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最后这句话,是顺着凌风之前的假设在说笑,但其余五个人都在心里暗想,如果叶淮的猜测正确,这句话恐怕就未必是玩笑了。
陈天水没有念过大学,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却很有一套,他想了想说:“这锁既然是依据先天理论设计的,我们不妨先用先天易的内容去套它。从你说的格子的排列来看,倒有点像太极图的变形,但数字又暗合着八卦。两者虽然同源,运行起来却又大为不同。唉,易之象、之数、之理,至简至易,又深邃无穷,凭空猜测简直无从下手。琢瑒哥你再看看,看格子上有没有什么其他被忽略的细节?线索越多,我们的思路就越开阔。”
“嗯,有道理。”萧琢瑒答应一声,又去仔细看那个图案,看了半天,他抬起头来说道:“每个格子长得都是一模一样的,只除了中间那两个——它们只有其他格子的一半大。但格子的位置高低好像略有不同,分成三组:上、左和中间靠右的三个格子最低,下、右和中间靠左的三个格子最高,其余四个居中。”
古兰陵大概已经把脑子捋顺了,这时候突然插嘴说道:“河图定五行先天之位,东木西金,南火北水。河图化方为圆,衍生出太极四象,太极四象再衍生出八卦。太极四象含阴阳之理,木火为阳,金水为阴,阴土阳土各为黑白鱼眼。八卦原理相同,结构却更加复杂,分为八个卦象,代表着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自然现象。格子分为三组,四个斜方位明显单成一组,与中位和正方位高低不同。如果说中表和,表静,可以暂时不管,那么排除四个斜方位之后,低位表阴,高位表阳,剩下六个格子的排列就完全吻合太极四象啦。我判断,这些格子就是代表的太极图,斜方位四个只是干扰。”
“有道理。”萧琢瑒想了想道,“似繁而简,返璞归真,倒是很好的心理陷阱。先假设你的说法正确,那么河图之理,土在中间生合万物,左旋动而相生,坐北朝南,左东右西,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我们从地球上仰视天空,各星系都是顺时针向左旋的。所以如果依据先天之理,顺天而行是左旋,逆天而行是右旋,顺生逆死,左旋主生。”
“那么解锁的顺序就应该是中间靠右、右、下、左、上,中间靠左。”陈天水脱口而出道,又看看萧琢瑒和古兰陵,他们也缓缓点头,表示赞成。
“开吧,琢瑒哥,这已经是我们最靠谱的答案了。”陈天水一副混不吝的架势。
其余三个人听他们咭咭呱呱地说了一大堆,压根儿就没听懂,自然更加不会有意见。
萧琢瑒手指一动,便如行云流水般,依次朝着那些格子点了过去。他每点一次,被点中的格子就发会出“咔”的一声轻响。他连点六下,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个圆形图案突然从中间裂开了,那扇青铜门也随之朝内向两边一分,露出一丝缝隙,然后缓缓向内打开。
众人被这一下搞得猝不及防,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齐声发出了一声欢呼。凌风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紧张得背心都已经湿透了。
六个人一起举步朝着门内走去,谁知道还没跨进门口,一下子变故陡生,两边门上又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图案里斜方位上的四个格子同时弹起,激射出四蓬金光,一下子全都打在走在最前面的萧琢瑒身上。
“琢瑒哥。”紧跟在他身后的陈天水大叫一声,最先扑了过去,一把抄起他就往门外拖。
其余几人也连忙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抬起萧琢瑒,一直抬到门外十几米远的地方才放下来。陈天水把萧琢瑒扶起来一看,发现他呼吸正常,但目光涣散,好像失去了意识,不禁被吓得着了忙。
“梅辉,梅辉。”古兰陵忍不住惊慌大叫。
“在呢在呢。天水,把琢瑒哥的手给我。”孟梅辉应声钻到萧琢瑒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腕,诊起脉来。
孟梅辉摸了半晌,又翻开萧琢瑒的眼皮看看,然后摇了摇头,放下他的手:“不是毒。”
“那是什么?”古兰陵急了。
孟梅辉不理她,径自把背后的背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一打开,里面全是红褐色的粉末。她用拇指和食指捻出一点,朝着萧琢瑒的鼻孔轻轻一吹,粉末就全部钻进了鼻子。孟梅辉又按住他两边的太阳穴轻轻揉搓。不一会儿,萧琢瑒就醒了过来。
凌风对孟梅辉竖起大拇指,其余人也松了一口气。
“琢瑒哥,你觉得怎么样?”孟梅辉低声问道。
萧琢瑒慢慢坐起身子,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琢瑒哥,你刚才晕过去了。”眼看萧琢瑒一脸茫然的样子,古兰陵连忙解释道。
“我晕了吗?我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好像到了天宫,还看到了蟠桃园。”萧琢瑒皱着眉头说。
“蟠桃园?”凌风笑了,“你是想蟠桃呢,还是想七仙女呢?”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连萧琢瑒也忍不住笑了。
“你们先别顾着笑,今天的事情且得小心呢。”孟梅辉朝门那边一指。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指的是那只凤凰。
“你是说,这个图案有问题?”叶淮问。
“不是图案,是构成图案的凹槽里的金色光点。”孟梅辉说,“我一看琢瑒哥的症状就有所怀疑,刚才用药试了一试,果然不错。这不是什么光点,是一种蛊,叫幻影蛊。碰到以后,轻则产生幻觉,重则会失忆,甚至精神错乱。”
说着,孟梅辉拿出一根细长的小管子,走到离门很远的地方就站住了,然后摒息静气,把管子伸过去,只轻轻一碰,管子顶端就粘住了一个光点。她返身回来,又把管子朝着陈天水的鼻孔一吹,就见一点金光晃晃悠悠地朝着陈天水飞去,飞到他鼻子前面一闪,不见了。
陈天水的表情瞬间变得迷茫起来,眼光直直地望着远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眼里。就这样愣了几秒钟,他突然身子一抖,清醒了过来。
“你看见什么了?”孟梅辉问。
“我好像看见了海”。陈天水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吧,这就是幻影蛊的威力。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你产生幻像。”孟梅辉环视大家,表情凝重。
“这玩意儿真是太可怕了。我现在真的开始相信这是舜帝陵了。”凌风惊得咂舌,“但我们也不可能退回去啊,那边是死路。要不然我们蒙住脸再进去?你们看那个金光,没有外力的话,它们就只在图案里流动。我们尽量摒住呼吸,放轻动作。只要不惊动它们,应该就能蒙混过关吧。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凌风说得有道理。前面再怎么可怕,目前看来我们还能应付,走下去就有希望在。回去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去潜水吗?那岂不是更危险。”古兰陵说得豪气冲天。
“还能应付?怎么应付?光是这道门,咱们就不知道怎么过啊!难道要一人先吃点药粉?”陈天水发愁道。
“吃药粉也没用,那个只能暂时解除幻象,是杀不死蛊虫的,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想要过去,我们还得另想办法。”孟梅辉想了想,说,“现在只有把全身包起来,动作放轻,尽量不要惊动蛊虫。只要不接触,就不会中蛊。”
好在大家出来爬山,都穿着长裤和运动鞋,冲锋衣又都有大帽子。众人纷纷原地整装,把冲锋衣拉链拉到头,再罩上帽子,脸就基本遮住了一半,再拿几件薄衣服掩住口鼻,把手朝袖子里一缩,齐活儿。
六个人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仍然排成一条直线,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鱼贯走进门内。门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直直伸向山腹更深处。这时大家都只顾着看前面,竟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两扇青铜门,正在无声无息地自动合拢。就在闭合的瞬间,门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在一片寂静中听来格外分明。前面的人顿时惊觉,纷纷回头张望。
萧琢瑒让大家留在原地,自己去门边查看了一番,回来向大家摇头道:“这扇门是从外面锁死的,里面打不开。看来这下我们是真的只能往前走了。”
众人一听,不由都有点沮丧,静默了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前行。好在门虽然关了,洞内却到处都散发着绿莹莹的光,他们却并没有陷入漆黑之中。凌风仔细一看,原来两边石壁乃至洞顶上面都嵌满了萤石。
众人借着这光四下打量,发现不同于门外山洞的浑然天成,门内这条甬道明显是人工开凿的——甬道的截面横平竖直,宽约两米,高约三米,是个标准的长方形,洞顶和石壁上都还留着斧凿的痕迹。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是一副骇然的表情。在山体内部开凿这样的甬道,绝对是件大工程。看来他们真的是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六个人顺着甬道往前走,走了大约有500米,前面又出现了一道石门,不过这道石门只有门框,没有门扇。六个人径直穿过去,进入到一间石室。刚一进去,所有的人就忍不住同时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
这间石室呈正圆形,面积大约有五百个平方,上面还有个蒙古包一样的圆顶。石室内部空空的,唯独在正中间筑着一个八角形的石台。石台上面还有个穹庐,四方都开着弧形的拱门。凌风透过拱门看到,穹庐中间的地面上隐隐有金光射出。
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让六个人同时发出惊叹的,是石台前面的一尊石像和四面石壁上那一圈金光闪闪的壁画。
那尊石像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用一种青色的岩石雕刻而成,是一位老者的形象。这位老者头上挽着发髻,上身穿着短衣,下身穿着宽大的裤子,脚上是一双草鞋,手上还拄了一根拐杖。他满脸皱纹,神情凝重,双眼望着地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正在为地里的收成而发愁的老农形象。
这尊石像从材质到形象都谈不上奢华,但雕工却精致无比,无论是发丝、皱纹、衣带,还是眼神、表情、动作,都极为生动传神,足见工匠技艺非凡。
萧琢瑒上前仔细鉴定了一番,得出结论说,就是普通的石灰岩:“石头不值钱,但这雕工真是神了。”
“这要是拿到外面去卖,能值多少钱?”凌风问。
“什么?你想把这个搬出去卖?”陈天水惊呆了。
“我就随便问问。”凌风朝他翻个白眼,“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对,你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你最多是个俗人,只会用钱来判断东西的好坏。”叶淮一脸无奈地说。
凌风大喜:“看,还是有人理解我的嘛。”
古兰陵不屑道:“看把你得意的!俗人难道是表扬?”
“虽然不是表扬,但也不是冤枉啊。”凌风很光棍儿地说,“我俗我认,这就叫作,有自知之明,不矫情。”
古兰陵被这种“先杀掉自己,再一个一个杀掉你们”的凌式斗嘴风格咽得无话可说,只能对凌风敬佩地竖起大拇指,表示甘拜下风。
“哥!那这个,到底能值多少钱啊?”趁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陈天水又去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尊石像,一边看,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萧琢瑒,脸上满是好奇难耐。
凌风顿时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哈哈哈哈,你们看吧,俗人可不止我一个哟。”
古兰陵闻言立即狠狠地瞪了陈天水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陈天水尴尬地一缩脖子,赶紧讨好地朝她笑笑。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