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比喻有低级和高级的两种。前者是指那些基于感性认识的比喻,后者是指那些基于理性认识的比喻。比喻既可以用来表述感性认识的内容,也可以用来表述理性认识的内容。
比喻作为一种认识形式,远在原始人的思维中就已存在了。在人类认识发展的低级阶段上,在抽象概念还没有形成的时候,事物的属性、共相在人们的意识中还没有从具体事物中分离出米,因而他们也还不可能给事物作出理论上的规定。那个时候,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是实现于一系列对事物的外在的、直观的表象之中的。例如,当他们想要说明一个战士的勇敢的时候,他们没有“勇敢”这样的词和概念,因而只有借助于另一个具体的、已知的、带有象征性的实物来表示,说他像一头狮子。在这里,表述的形式和认识的内容都是直观的,表述的直观性是认识的直观性的直接表现。起对认识对象规定作用的是由另一物、另一行为和动作引起的生动的联想。一旦有如“勇敢”之类概念形成,思维进程就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理性认识阶段。前而说的理性的比喻,就是建立在这样一种认识基础之上的。
这样一种比喻的特点是把理性认识的成果——反映对象本质的概念,“外化为”(表述为)具体的、生动的、直观的形象。
基于感性认识的比喻是不同事物的单纯的表象与表象的联结;基于理性认识的比喻是另一事物的表象与被比喻对象概念的联结。基于两个不同认识阶段的比喻,不仅在内容上不同,而且在思维中的地位和作用也不同:在感性认识阶段,比喻既是一种认识手段,也是一种表述的手段;而在理性认识阶段,对于使用比喻的人来说,却主要是一种表述和论证的手段,只有对于接受比喻的人,才有一定的认识论上的意义,即提供他们从具体到抽象、从感性到理性认识过渡的桥梁。总之,在通常的情况下,使用这种比喻的目的,不外是为了加强理论本身的通俗性,激起人们在感觉上的印象,增加理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都是巧用比喻的大师。在他们的著作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雄辩而机智的比喻,通过它们使自己的论点和论证活生生地显现出来。例如,马克思曾把革命比做“历史的火车头”,把暴力比做孕育着新社会的旧社会的“产婆”。从“火车头”可以使我们想到革命之推动历史前进的强大动力的作用,从“产婆”可以使我们想到暴力在一个新的社会制度诞生中的作用。列宁曾把那些“高唱什么要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机会主义者比做送葬时高喊“恭喜恭喜”的人,他说:“在理论思想混乱的时代来重复这句话,这就同在人家送葬时高喊‘恭喜恭喜!’一样。”[1]这就揭露了那些违背革命发展进程的要求、以经济斗争代替政治斗争的经济主义者的面目。毛泽东同志不止一次地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俗语,比喻各国反动派的蠢行,说明“他们对于革命人民所作的种种迫害,归根结底,只能促进人民的更广泛更剧烈的革命”。[2]
所有上述的比喻都是建立在理性认识上的比喻,这种比喻集中地反映了革命、暴力、经济主义者和各国反动派本质的特点。这种比喻只是在形式上是直观的,而在内容上却是抽象的(与直观相对而言)。它们不是感性认识的产物,而是理性认识的产物。它们是感性知识在理性思维中的再现和补充,这种再现是经过对对象的科学分析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