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全埃及的经济中心是孟斐斯,该城市位于三角洲和尼罗河谷交界处,其码头停靠着全国大部分商船。国丧期间,全国货运呈半休眠状态。禁止举办一切宴会,就算是那些达官贵族在自家的宽敞院落里举办宴会也不行。
塞提的去世使得孟斐斯陷入全面的混乱。商业的繁荣无疑要归功于塞提的统治,现在某些大批发商认为:如果法老的继任者是一个懦弱的国王,将很容易招致外族侵略,发生内部混乱,那样的埃及几乎一触即溃。还有,谁才是更像塞提的人?他的长子谢纳啊,他可是一位卓越的管理者!然而,塞提在染病期间偏偏选择了拉美西斯,他年纪尚轻,又喜欢意气用事。从外表来看,他确实是一个魅力非凡的美男子,但要说他能当好一位君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塞提是最有远见的人,但这次似乎犯了一个错。在孟斐斯,人们很快像底比斯的人那样议论纷纷,都说塞提更应该选谢纳为继承人。
外交部长梅布的会客室里有一个人正焦躁地走来走去,他就是谢纳。谢纳在等着拉塞德蒙的国王墨涅拉俄斯。梅布已经六十多岁了,很有风度,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但实际上为人严苛谨慎。他并不与拉美西斯趣味相投,反而更看好谢纳的政治主张和经济观点,所以选择支持谢纳。在地中海和亚洲,梅布有一个相当大的交易场。在那里他努力与各色人等建立贸易关系,为此,有时甘愿放弃几个陈旧的价值原则,并告诉自己这是在换取将来。
谢纳问道:“他会来吗?”
梅布答:“您放心吧,他是我们的盟友,这一点不会错。”
“他们这些野蛮人惯会见风使舵,我实在不喜欢。”
谢纳又矮又胖,浑身肥肉,故而行动迟缓;脸圆而鼓,嘴唇又宽又厚,足见对美食的挑剔;一双褐色的小眼睛总是飞快地转动着。他讨厌日晒和户外活动,所以非常胖。作为一个王子,言谈举止应该显得尊贵和沉稳,但他一开口说话腔调和嗓音就会显露出他在这方面的欠缺。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并且主张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在他看来,为保护国家而建立封闭的军事体系,这种做法是荒谬的;国家应该以创造财富为主,只有那些没有财富创造力的道德家才会使用“背叛”这个词。他认为,接受陈腐教育的弟弟没有治理国家的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对于打算篡位这件事,谢纳一点儿也不羞愧,反而认为如果自己成功了,对埃及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然而,谢纳要实现自己所说的一切,离不开他同盟的支持和坚持。
“你想喝点什么?”
梅布给这位贵宾送来一杯冰啤酒。
谢纳又不耐烦地说:“我们不该信任他。”
“我敢打包票,他一定会来。别忘了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就是早点回到希腊去。”
等了许久之后,警卫前来报告,这位迟来的宾客终于到了。
墨涅拉俄斯是阿特烈的后裔,也是战神的宠儿,当然也是特洛伊之战的屠杀者。他长着金色的头发和如火的眼睛,穿着两层护胸甲,粗腰带上镶着金色的扣子。彼时,埃及人不但对他盛情款待还不辞辛苦地为他修理战舰,让墨涅拉俄斯感觉仿佛已经回到了家。但是,他的妻子海伦害怕回到希腊之后被他践踏、虐待,再加上得到了图雅皇后的支持和保护,再也不想离开埃及了。海伦不愿离开,墨涅拉俄斯就不能离开。他束手无策,幸好有谢纳的帮助和鼓励。他已经与谢纳达成协议:他帮助谢纳成为法老,事成之后,谢纳立即允许他带海伦回国。
希腊的士兵已经在埃及停留数月,他们有的编入了埃及军队,有的在当地经商,因为积攒了许多财富,每个人都很满足。这支希腊军队已经可以准备一场更大规模的“木马战”了,只要首领下令出击,他们能够立即行动起来。
在梅布的府邸,希腊人墨涅拉俄斯竟然表达了对主人的不信任。他对谢纳说:“叫这个人离开,我希望对话只发生在你我之间。”
谢纳说:“不用吧,他是我们的盟友。”
“我不想说第二遍。”
谢纳只好做了一个手势命令梅布离开,梅布遵命退下。
墨涅拉俄斯开始问:“事情进展如何?”
“已经到了出剑的时候。”
“真的吗?你们那些奇怪的习俗和无限繁杂的防腐处理,要是换了我们早就崩溃了!”
“我父亲即将下葬,而我们动手的时机必须是在这之前。”
“我的军队随时待命。”
谢纳却说:“这次暴动,我不希望看到它发挥不出效果,也不希望——”
“少啰唆些吧,谢纳!用几年时间歼灭特洛伊的希腊人可跟害怕战争的埃及人不一样,杀死拉美西斯如果真是您内心所愿,那就请您一次把话说清楚,然后静等我的宝剑取得成功即可。”
“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还有,有时候武力不能解决一切,得靠谋略。”
“这我知道。要取胜,武力和谋略缺一不可。您是要教眼前这位特洛伊之战的英雄怎样使用谋略吗?”
谢纳提醒道:“您应该说服海伦。”
“又是海伦,她真是个充满邪性的女人!不过话说回来,没有她我是不会回拉塞德蒙的。”
“这跟我的计划一致,我们一起来实现它吧。”
“什么计划?”
谢纳狡黠地笑了,他相信这次幸运女神眷顾的是他,因为有了这个希腊人的帮助,他的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了。他说:“拉美西斯的狮子和萨哈马纳是两个主要障碍,铲除了它们,一切就轻而易举了。狮子将被我们毒死,萨哈马纳则会命丧刺客之手。最后,拉美西斯会被绑架,由你带到希腊去。”
“直接杀了他不行吗?”
“不行!我的统治不能建立在鲜血之上。拉美西斯将正式让位于我,他自己则必须去进行一次长途旅行。当然,他会死在路上,而且是死于不幸的意外。”
“那么,海伦呢?”
“如果我成了埃及的国王,图雅还能继续对海伦施加保护吗?除非她愿意丧失理智去神庙里过幽禁的日子。”谢纳一脸得意。
墨涅拉俄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评价道:“这的确是埃及人能够想得出的一个完美计划。”他停了一会儿,继续道:“你们有足够的毒药吗?”
“当然有。”
墨涅拉俄斯补充计划的另一半:“萨哈马纳将在熟睡时被那名现为您弟弟私人警卫的希腊军官杀死。放心,他作为一名军人有丰富的经验。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我接下来要去底比斯,等我回来就动手。”
幸福的时光容易流逝,海伦每一秒都不愿放过。在埃及的王宫里,海伦穿着一袭轻便的长袍,袍子散着花蜜的香气;太阳好毒啊,所以她用薄纱遮着脸。这种日子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梦一样。墨涅拉俄斯是个十足的暴君,专门侮辱他人取乐,幸好海伦成功摆脱了他。这要感谢图雅皇后和妮菲塔莉的援助,要不然,她必将只能被圈禁在闺房里。在埃及,包括王宫贵族在内的所有女人都不必这样。
在特洛伊之战中,确有成千上万的希腊人和特洛伊人牺牲了,可这真该归咎于海伦吗?当年进城后的疯狂屠杀,以及长期逼年轻人互相残杀取乐,绝非海伦愿意看到的。可是,舆论对她的指责和怪罪从未停止,她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然而,孟斐斯的埃及人一点也不怪她,她可以在王宫里纺织、戏水、听音乐和演奏音乐,尽享花花草草,自由而惬意。这里只有鸟儿和虫子的叫声,没有武器的撞击声。这样的美梦不要破碎,但愿过去、希腊和墨涅拉俄斯都永远不要再出现——海伦每天用白玉般的双臂向上苍这样祈求着。
海伦走在一条两边由波斯木夹起来的小沙路上,忽然看到了一只死白鹤。来到尸体近前,她发现这只好看的白鹤肚子被人剖开了。希腊人和特洛伊人都懂得占卜,海伦跪下检查了白鹤的内脏,居然发现了令人胆寒的东西。她待在原地很长时间,非常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