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择亲
要离驾着马车,一路向北。
他要去找世子庆忌,但却不是投奔他,而是为了杀他!
伍子胥曾说,庆忌向来疑心极重,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此前斩断左臂便是他苦肉计的一环。而妻子吴氏于闹市砍头,并被焚尸,则是另一环。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博取庆忌的同情和信任,庆忌号称吴国第一高手,要杀他,单靠武勇,成功的机会很小。
要离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痛苦远比肩头的断臂之伤,来得更甚。
刺客信条,讲求无情、无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离的目的是诛杀庆忌,他这样做,只为此生最敬仰的人伍子胥!但代价却过于血腥、肮脏。——妻子吴氏本是一个无辜之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斩首,原来是要离的苦肉计。
要离并不后悔,只要能达到目的,便义无反顾,因为他原本就是刺客。
……
两个月以后。
云蜇住在伊人的清水小阁,整天浑浑噩噩,感觉自己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绑,寸步难行,“我何时才能离开梅里?”
伊人立在云蜇的旁边,“伍相说过,你若走,父王便会降罪于他,你忍心如此做?”
“我想去找义父,若是大王怪罪伍相,你是公主,可以为伍相求情。”
“你未免太高估我这个公主了。”伊人慢慢说道,美丽的眼睛露出幽怨之色,“我在父王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如一件衣服,寒则穿,暖则弃。”
“公主何出此言?”云蜇惊讶的问道。几月的相处,伊人在云蜇眼中善良而温婉,与她的父亲大不相同。
“我要嫁人了。”伊人突然笑道,“蔡国和晋国同时来提亲,已经到了梅里,父王择其一,要将我嫁出去。”
云蜇在伊人的笑容里,看到一抹无奈与忧伤,“你不愿意么?”
“晋国公子姬午,蔡国公子姬朔,我从未见过,让我如何委身于一个不认识的人?”
“若是阿月在此,他或许能一断乾坤,为你指出一条明路。”云蜇看着伊人。
“阿月?我听你上次提过,此人是谁?”
“他……他是我一个虚无的朋友,不过已经走了。”
“什么是虚无的朋友?”伊人不解的问道。
“他,不是人,来自遥远的未来,似乎只存在于我的世界里。”
“你在说什么?”伊人眯起眼睛,“越说我越糊涂。”
“不说他了,”云蜇微微一笑,“其实我也不明白。”
……
吴宫大殿。
阖闾坐在龙椅,手上正拿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绿松石珠,仔细端详。
“我们晋国雄踞中原,占沃土千里,国富而兵强,这颗绿松石珠乃北地蛮族所贡,今献于大王。”大殿的右侧,一老者正落座与客席,笑容满面,“姬午年少有为,已进世子之位,若公主与其结为连理,实则一桩美事。”
老者旁边是一位翩翩少年,面容俊美,正含笑望着阖闾。
“公主之美,早已享誉四方,而姬午公子也是少年英才中的翘楚,正所谓郎才女貌,此为天作之合。”老者继续说道,“若晋吴联亲,对大王来说,则相当于多一个强大的外援。”
阖闾看着老者,“看来晋国选你来做媒,确是选对了人。”
“大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老者笑着,抬手行礼。
阖闾的眼睛又落在另一边。
另一边则是蔡国公子姬朔。
姬朔,头大而身壮,一张脸上的肥肉白里透红,小眼睛,大鼻子,面相平凡至极,甚至有些丑陋。与晋国姬午比起来,实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姬朔木然的看着阖闾,嘴唇翕动,半响却无言。
阖闾转过脸,摇摇头。
伍子胥从阖闾身后走出,“两位公子,千里迢迢来我吴地,舟车劳顿,请先于宫房休息。联姻之事,明日给两位答复。”
……
阖闾站起身,手里仍旧拿着绿松石珠,“伍相,你认为此珠如何?”
“此珠虽外表华贵,但内质不纯,我想公主不会喜欢。”
“此话何意?”阖闾问道。
“晋处中原,与邻国年年征战,看似威震八面,实则外强中干,国力损耗甚巨。而姬午此人,只是虚有其表,外相俊美,但却隐隐有一股凶煞之气,定不是善良之辈。”
“伍相国言之有理。”一旁的伯噽走上前,“大王不可与晋国联姻。”
“那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将伊人许配给蔡国姬朔?”阖闾问道。
“大王,姬朔过于平庸,胸无韬略,必成不了大事,公主若是去了蔡国,恐无幸福可言。”
“伍相国此言差矣。”伯噽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阖闾,“公主的幸福固然重要,但大王的大计更为重要。”
“哦?”阖闾看着伯噽。
“大王,我们日后若要北进,与楚国一战在所难免。蔡国虽小,但却与楚为邻,蔡国,实在是一颗牵制楚国的绝好棋子。”
“如此一来,太委屈公主了。”伍子胥缓缓说道,“还请大王三思。”
阖闾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硕大的绿松石珠已被他丢在案上。
黄昏。
雪不停。
伍子胥来到清水小阁。
伊人正伏在案上,看着窗外的雪花。美丽的眼睛看起来空洞而无神。
“大王决定了么?”云蜇走到伍子胥身旁。
“唉。”伍子胥深深叹一口气,“大王将于明日见姬朔,公主将入嫁蔡国。”
“什么?”云蜇惊讶的问道,“传言公子姬朔愚笨无知,且面容丑陋,我在宋国早有耳闻,他怎可将……”
“蜇儿,这样的事情,唯有大王可定,我们又能说什么?”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父亲!”云蜇说道。
“我在父王眼中,只是一件衣服,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奇怪呢?”伊人仍旧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
“公主,你快去求求他,若让他明日见姬朔,一切都晚了!”云蜇看着伊人。
伊人摇摇头,转过身,朝内室走去,“父王的脾气我很清楚,谁叫我是阖闾的女儿呢?”
一抹幽怨留于小阁。伍子胥与云蜇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