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唐代讲经文的内容和体制
俗讲中用的话本,分为讲经文和变文两种,其中前者是较早产生的,后者乃是俗讲发展过程中的产物。也即如向达所认为的“唐代俗讲话本,似以讲经文为正宗,而变文之属,则其支裔”。[13]其来源是六朝以来的唱导文。然二者之区别在于,唱导文虽然也是随类宣化,“如为出家五众,则须切语无常,苦陈忏悔。若为君王长者,则须兼引俗典,绮综成辞。若为悠悠凡庶,则须指物造形,直谈闻见。若为山民野处,则须近局言辞,陈斥罪目”[14]。但基本是以说理为主,就近取譬,以能更好地解释经文大义为要务。而讲经文则是在解释经文大义的基础上,以故事性和趣味性为追求目标的。是故向达又云:“而俗讲则根本经文,敷衍陈篇,有同小说,为稍异耳。”[15]即是以化俗手段、表达方式之不同而言的。
敦煌遗书中所存讲经文主要有:《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经文》、《佛说阿弥陀经讲经文》、《妙法莲华经讲经文》、《维摩诘经讲经文》、《维摩碎金》、《维摩诘所说经讲经文》、《佛说观弥勒菩萨上升兜率天经讲经文》、《父母恩重经讲经文》、《盂兰盆经讲经文》、《长兴四年中兴殿应圣节讲经文》等。这些讲经文的题目,多是后来者加上的,只有《长兴四年中兴殿应圣节讲经文》[16]是原卷就有的,故可代表一般讲经文的模式和轨制。兹录其中一段为例:
沙门△乙言:千年河变,万乘君生。饮乌兔之灵光,抱乾坤之正气。年年九月(日),彤庭别布于祥烟;岁岁重阳,寰海皆荣于嘉节。位尊九五,圣应一千。若非菩萨之潜形,即是轮王之应位。
累劫精修福慧因,方为人主治乾坤。若居佛国名调御……金枝眷属围宸扆,金紫朝臣进寿杯。愿赞金言资圣寿,永同金石唱将来。
经
皇帝万岁……
以此开赞大乘所生功德。谨奉上(庄)严尊号皇帝陛下。伏愿圣枝万叶,圣寿千春;等渤解之深沉,并须弥之坚固。奉为念佛
皇后,伏愿常新令范,永播坤风。承万乘之宠光,行六宫之惠爱。
淑妃,伏愿灵椿比寿,劫石齐年。推恩之誉更言,内治之名唯远。然后愿君唱臣和,天成地平。烽烟息而寰海安,日月明而干戈静。念佛
适来都讲所唱经题,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序品第一》者:仁者,五常之首,王者,万国之尊,护者,圣贤垂休,国者,华夷通贯;般若即圆明智惠,波罗蜜多即超度爱河;经者,显示真宗;此即略明题目。……
意愿乾坤永晏清,净心求说志心听;
国中不忒雨风候;天上无亏日月星。
调御垂慈虽恳切,君王求法更丁宁;
如来与说安邦法,故号《仁王护国经》。
君王恳切礼花台,只望金言为众开。
惠日照摧心上恶,慈风吹散国中灾。
殷勤敢望慈尊许,悟解方应翠辇回。
未审此经何处说,甚人闻法唱将来。
经
将释此经,大科三段:第一,序分;第二,正宗,第三,流通。三分之中,且讲序分。序分之中,依《佛地论》,科为五种成就。“如是我闻”,信成就;“一时”两字,时成就;“佛”之一字,教主成就;“住王舍城鹫峰山中”,处所成就;“与大比丘众千八百人俱”,听众成就。……
大觉牟尼化有缘,亲宣《护国》向灵山。
万千徒众闻金偈,十六君王礼玉颜。
智惠宝舡希共上,菩提花树愿同攀。
不因有信君王请,争得经文满世间。
…………
上述引文中的“经”后面应该有此次讲经的题目《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序品第一》,因为大家都很熟悉,抄手就略去不写了。再者,像“皇帝万岁”后的省略号也是代表大家都很熟悉的颂圣套语,所以抄写者也就从略了。从讲经文的内容看,是法师在为以皇帝为首的皇室成员讲解《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序品第一》,开赞、唱经题之后,法师讲经,几乎是逐字逐句地解释,然后又结合目前实际情况来帮助听众理解大意。解释经文大意时是先引一句原文,再解释一句。一句完了,再引第二句原文。解释完一段之后,以七字韵文做小结,接着再讲说下一段。在解说经文时,除了联系实际,不时地夸说府主之外,还会适当地用比喻、想象、渲染等手段来解释经文大意,以增加说经时的趣味。有的讲经文还有“吟、韵、侧、平、断”等表示不同的声调的标记,这说明和尚唱经时是根据声韵的规定来吟诵的。现存敦煌遗书中的讲经文,大多出于唐五代流行的几种大经,篇幅比一般的经文长。这种韵文以七字句为主,韵散相间的文体,上承先秦以《成相篇》为代表的歌谣体,下启宋以后说唱文学之“韵散相间体制”,其津梁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1] (梁)释慧皎:《高僧传》,朱恒夫、王学钧、赵益注译,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788页。后面所引《高僧传》,版本同此,恕不一一标注。
[2] 《高僧传》,第788页。
[3] 《高僧传》,第789页。
[4] 《高僧传》,第788页。
[5] 《高僧传》,第776页。
[6] 《高僧传》,第789页。
[7] 胡三省:《通鉴》注,转引自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第22页。
[8] 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第22页。
[9] 转引自向达《唐代俗讲考》,载《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重庆出版社2009年版,第234页。后面所用《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版本同此,恕不一一标注。
[10] 文溆僧(和尚),亦有文献记载为“文淑僧(和尚)。”
[11] 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第241页。
[12] 转引自项楚《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993—996页。后面所引《敦煌变文选注》,版本同此,恕不一一标注。
[13] 向达:《唐代西安与西域文明》,第245页。
[14] 《高僧传》,第809页。
[15] 向达:《唐代西安与西域文明》,第245页。
[16] 转引自项楚《敦煌变文选注》,第1111—119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