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蝴蝶在你身边围绕（三）
俞桁回到卧铺的时候，大脑竟然异常清醒，直接联系了楚老爷子，拨通电话的时候，他反复深呼吸，压下心底那个不断冒出来的念头——他要回去。
“阿桁啊，怎么样，在那边还待得惯吗？”
俞桁低声问。
“爷爷，楚羡怎么样？”
楚老爷子愣了下，按理说俞桁不应该知道江延琦昏倒的事情，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俞桁该是知道江延琦的身份的。
他当初劝解江延琦的那番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活到这个岁数，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了，知道人生有多艰难，要是能让他们少走一点弯路，他也开心。
江延琦这个孩子，跟楚羡不一样，他查过资料，她从小就是自尊自爱的人，有时候太理智、想得太多，她和楚羡就像两个极端，一个过于克制、一个过于恣意。
这世上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于是人类把他们归为玄学，楚老爷子倒是对这些事情充满敬畏，大概年纪大的人，都有那么点迷信，自从江延琦来到楚家，无论是楚家还是正晖，那些暗潮汹涌都渐渐归于平静了。这也是他能淡然接受江延琦的一个原因。
“她没事，我没让医生做检查。”
楚老爷子说着，把话题一转，“你知道她的身份吧，我挺喜欢这孩子的，等你回来了要加把劲啊。”
俞桁瞳孔一缩。
“爷爷......”
“看来她没跟你说？我早就知道了，那孩子很诚实，没想着瞒我。”
楚老爷子倒是没想到，他以为江延琦至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俞桁了，现在看来恐怕楚羡那边也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暴露了。
他蹙着眉，想起前段日子她的状态，又觉得心疼，不过二十岁的一个孩子，还没踏出校园一步，就要独自承受这些压力，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他虽然相信俞桁对江延琦的感情，却并不代表他就是站在俞桁这一边的，原本，俞桁也不需要这么快就去昆仑山的。
楚老爷子像是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系，立刻冷声道。
“俞桁，这件事是你错了。你都没有做出努力就要丫头接受你，凭什么？你又这么轻易放弃了，拿什么让她信服？你是男人，她不相信你的感情，就是你做得不够好。”
俞桁单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没说话。他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那种节奏，快速、精准、强势，或许只有在喜欢江延琦这件事上，他做到了慢慢来。
楚老爷子一番话，让他忽然醒过来，也许他本来可以成功的，但是那些“慢慢来”耗尽了他的耐心，所以他在成功的关键地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不禁反问自己，为什么在最后结束的时候，忽然心急了呢？他能为了一个任务在毒物横行的热带雨林里潜伏一个月，越是到最后越是平静，怎么在江延琦面前就做不到平静呢？
那天晚上从楚家别墅离开后，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逛着，最后还是停在了楚家别墅外。他在车里坐了一夜，车窗打开抬头就是江延琦的房间。
然后第二天他就去崇明岛找到楚老爷子，同意去昆仑山发展，这是从年后楚老爷子就告诉他的事了，他一直没有回复。
俞桁说不清是不是他被江延琦拒绝后，觉得自尊受损才想要尽早逃离，他也不知道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他现在会后悔，但是他真的挺后悔的。
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闷声问。
“爷爷，还来得及吗？”
楚老爷子沉默着，随后才掷地有声地说。
“没有什么是来不及的，只要你的决心不变，三年五年都一样。”
俞桁心一沉，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江延琦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自己”，她说自己太自私了，现在想想，他难道就不自私吗？
他比江延琦更自私，他喜欢她，所以他就要江延琦也喜欢他，当她表现出抗拒的时候，他就出言伤害她，是他贬低了这段感情。
他太混蛋了。
“阿桁，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在昆仑山好好待着吧。”
楚老爷子的意思无疑就是叫他别再挂念了，也不让他回去。
俞桁捏着手机，觉得眼眶有湿意，他随意抹了一把，才知道自己确实是哭了。
火车正穿过雪山隧道，他四周一片漆黑，风声混着列车行驶的杂音一起穿过耳膜，却都不如他的心跳声震耳，至少他觉得，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为别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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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迦巴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直刺蓝天的战矛”，你看那边，像不像云从山顶穿过？”
宋成蹊指着左侧最高的山峰，一手搭在楚羡肩上。楚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巍峨高耸的雪山延绵不绝，顶端雪白的颜色和云朵混杂，好像生在天际，天空是蔚蓝色，没有一丝杂质，漂亮得如同一块蓝宝石。
他们在俞桁离开的当天晚上也坐车离开了察隅，到达林芝之后，宋成蹊确定了几个游玩的地点，参考的是他大一曾经看过的一部宣传片，名字叫《XZXZ》。导演和设计团队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拍摄，将XZ的风景、部落、文化记录下来，并广为人知。
他来XZ好多次了，可每一次都是匆匆忙忙，到中缅边境走一遍，没有机会来看看这些风景，直到这一刻，他和楚羡并肩站在南迦巴瓦山脚下，去看同一片景色的时候，他才恍然觉得，他就是在等这一个机会。
所有的风景都一样，只是身边站的人不同而已。
“成成，你快过来看这个花！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楚羡蹲在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兴致勃勃地研究那朵没见过的花，宋成蹊轻叹了口气，以后出门真的要买根绳子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否则一转眼她就能跑丢了。
他正要走过去，却先接到了俞桁的电话，俞桁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我找江延琦。”
宋成蹊蹙着眉，过去把手机交给楚羡，楚羡还万般不愿意，语气有点凶。
“干嘛？”
“楚叔醒了，她联系不上你，打给我了。”
楚羡一怔。
楚誉醒了。
她都快要忘记，楚誉还尚在昏迷中，她以前就不关心楚誉到底怎么样，后来，她觉得一切都有江小姐，她也不用操心，现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她猛地舒了口气，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
然而，还不等她高兴，俞桁接着又说。
“她刚刚，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晕倒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晕倒？”
楚羡惊呼出声，要不是顾忌着宋成蹊在身边，她估计能直接骂人。
“楚羡，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她现在所经受的一切都应该是你的，你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她却帮你扛着楚家和正晖，这些都是你的责任。”
俞桁声音更低了，还有点沙哑。
“你要记着她为你付出的一切，你得到了那么多，可她却什么都没有。”
楚羡转身看了宋成蹊一眼，面色沉重，然后她默默往旁边走了几步，问他。
“你是不是哭了。”
她没有等到俞桁的回答，那端就把电话挂了。
楚羡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点难过，她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情绪，回到宋成蹊身边。
“出什么事了？”
宋成蹊接过手机，一手轻抚了下她的侧脸。
楚羡抓住他的手，轻轻蹭了蹭，问他。
“宋成蹊，你能容忍我到什么地步呢？”
宋成蹊很少见她这样正经，楚羡很喜欢调戏他，各种时间地点，而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他就很难再真的动怒，每一次都能无限包容，对于楚羡，他好像真的全无底线。
他是个很寡情的人，又因为以前的遭遇很难与人亲近，若不是楚羡追着他，一直没有放弃，他们可能也没有今天，在他心里，是抱着要和楚羡长长久久的念头过下去的。他的未来蓝图里，楚羡占了一半。
耿皓说得对，他太被动了，在这段感情里，或许楚羡没有得到多少安全感。
宋成蹊把楚羡拉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从来没有容忍你，我是接受，不要胡思乱想。”
楚羡埋首在他胸前，一点也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