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溪公主
“永”字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字写好了,就说明练字者已经在初级阶段小有成就。
云川这个字看似写的中规中矩,实际上透着股子流气,不似姑娘家的隽永秀气。
反正要说字写都如何?也确实不错,要说其中的精气神,她这字算不得好。
皇家对于公主皇子的教养里,书画为重,琴棋相辅,按这个标准来说,云川写的实在差远了。
宸景帝沉吟片刻,吩咐道:“涓儿等安顿好了,与你皇兄他们一起到国子监去,也该好好读些正经书。”
云川福身一礼应了声是。
“严松,引她去清流宫去,若有什么要添置的,你去打点。”
严松行了礼便对云川说:“公主请随老奴来。”
目送他二人出去,明辙转头便对上了父亲大的眼神,一时有些尴尬,宸景帝见他这个样子,也懒得再督促他功课,“你也去吧。”
明辙抿唇一笑,正儿八经的行礼道:“儿臣告退。”
严松在宫里也算老人了,可他此刻看着走在自己前方不到半步远的小公主满脑子都是迷惑,也不是没打听过,坊间常说一句:生女莫生黎家女,娶妻莫到黎家去,宁毁十座关公庙,不为黎家女郎扰。
当然有些夸大其辞,黎家他也是去过几回,哪有那么恐怖,府中没什么严格的规矩,但是井井有条,和和气气,也挺好。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七岁小女童,怎么会顽劣成那个模样。
正想着,忽的听到一声娇笑:“野鸡如今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严松连忙行了一礼,“明溪公主千岁。”心下也有了主意。
云川站着没动,似乎听到嘲讽,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明溪轻笑一声,“没规矩的野娃,行礼都不会吗?”
明溪年方十一,云川没出现前正是宫里唯一的公主,虽然不太得宠,但好歹是唯一,这会儿见父皇又是封号又是赏宫的,心里早就酸成一片海,早就堵在这条必经之路上,要给云川个下马威,叫她臣服与自己。
云川却不想理她,太阳这么大,衣服又沉又热,她是半个字都不想多说,明溪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就更气了,连踱步上前,眼瞅要扯上云川的衣服,却被脚下的鹅卵石滑到摔了个狗啃泥,偏偏拜倒在云川脚下,那石头原本是她下令铺在路上,要给云川使绊子的,如今却绊倒了自己,明溪立刻觉得受了大辱,趴在地上哭将起来。
严松一看情况不对,正要上前劝说,瞧见云川看着他狡黠一笑,忽的心头警铃大作,只见云川笑着蹲下身,“姐姐快起来吧,这里是去往各宫的必经之处,再过半刻钟,巡逻的侍卫们就要经过这里了,到时被瞧见了可不好看。传出去也不好听。”
明溪恨恨的扯着侍女的手站起来,转身就走。
云川嗤笑一声,踢了踢脚下的鹅卵石,冲着严松说道:“公公还是找人处理了吧,贵人们常来常往的,摔着了可不好。”
言罢错身而过走在前面,严松觉得老脸都丢尽了,方才该上前劝阻才是,如今闹成这般模样,少不得要低头的。
终于到了清流宫,严松立刻抓住机会上前搭话,“公主有所不知,这清流宫临着秋山的泉水,最是清凉之所在。公主瞧瞧,可有什么短缺。”
云川抿了一下唇道:“挺好。”
是真挺好,她这个人要说好,也就一点,易满足,要说不好那就多了。
院里的奴才们已经跪在正殿里等着回话,瞧着严松对这新公主如此伏低做小,心里面一边疑惑,一边打起了算盘。
云川坐在主位上,松了口气,端起手边的茶盅就喝了一口,还没待咽下就噗嗤一口喷出来,吓得堂下跪着的一众奴才瑟瑟发抖,生怕这新主子要立规矩。
云川只皱了皱眉没说话,抬眼瞧着摆在宫中的许多赏赐,轻轻一笑,“钱是个好东西。”
严松和一众奴才一愣不明所以。
云川站起来,走到摆着赏赐的长几前,抹了一串红玛瑙,随手丢给了严松,严松手忙脚乱的接在手里,苦笑起来:“哎呦!我的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公公拿去赏玩罢。”说完又捡了两个元宝丢给领头的太监宫女,说道:“你们日后当差难免要吃点苦头,这点钱就当是我提前付的医药费了。”
这话吓得几个太监宫女抖得更厉害,那金元宝丢在地上愣是没人敢接,好像接了就是卖命钱,严松觉得拿在手里的红玛瑙串隐隐有些烫手了,可此刻还也不是,拿也不是,急出一头薄汗。
正为难着,院外传来通报“太子殿下到!”
严松与一众宫人连忙请安,唯有云川冷哼一声,理也不理。
明辙见跪了一地人,挥手叫他们都起,径直走到主位旁坐下,“妹妹有什么不高兴的只管打骂,何苦作弄他们!”
“我不过看看他们有几个胆子罢了,打骂他们作甚?”
被明辙这么一搅和,她也懒得计较,摆摆手道:“把东西都收起来吧,免得看着眼热。”
宫人们连忙上前将赏赐抬出正殿,当然,顺走的小东西也都尽数放回。
这番折腾也都长了记性,不敢小瞧了这小公主,年纪不大,懂得不少。
宫里处处都是忌讳,什么东西,给谁,什么赏赐,都有一定的规制,若非皇上特许,这些规矩是有寓意的,轻易不会改变。
宸景帝若有额外赏赐自然不会掺和到规制之中,那数目不对必然是这些胆大的奴才顺走了些。
严松见太子来了,立刻上前说要回去复命,一溜烟的就走了。
明辙也是蛮意外的,一个行走在街市的小姑娘,还能懂得这些,着实不凡,“你如何知道的?”
云川嗤笑:“野史里凑字数的常用手段。”
“妹妹读的书不少。”
“太子过奖,若是您有兴趣,小妹还有不少禁书……”
明辙微笑的脸有些挂不住,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是谁教给她的。正要教训一番,却又难以启齿,不知说什么好。
憋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道了声:“好自为之。”
出了清流宫的大门又有些后悔,想着她一个小姑娘,上分辨不清黑白,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可又拉不下脸回去,心想着日后对她好些。
云川见人都走了,长长舒了口气,幸好啊,这清流宫是最舒适的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