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切入古代时间意识的一个维度
中国传统文化对时间问题的关注比较早,在《管子》、《墨经》、《尸子》、《文子》、《淮南子》等典籍中包含了丰富的时间思想,并已就时间的定义、有限与无限、时间与运动的关系等问题做了初步探讨。
明确提出时间概念的是《管子》,《管子·宙合》云:“古往今来曰宙也”,“宙”指的是时间。墨子用“久”来表示时间,《墨子·经上》篇曰:“久弥异时也。”“久”指的是时间的持续性。《墨子·经说上》篇曰:“久古今旦莫”,“莫”是“暮”的本字,这句话说的是时间的方向性,时间总是从早上过到晚上,由过去来到现在。墨子还谈到时间的间断性和连续性,《墨子·经上》篇:“始,当时也。”《墨子·经说上》篇:“始,时或有久或无久,始当无久。”孙诒让注:“此言始者,或时已历久而追溯其本,或时未历久而甫发其端,二者皆谓之始。但始必当无久,时若已有久,则不得为始也。”[1]墨子认为,始就是此刻、瞬间,它是一段时间的发端或本源,是非持续性的。《墨经》中关于时间的学说蕴涵着非常可贵的科学思想,但是中国古代的时间观念并没有完全按照墨子的思路发展下去,从而形成西方近代以来高度发达的科学时间体系,同时也没有形成系统、精细的哲学反思传统。中国古代的时间观主要在发达的历史传统中着床生根,因此,古代的“时”论、天道观等时间思想在中国历史哲学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有意思的是,尽管不同时代都对这个问题表示出极大关注,但从学理的富积和思想的推进上来看,各个时期对时间的理解并未有太大的进展。不像西方,有一条较为清楚的发展脉络。亚里士多德把时间看成是数或运动的属性,这是典型的物理学时间。奥古斯丁又在上帝和人的心灵之间追问时间的归属。到康德这里,时间不再带有神性,而是人们感觉的直观形式,是现象产生的先验条件。到现代,柏格森、胡塞尔、海德格尔进一步把时间同人的心理意识和存在结合起来,将时间问题引入到一个纵深地带。可以看出,西方的时间观念进展比较大,后人的观点对前人来说,往往会带有一种颠覆性。相较而言,中国人更多的还是停留在对生命时间、历史时间的感悟和体验上。而各个时期时间观念的差异也主要体现于人们的生命价值观、文化思潮以及人们对时间的观照方式、表述方式以及总体态度等方面。因此,纯粹从物理学、心理学等视角来把握中国古代时间意识,很可能漏掉真正的问题。本书以时间观照方式为起点,在传统自身的文化地基上审理这一问题,并在时间悖论的理论视野中,审视时间与诗学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