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霸九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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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枕黄粱

秦霜的房间很大,很豪华。桌椅用的是上等楠木,窗棂上的雕花细微精致,看起来是经过精心打磨装饰而成。

“阿狗。”娇滴滴的声音,秦霜已脱下衣衫,坐在床上,只一袭轻纱掩身,突兀有致的身体若隐若现。

“阿狗?”云蛰将一口唾沫吞下去。

“还不过来?”秦霜似乎有微微的恼意。

“你叫我……阿狗?”云蛰笑着。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秦霜瞪着云蛰,将一条腿伸直,“给我脱鞋。”

“是。”云蛰陪着笑,“娘子要为夫做什么,为夫就……”

“闭嘴!”秦霜皱起眉头,“油嘴滑舌,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市井无赖的口舌,也难怪,原本你就是一个乞丐!”

云蛰突然感觉到屈辱,自小跟随父亲,也曾经有过一段富贵的生活,但这几年漂泊于街头,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冷眼与嘲笑,往日不可一世的骄狂与尊严,早已贬值而变得廉价,甚至不值一提。

秦霜的脚很小,秀气而精致,就如她的脸一般,同样的美丽。

云蛰爬上床,面赤耳红,而秦霜则盯着云蛰,一双眼睛满是厌恶。

“砰”的一声,云蛰只觉得肚子一痛,整个身体如一只皮球,咕噜噜从床上滚到床下,也许是吃得太多,体内酝酿许久的“真气”受到震荡,猛的从屁股蹦出来,“噗——”

爬起身,发现秦霜将抬起的腿收进棉被,“你要是再敢上床,我踢死你!”

云蛰满肚子的怒气却不敢发作,此处毕竟是人家的地方。

夜已深,灯烛仍旧明亮。房屋里的一切,看起来柔和而温馨。

云蛰靠在墙壁上。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当转到秦霜的脸,发现秦霜也在看自己。

“阿狗,你觉得我美么?”秦霜问道。

“美。”

“那你想和我大被同眠,共赴巫山?”

“当然想。”云蛰似乎看到希望,迅速站起身。

“可是我不明白。”秦霜似乎来了兴趣,坐起身,“你不满十岁,怎可能懂得儿女之事?”

云蛰看得两眼发白,将一口唾沫又吞进喉咙,“我人小志气大!”

“哈哈哈……”秦霜突然笑了起来,“人小志气大。你这小子,若让你长大成人,倒是一个难缠的男人。”

云蛰看着秦霜,本想告诉她,自己已经18岁,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门突然开了,一个黑影滑进来,看了秦霜一眼,又转身关上门。

“我来啦!”黑影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朝秦霜扑去。

云蛰发现,门从一开始就没有锁,“你是谁,要干什么?”

黑影停下来,转过身,似乎此时才发现地上的云蛰,“闭嘴!敢多管闲事,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燕明!”云蛰惊讶看着黑影。

……

“表哥,你来干什么?”秦霜惊讶的问道。

“我来,当然是看你。”燕明笑着。

“这,这……”云蛰望着燕明,“使不得,使不得……”

“使不得?”燕明已经爬上床,转过头看着云蛰,“如何使不得?”

云蛰站定,看着秦霜,而秦霜惊讶的脸此时已满含笑意,一双媚眼紧盯燕明,再也舍不得挪开。

燕明迅速脱掉上衣,胡乱扔在一边,身体结实而强壮,一看便知,此人练过拳脚。他的声音粗鄙不堪却又肆无忌惮。

“啊——”一声尖叫。秦霜张大嘴,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燕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全身一颤,顺着秦霜的眼睛回过头。

一张好奇的小脸,立在伸长的脖子上,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正上下滑动,在燕明回头的一刹那,陡然间缩回去——云蛰不知何时,已走到床前。

“你!……”燕明低吼一声,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滚一边去!”燕明吼道。

云蛰没有说话,顺从的转过身,走到墙角,心想:“不将我当人,我得想个办法,坏了你们的龌龊事。”

“他只是个岁不满十的小乞丐,管他作甚?”燕明慢慢说着,正打算钻进被窝。

而就在此时,“啊——”又一声大叫,这次不是秦霜,而是立在墙边的云蛰。

燕明被吓得全身一抖,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连秦霜也惊得坐起身。

声音够大,大的足以传到隔壁临房,让其他人听见。

云蛰已经转过身,发现燕明暴怒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惊恐,“你疯了么?!”

“对不起。”云蛰慢慢说道,“我自小喉咙就有顽疾,有半夜忍不住嘶喊的习惯。”

“你找死!”燕明爬下床,冲到云蛰身边,一把将云蛰提了起来,云蛰受痛,双手扭住燕明的手腕。

燕明很吃惊,吃惊此孩童小小年纪,竟似乎有着成人一般的力道!自己也是习武之人,竟要用上七成力气才能制住他。

门突然开了。秦戊站在门口。

“秦伯伯……”燕明转过头放下云蛰。

“出去。”秦戊说道。

云蛰很惊讶,秦戊竟然没有一丝愤怒,仿佛对于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顿时,已明白,他们并非真正要自己入赘秦家,而是另有目的。

“我去另一间房。”云蛰慢慢说道。

一轮圆月挂在树梢。

崭新的床被,散发着一种淡雅的清香。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豪华而又奢侈。

云蛰站在窗边。窗外,月色怡人。

一道黑影飘过。

“天色已晚,会是谁呢?”云蛰觉得有必要出去看看。他的脚很轻,像一条泥鳅一般滑过楼梯的扶沿,无声无息,从旁边的小门钻了出去。

两个人正站在月光下。

“巫大师,再过十日,霜儿如何等得了?”

云蛰听出来,说话的是秦戊。

“我已说过,此病非疾,这小子已在你手中,你还担心什么呢?你若明日成亲,便会冲犯煞气。”

云蛰呆住了,“秦霜有病?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们巫医一道,讲究交通鬼神,兼及药理,你女儿前世害死人家的小夫君,今生须得还给人家,此为因果报应。但日子则要慎重选择,万不可冲犯煞气。”

“但我担心,下次犯病,会醒不过来。”秦戊叹一口气,慢慢说道。

“你放心,待这小子与秦霜成亲毙命后,便是小姐的康复之日。”

云蛰大吃一惊,“他们要杀我!抓我来此,成亲是假,谋我性命是真!”

“你在此处鬼鬼祟祟偷听我父亲说话,意欲何为?”

秦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云蛰身后,突然问道。

“我……我出来小解,但却寻不着茅房。”云蛰被吓得大吃一惊。

秦戊已走过来,盯着云蛰,“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没有,没有……”云蛰摇摇头,“我刚到而已……”

“爹,他在这里很久了,我从茅房出来,就看到他一直在此处。”

“你入赘秦家,当与霜儿同命相连,有时候,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秦戊缓缓说道,“霜儿的病很怪,晚夜睡去,便长眠不醒,最长一次,曾昏睡三天,此疾,毫无征兆,我们替霜儿选婿,只为驱走她身上的邪气,而不是杀人。”

“秦老爷,我只不过是一侏儒,年纪早已满十八了,您要的是童子,可我不是。”云蛰看着秦戊,大声说道。

“侏儒……你是侏儒……”秦戊突然大笑起来,“你这小子,从一开始就诡计多端,现在,你又说你是侏儒。”

“谁信呢?”秦霜立在一旁,“你替我医治顽疾,也算善事一桩,比你做乞丐终日与苦为伴,强多了!”

云蛰转过身,陡然朝着秦府的大门跑去。

“快,抓住他!”秦戊大吼。

一众巡夜的家丁跑出来,却挡不住云蛰,云蛰已跑出门外。

穿过街道,房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市集,在城外山道的尽头上,云蛰停了下来,前方已无路,万丈悬崖横亘于前。云蛰转过身,静静的看着。

一个人,紧紧的跟着自己,无论自己怎么跑,都摆脱不了此人的追踪。

这个人,正是燕明。

“跟我回去罢”燕明说道,“你终归是跑不掉的。”

“与其跟你回去送死,我还不如跳下悬崖!”

“跳下去便粉身碎骨!”燕明微笑着,慢慢朝云蛰靠过来。

“你站住。”云蛰边退边说。

“抓住他!”山路上火光亮起,秦戊的家丁举着火把到了。

一众人将云蛰团团围住。

“贤婿,既然你已知晓内情,你若不愿,走便是了,我不想多造无辜的杀孽。”秦戊慢慢说道,一双眼睛闪过一抹慈祥,看起来无奈而又忧伤。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一口一个贤婿,你当我三岁孩童么?”云蛰看着秦戊,一张小脸由于急怒,变得通红。

“你聪明、机智,当然不止三岁,你看这样如何,我送你一匹快马,你离开安邑如何?”

“闭嘴!”云蛰吼道,“若肯放我走,你们自行离开便是,何须你送马于我?看来你还是包藏祸心,歹毒无伦。”

一瞬间,燕明通红的眼睛在焰火下闪出炽热的光,一种丧失理智的原始力量涌遍全身,电光石火一般,朝云蛰扑来。

云蛰一惊,下意识朝后退去。

……

风起,叶落,满山的树木沙沙作响。林间一只乌鸦“哇”的一声,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飞向远方。

一切归于沉静。

燕明低头痴痴的看着,脸上炽热的余烬还未完全褪去,现出一种病态的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