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别德内依和“共青团诗人”
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到1945年,是无产阶级诗人杰米扬·别德内依(1883—1945)创作的鼎盛时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坚决站在布尔什维克的国际主义立场上,竭力抨击这场帝国主义之间的掠夺性战争和沙俄政府对广大人民的蒙骗。他的诗作《下了命令,道理没有说清》,是一篇反战檄文。在诗中他质问沙俄政府:你们“命令我们去作战”,“保卫土地!”“谁的?没有说清。谁都知道,是地主的!”你们“命令我们去作战”,“自由万岁!”“谁的?没有说清!反正不是人民的。”
十月革命前夕即1917年10月至11月间,别德内依创作并发表了诗体中篇小说《关于土地、关于自由、关于工人的命运》。这是俄罗斯诗歌中第一次描写第一次世界大战至二月革命前夕俄国社会历史画卷的大型作品,也是诗人对十月革命前自己创作生涯的一次总结。书中主人公瓦尼亚是青年农民,“一战”时被征入伍,在战场上他与彼得格勒普梯洛夫工厂工人、布尔什维克兹洛夫相识,在后者的影响下参加革命。瓦尼亚的未婚妻在农村,为生计所困,流落到城市,在莫斯科纺织厂做工。他积极参加革命斗争,并加入共产党。作品展现了俄国农民群众在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如何走向为社会主义而斗争的道路。
别德内依于1918年9月创作的《送别》,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著名红军诗歌。它描写一个名叫伊万的农村青年,如何说服和告别母亲,参加红军,奔赴前线,“要跟地主败类作决死的斗争”。类似这样抒发革命激情描写火热斗争的诗歌,还有《共产主义马赛曲》、《在火环中》(均为1918)、《保卫红色彼得格勒》、《坦克——万卡》(均为1919)等。
在同国外武装干涉者和国内白卫军进行斗争时,别德内依创作了大量政治讽刺诗,如《施库罗将军》、《尤登尼奇的宣言》、《冯·弗兰格尔男爵的宣言》、《罪犯》、《捕鸟人》等。它们密切配合国内战争,像一把把匕首一样刺向敌人。其中最有名的一首诗是《施库罗将军》。诗人以俄文“施库罗”与“毛皮”这一对相关词,巧妙地讽刺了白匪将军,深刻地画出了他的本相:“毛皮,毛皮,毛皮,沙皇将军——原来是张毛皮!”从1918年至1921年,别德内依在国内战争期间共发表了四十多部诗集,印数达五百多万册,成为他诗歌创作的繁荣时期。托洛茨基曾对此评论说:别德内依是“一位以诗歌为武器的布尔什维克”;“他的创作整个说来是一种前所未有、独一无二的现象”;他“在一个最伟大的时代”,“以自己的诗如此直接和有效地影响大众——工人、农民、红军士兵、千百万人”。[11]1923年苏维埃政权为了表彰他的卓越功绩,授予他“红旗”勋章。他是苏联作家中第一个获此殊荣的诗人。全俄中央委员会主席团给他发了贺信,称赞他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诗人”,他的诗歌“在劳动者心中点燃了革命烈火,并在斗争最艰苦的时候,巩固了他们的勇气和信心”。
国内战争结束,苏联进入国民经济恢复与和平建设时期。别德内依继续以饱满的革命热情进行诗歌创作。1922年11月为纪念十月革命五周年,他发表了长诗《大街》。这是一首礼赞革命之歌。它描写俄国劳动群众在布尔什维克的领导下,从1905年俄国第一次革命到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英勇斗争历程。诗中充溢着革命乐观主义和无产阶级团结战斗的豪情。诗人并以强烈的时代意识讴歌了俄罗斯大地的“新主人”。整首长诗,叙事与抒情融为一体,旋律激昂,节奏有力,与内容联系紧密,使人们仿佛听到了俄罗斯“新主人”走上大街的历史脚步声:
新主人走上大街,
愤怒举起千万双黝黑的、
布满青筋的、长着茧子的粗手,
如一阵狂风似的冲出数千年来被套上枷锁的
苦难深重的土地,
走上大街——世间的一切都换了新颜……
在描写普通劳动者的诗篇中,最有名的是《牵引力》(1924)。它取材于日常生活,主人公是铁路工人叶里米扬·季米特连科,担当牵引机车的工作。诗人曾在南方某个站上见过他。他工作繁重,收入很少,而饭量很大。为了支援国家,他节衣缩食,每月捐献三分之一工资,体现出一个平凡劳动者的高度政治觉悟和忧国忧民的高尚境界。类似这种取自日常生活素材、赞美城乡人民劳动业绩的作品,还有《劳动》(1920)、《纪念农村通讯员格里戈里·马林诺夫斯基》(1924)等,以及30年代创作的《我们挺得住》(1931)和《英雄纪事》(1937)等。与此同时,别德内依还创作了讽刺小品《从热炕上爬下来吧》、《比里瓦尔》和《不讲情面》等,由于它们抨击顿涅茨矿区生产混乱,管理不善,干部无所用心等一些生活消极面,而受到党中央和最高领导人批判,被斥为对苏联社会的“诽谤”。对讽刺作品有缺点可以讨论批评,况且那时的社会和企业也并非无可指摘。将它们上纲为“诽谤”,不免失之偏颇,而且同别德内依整个思想倾向和创作倾向也并不吻合。
在反法西斯的卫国战争期间,别德内依拿起笔作刀枪,投入战斗,创作了二百多首诗歌,《我们的孩子》、《俄罗斯姑娘》等五部诗体小说,以及讽刺小品和配画诗等。他歌颂苏联人民在前线和后方同仇敌忾,英勇斗争,并确信人民一定能取得胜利,如《我想念自己的人民》(1941)等,同时愤怒鞭挞法西斯匪帮的无耻和残暴,并预言他们必遭失败和灭亡,如《道德家大灰狼》(1943)等。
崛起于20年代苏联诗坛的“共青团诗人”或称“共青诗群”,是苏联无产阶级诗歌的新生力量或“第二浪潮”。他们朝气蓬勃,人多势众,以《青年近卫军》杂志为中心,其代表者有别济缅斯基、扎洛夫、斯维特洛夫、戈洛德内、萨扬诺夫、乌特金等。他们大都参加过十月革命,经历了国内战争炮火的洗礼,都是共青团员和团的干部。其中有些诗人与无产阶级文化派和“锻冶场”诗人关系密切,继承了无产阶级诗歌的战斗传统,但反对他们脱离生活而去描写“宇宙”和那些抽象空洞的东西,主张面向现实,写自己周围的日常生活。他们的诗歌具有生活气息和时代精神,不仅描写国内战争的英雄业绩,也表现和平建设的激情,因而引人注目。如扎洛夫(1904—1987)的《共青团员》(1924)、《雅科夫师傅》(1924)和《手风琴》(1926),戈洛德内(1903—1949)的《顶房柱》(1922)和《泥土集》(1924),斯维特洛夫(1903—1964)的《轨道》(1923)、《犹太牧师之诗》(1923)、《夜晚的会见》(1924)和歌颂乌克兰红军战士英雄形象的名诗《格列纳达》(1921)等。就每位诗人的作品看,都有其局限性和不足,主要是议论成分较多,对主题的处理较简单。但从他们诗歌创作的总体看,仍然表达了那个时代的情绪和脉搏。
20年代共青团诗人的佼佼者是亚历山大·别济缅斯基(1889—1975)。他生于日托米尔,1916年毕业于弗拉季米尔的一所中学,后就读于基辅商学院,曾参加十月革命,是第一届全俄共青团中央委员会委员。1918年他开始发表作品,是“拉普”文学活动的积极参加者。最早的诗集《十月曙光》(1920)和《向太阳》(1921)留有无产阶级文化派和“锻冶场”诗人的痕迹。1923年发表的《致“锻冶场”诗人》,是他文学观点的一次重要转折。该诗要求以往的伙伴“走下来”,到“日常生活中去”,“抛开宇宙”,“给我们大地与活生生的人”。并在《关于帽子》的诗中写道:
只有能在那平凡小事后边
寻觅世界革命的人
才无愧于我们的时代,
他才能走在我们的大道上。
这是别济缅斯基的诗歌宣言,也是共青团诗人的创作共识。此后,他创作的诗歌诸如《关于儿子的诗》(1923)、《共青团》(1924)和《生活之歌》(1929)等,不仅比较接近现实,展示出年青一代意气风发的精神面貌和火热般的斗争生活,而且语言简洁明快,具有浓郁的抒情性。特别是他的青春颂歌——《青年近卫军》(1921)经人谱曲后,为一代又一代的共青团员和年轻人所传唱。卢那察尔斯基在1925年曾称赞别济缅斯基,认为他“经常能写出新颖和充满生活勇气的作品,很好地反映了共青团的情绪”。此外,别济缅斯基关于列宁的诗篇《弗·伊·乌里扬诺夫》(1926)和描写捷尔任斯基的诗篇《凤凰》(1927),形象鲜明感人,是他创作生涯的重要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