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伊瑟一整夜都没有睡。
谢纳在说谎,这是肯定的!为了潇洒一把而去国外旅行这种事,拉美西斯从来不会做。他也绝不会缺席塞提的出殡仪式,如果确实缺席了,那一定事出有因。
尽管拉美西斯确实对她不够好,但伊瑟绝不会因此投向谢纳的怀抱。她根本不想当皇后。谢纳充满野心,脸看起来像月亮一样圆,说话油腔滑调,总以为已经胜券在握——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厌恶。
伊瑟眼下的责任很明显,那就是把这个正处于准备阶段的阴谋以及谢纳亲口说的那些企图告诉拉美西斯。她把要说的话详细写在了莎草纸上。最后写成的信很长,御用传信队的队长应召而来,伊瑟要他务必把这封信尽快送回孟斐斯:“这封信既重要又紧急。”
队长说:“我会亲自去送。”
在国丧期间不只孟斐斯萧条了不少,底比斯也不例外,河港的航运明显少了很多。有一个码头是专门给开往北部的快速帆船用的,现在,士兵们正在那里休息。队长一到这里就大声要求一名水手起锚开船。
“开不了。”
“为什么?”
“卡纳克神庙的祭司长要用这些船。”
“怎么没有人通知我?”
“命令刚刚传到这里。”
“那也必须开船。我手上有一封急信,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孟斐斯的王宫。”
这个队长来到甲板上,被一个男人拦住:“命令就是命令,你也不能违抗。”
“居然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是谁?”
“谢纳,塞提的长子。”
队长立即向谢纳鞠躬,并致歉说:“请原谅我刚才的放肆。”
“没事。伊瑟的那封信,不如就交给我吧。”
队长有些犹豫:“但是……”
“你不是说要送到孟斐斯的王宫吗?”
“是的,而且是交给您的弟弟拉美西斯。”
“所以交给我就对了。我会马上出发回到王宫,怎么,难道你害怕我代替你做信差会不称职?”
队长不能再说什么,就把信交给了谢纳。
谢纳果真立即出发返回孟斐斯了,不过,离开港口较远之后,他撕毁了伊瑟的信,把碎片撒在了风中。
夏天的夜里,热气难消。法老塞提的功绩足以媲美古代帝国的君主,现在,他却已经离他的子民而去,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全埃及都在为他的去世而哭泣。通常埃及的夜晚是充满欢乐的,人们跳舞、唱歌、听书,讲述拟人化的动物寓言,欢歌笑语充斥着村里的广场和城里的街道。但是现在看不到任何娱乐活动,听不到任何欢笑声,因为正值国丧期间,法老的尸体正在进行防腐处理。
在拉美西斯的那只狮子“屠夫”的背上,那条名为“夜巡”的狗正在酣睡,而狮子腹下是一片新鲜草地,园丁刚刚浇完水。
园丁的队伍当中混进了一个希腊人,他是墨涅拉俄斯手下的一位军官。队伍离开的时候,他把毒丸子放在了百合花圃里。他相信狮子和狗最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天性吃掉它们。这两只野兽块头比较大,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死掉,但那毒药是致命的,只要吃进肚里,任何兽医也救不了它们。三名士兵守在花园的高墙上,边看边等待着。
是夜巡首先发现了这些不同寻常的美味。它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静静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然后快速地迈动小步子去到百合花丛中。它嗅了很长时间,并没有开始吃那肉丸子,而是回到了狮子身边。它不想独吞这顿美餐,真是个大方又讲义气的家伙。
狮子也醒了,跟着夜巡走了过去。守在高墙上的那些家伙在想:“只需再等一会儿,等那两只畜生吃掉毒丸子,我们的道路就会畅通无阻了。拉美西斯或许会从美梦中醒来,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会把他带到墨涅拉俄斯的船上。”
狮子和狗并排着来到百合花丛前,停下脚步,把头伸了进去。吃了一会儿后,它们在花丛中躺下,睡起觉来。“看来是吃饱了。”他们小声嘀咕着。
大约十分钟后,三人中的一个跳下墙来。这名先锋估计了一下药量和时间,认为大野兽应该已经死翘翘了,然后对同伴做了个暗号,相约在通往拉美西斯卧房的小路上会合。
一声狮吼在他们准备进去绑架拉美西斯时在背后响起,三人自然地扭头看,发现那两只野兽正瞪着自己,再看百合花丛,发现毒丸子原封未动。紧接着,他们眼看着狮子用脚捣碎了它们。
三个希腊人紧紧站成了一团,手里拿着刀。
狮子张开血盆大口,伸出切金利爪,向这些不受欢迎的客人扑了过去。
此时,那名顺利加入侍卫队的希腊军官已经悄悄进入了王宫,正在慢慢靠近拉美西斯的寝宫。他的职务是监视走廊,还有驱逐所有身份不明的来客。他早已与这里的几名士兵混熟,所以能够随意走动而不被怀疑。撒丁人萨哈马纳睡在花岗岩的门槛上,这个希腊人正在靠近那里。萨哈马纳当然知道他的职责是杀死一切胆敢擅自靠近拉美西斯的人,可他现在正在睡觉,如果他被这个希腊人杀死,拉美西斯就失去了最主要的屏障,谢纳将收服王宫里所有的侍卫。
黑暗中,希腊人停下脚步仔细听周围的动静,除了酣睡者有规律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萨哈马纳虽然体型健硕,但几个小时的睡眠仍是必需的。不过,如果感觉到危险,他或许会立即醒来,就像一只猫一样。所以,这个希腊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萨哈马纳,不留一秒的时间让他能发起反击。受雇的希腊人再次聆听,确认萨哈马纳仍在熟睡,只要给他一刀就完成任务了。于是,他从刀鞘中抽出匕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萨哈马纳,打算割断他的咽喉。
希腊杀手成功了。可是,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懦夫能发出这样的一击,倒也算相当不错。”
杀手转过身去,居然是“另一个萨哈马纳”。萨哈马纳说:“你杀的那个是稻草人。刚才你听到的熟睡打呼声是我模仿出来的,因为我早就料到你会偷袭。”
萨哈马纳命令道:“放下武器!”
“不!我还是要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萨哈马纳有这个自信,他光是身高就比眼前的敌人高出三头。
匕首在空中急速地或刺或划。杀手虽然也很强壮,但却不及这个撒丁人身手灵活。
萨哈马纳评道:“你的格斗技巧烂到家了。”
恼羞成怒的杀手稍稍叉开脚蓄力,趁萨哈马纳不备迅猛地刺向他,刀锋直指萨哈马纳的腹部。萨哈马纳挥右手格挡,于是被划伤了,不过希腊杀手的手腕被他打折了,太阳穴也挨了他左拳的重重一击。这一拳非同小可,杀手登时舌头垂悬,还没等倒在地上就死透了。
萨哈马纳喃喃自语道:“又一个无赖被解决了。”
拉美西斯醒了,看到了两桩谋杀未遂的惨案:三名希腊人被狮子抓死咬死,正躺在花园里;走廊上也躺着一个希腊人,旁边站着他的私人侍卫队队长。
萨哈马纳以肯定的语气说:“有人想杀死您,储君殿下。”
拉美西斯指着走廊上的希腊人尸体问:“他招供了吗?”
“事发突然,没有时间审问他。不用可怜这个蠢材,他根本配不上战士之名。”
“可以确定,这些希腊人都是墨涅拉俄斯的手下。”
“那家伙是个暴君,我讨厌他。如果让我和他单打独斗,我肯定会把他送进监狱,并让里面无数的鬼魂和落寞英雄们再吓死他一次。”
“你目前的工作是这儿的双重警卫,其他的先不要管。”
“最好的策略不是防御,殿下,要想取胜就必须发起攻击。”
“这话不错,但前提是知道敌人是谁。”
萨哈马纳说道:“墨涅拉俄斯和他的希腊人部下都是骗子和无赖,趁早把他们赶出埃及才好,否则这样的行刺恐怕还会发生。”
拉美西斯把手搭在萨哈马纳的右肩上说:“你对我的忠心坚如磐石,难道还有什么能伤害到我吗?”
天还没有亮,拉美西斯和两只野兽又睡去了,夜巡的呼噜声格外响。塞提的小儿子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维持这个国家的和平,然而,疯狂的敌人已经出手,甚至不顾忌眼下正是为过世法老守丧的时期。
宽宥敌人不是结束暴力的办法;相反,暴徒会把宽厚的人当成弱者,并认定他应该受到欺侮,容易被打倒。还是摩西说得对。
天终于亮了,那个令人痛惜的夜晚终于过去了。拉美西斯开始处理政务,他虽然不能取代伟大的父亲,但知道至少应该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