的一个支系,原称博米(蕃米)的变音。在藏族受到其他民族的冲击同化和排挤时,为了保存自己的纯洁性,无论走到哪里,自称为博米,即卫地藏人之意。[6]但就这一论断,藏族学者和普米族学者均没有正面讨论过,因此这是一个学术上值得研究的课题。1956年、1958年前后国家组织力量分别对云南、四川等地少数民族的社会历史展开调查,并于20世纪50年代将四川盐源、木里、九龙等地的普米划归为藏族。居住在云南境内的普米,根据本民族意愿,经国务院批准,1961年正式定族称为普米族,[7]而居住在盐边县的普米被划归为纳西族。[8]面对这不同的称谓,普米族、藏族、纳西族,人们试问:我们究竟是什么族?的确,在普米民族识别问题上,费孝通先生曾有过这样一段讨论:“从康定向南往西。在雅砻江和金沙江之间还有一种过去和‘平武藏人’一样被称作‘西番’的少数民族。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在四川境内的被称为藏族,而在云南境内的则被称为普米族。事实上,四川木里地区的‘藏族’和云南宁蒗一带的普米族原本是一族,语言与藏语不同,近于羌语、嘉戎语。”[9]“同则同之,异则异之……名无固宜,约之以名,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10]虽然,吐蕃说、蒙古说和西羌说等普米族起源之说并没有孰是孰非的问题。[11]并且,在现阶段,无论是普米“藏族”、普米“普米族”、普米“纳西族”还是历史上与普米族并称“西番”的各族群,在新中国大家庭中,都安居乐业、繁荣发展。但作为一个族群而言,由于其历史被现代史学家建构成一部部的藏族史、普米族史、纳西族史,以至于在民族溯源研究上越走越远,相关普米(西番)文化的学术研究亦越来越模糊,这些尴尬令族人担忧。
考据一个没有文字民族的历史非常困难,作为中国西南少数民族中的一员,普米族群在其形成之前,历经了千百年的迁移更替。然而,以现代民族识别角度构建起来的普米族,在1961年民族认定之前的汉语文献里,鲜有记载。因此,理清历史上普米族群与同时期的其他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极为困难,但并非毫无头绪。近年来,笔者在对中国西南少数民族语言及原始宗教的调研中发现,在少数民族固有的语言及传统宗教行为中仍不时透露出许多与古代部族相关的信息。通过对这些信息的梳理,结合相关历史文献加以考索,从而达到对这一问题更深入具体的认识,进一步揭示普米族族源的本来面目。基于这样的认识,笔者将从语言学视角入手,尝试对普米族族源问题进行进一步的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