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哎，你睡着了吗？先醒醒啊，我有个问题憋得难受，非得问你不可。”凌风凑在叶淮耳边轻轻说，还搂住他肩头一阵摇。

“你还不睡，要问什么？”叶淮并不睁眼，“当心琢瑒哥发现，又要说你。”

“他们都已经睡着了，发现不了。我也就一个问题，一个小问题，问完你就睡，我再不打扰你，如何？”凌风锲而不舍。

“你问吧，赶紧的，拜托了。”

“我们来的时候，天水做了一阵手脚，然后我就觉得周围的感觉很不对，好像和外界完全隔绝了。他做的是不是障眼法？”凌风说出了心里早有的猜测。

“嗯。天水做的是最简单的一种障眼法。之前在集训的时候，他讲过一点的。”

“讲是讲过，但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种法术的存在，原理什么的都没讲啊。这次身临其境，让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你说所谓障眼法，是不是就是把我们弄到另一个空间里面？所以在原来的空间看来，我们就像不存在了一样。”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叶淮闭着眼睛一笑，“你分析能力还挺强的嘛，看来之前的课没有白补。以后再多一点见识，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套路，你就是专家啦！”

“天水随手一弄，就能弄出一个异度空间，这本事不得了啊。”凌风乍舌，“他有这个水平，往大了说，随时都能够开疆拓土了。这么一想，发动战争抢地盘什么的，岂不是都可以消弭了？”

“他要是有那个本事，还会坐在这里？”对凌风的脑洞，叶淮是既感到佩服又觉得草率，“他弄的异度空间不过是临时硬隔出来的，只能暂时让我们看不出去，让别人看不进来而已。这个空间既有限也极不稳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崩塌。到那个时候，障眼法也就失效了。而且即使空间不崩塌，遇到道行高过天水的人，人家也能一眼看穿他这点小花样。”

“怪不得我们一路走来，到处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凌风心念一转，又提出了新的疑问，“但是大家都看不出去，又要怎么认路呢？”

“施术的人肯定能够控制啊，哪有为了隐藏行踪，躲避敌人而自戳双目的？”叶淮一哂，“天水自己的五感并没有被屏蔽，所以由他在前面带路。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空间留有缝隙，稳定性就更差，障眼法的漏洞也更大，所以才让大家一路上尽量别发出声音。”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全部人的五感都被屏蔽了，这个障眼法就没有漏洞啦？绝对不会被发现？”

“也不绝对。之前就说过，这个空间是临时硬隔的，极不稳定，也可能自己就崩塌了。当然，在空间稳定的前提下，完全隔绝的空间肯定比留有缝隙的空间更隐蔽，更不容易被发现。不过，就算是空间稳定，没有缝隙，能不能躲得过对方的法眼，也还是要看双方道行的高低。而且如果把空间完全屏蔽了，就像你刚才所担心的，自己也看不出去了，还怎么活动呢？这个法术使来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说，一般没有人会这么用障眼法的。当然，逃命的时候除外。”

“原来是这样。”凌风点头，“唉，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往深了分析，它自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规则，万事万物也都是按照既定的规则来运行的，和我们平时所谓的现实世界、自然科学，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凡存在的，都是现实世界，自然科学，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叶淮又闭上眼睛，“你还不睡？再说几句，天都要亮了。”

“不睡了，睡也睡不着，我就靠着你打个盹儿算了。”凌风说完，又把头往叶淮肩上一放，开始闭目养神。

他心里的疑问得到解答，这一放松下来，竟然在眨眼间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小呼噜。叶淮侧头看着他刚说着不睡，就睡得人事不省的脸，只能无奈摇头。

凌风是被叶淮推醒的，睁眼一看，头顶上夜幕已经开始隐隐透亮了。其余人也都陆续醒了过来，正在整装。

众人一起朝着山谷腹地走去。山谷从外面看起来满目青翠，风景绝佳，一走进去却满不是这么回事，只觉得到处都暗沉沉、阴森森的，莫名其妙地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凌风走在队伍中间举目四望，发现这山谷可能是因为地理位置实在偏远，生态环境被保护得非常好，触目皆是粗可合围的大树，不但树荫浓密，而且树干之间满是藤蔓攀扯，差不多把天光都挡住了。眼下正是青天白日，光线最充足的时候，林子里却是一片昏暗。

凌风努力地从树冠的间隙看出去，发现偶尔能看到山谷周围的山峰，几乎都是90°角插空，地形非常险峻。众人按照来时的顺序，排成一列在丛林间行进。

因为已经身处鬼林之中，随时都会遭到攻击，人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手中武器在握，不停东张西望，一边小心脚下，一边留意四周。这样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大家都已经汗湿重衣。

“这东西藏在暗处，防不胜防，大伙儿因为紧张而消耗的精力，比走路都多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凌风道。

“不是办法也没有办法啊，你可千万别懈怠。”古兰陵道，“越是焦躁的时候，就越容易遭到攻击，这也是对方的一种心理战。”

“心理战？难道你认为攻击我们的是人？”凌风诧异。

“动物也会打心理战呐。”古兰陵道，“那东西杀人无数，肯定不简单，我们宁可重视过头，也不可掉以轻心。”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会会这……”凌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陈天水、萧琢瑒、孟梅辉和叶淮突然同时大叫起来。

陈天水喊：“来了。”

萧琢瑒喊：“大家小心。”

孟梅辉喊：“是藤蔓。”

叶淮喊：“都趴下。”

四个人的话凑起来，正好是一个信息完整的警报：藤蔓攻击我们来了，大家趴下，小心防范。

凌风来不及思考，先往地上一趴，然后才抬头四望，顿时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无数藤蔓以树为支点，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晃荡过来，就像是千百个巨人在同时挥舞千百条长鞭，舞出了漫天鞭影，带着“嗖嗖”的破空之声，一下子就把树林间本来就不大的空隙填得密密实实的。幸好众人见机得早，及时趴在了地上，这才躲过了第一波攻击。否则恐怕就这么一下子，全部人就都得中招。

那些藤蔓有粗有细，颜色有红有绿，都是他们一路走来已经见惯不怪的植物，没想到这时侯无风自舞起来，突然都变成了杀人利器。凌风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些藤蔓一击不中，去势耗尽，纷纷因为惯性回掠，心里又是吃惊又是恼怒：什么嘛，这些藤蔓居然也敢攻击人。

他一瞬间热血上头，突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手里是一进林子就握在手里的野外生存匕首。在众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他蹲身起跳，一抬手就抓住了正好掠过他头顶的一根藤蔓，然后手起刀落，把那藤蔓砍下一截。

藤蔓毫不停留地晃走了，剩下凌风一个人站在原地，用挑衅的目光到处扫视。

“你，你没事吧？”古兰陵看着凌风站在树下，一副怒发冲冠，谁上来就要砍谁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担心。

“我没事，有事的应该是这些鬼藤蔓。”凌风身上的鸡血还没有消退。

“呃。”陈天水也被凌风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凌风，你这是怎么啦？干嘛突然这么生气？”

“我当然生气。我干嘛不生气？”凌风脖子一梗，“几根破藤蔓，竟然杀了那么多的人，这简直就是对我们人类的侮辱。今天还敢攻击我们，看我不把你铲平了！”

“凌风说得没有错，这些藤蔓必须得铲平了。”叶淮对怎么给凌风顺毛可谓是经验丰富，当即轻车熟路地安抚他道，“现在你赶快冷静下来，准备动手。”

凌风果然被安抚了，捡起地上的藤蔓仔细查看。

“他这是怎么啦？”陈天水看看凌风，又看看萧琢瑒，一脸的不解。

“他这是一种应激反应。”蓝欢在陈天水身后低声道，“常人没有经历过什么险境，一旦遭遇危险，神经大受刺激，要么反应迟钝，要么反应过激，这都是正常的。很多人第一次上战场，面对血肉横飞的场面，开始会感到恐惧，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特别是自己亲手造成伤亡以后，就会变得极度亢奋，杀人杀得停不下来，就是我们俗称的‘杀红眼了’。凌风现在应该是有点反应过激。”

“那他这样没有问题吗？”孟梅辉也走过，担心地问。

“暂时没有问题。”萧琢瑒皱眉道，“也怪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给大家提前做心理建设。怎么说也是见血的场面，一开始不适应才是正常的。我会让叶淮多留心一下。梅辉，你也看着凌风一点。”

孟梅辉答应了，走过去和凌风一起研究那截断藤。

那是一截碧绿的藤条，约有手指粗细，身上遍布白色的绒毛。藤条的前端卷曲着，后端的断口处渗着粘液。

孟梅辉把断口翻上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有很多细小的管子，嵌在透明的茎肉之间，粘液就是从管子里面流出来的。

孟梅辉看着那些粘液，心里突然一动，连忙从背包里面翻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叠五颜六色的试纸。

“你还随身带着这个？”凌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有用。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孟梅辉随口敷衍了他一句，继续低头忙活。

她挑出一张蓝色的试纸，放到藤条断口处用力擦了擦，沾了些粘液在上面。不一会儿，试纸就变成很深的红色。

“看，这些粘液里面有强酸。”孟梅辉把试纸展示给大家看。

“那也就是说，这些粘液有很强的腐蚀性。如果被藤条打伤，伤口沾到黏液，可能会皮肉脱落。”陈天水惊悚道。

萧琢瑒道：“没错，天水这个猜测靠谱。你们还记得蓝欢讲的那个故事吗？进了林子里面的人，两天之后被找出来，已经变成了一堆有着多处断裂的白骨。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先被藤条勒住，再被粘液腐蚀了。”

“没错。”蓝欢也道，“其实自然界有很多食肉的植物，套路都差不多，先把猎物困住，再用粘液慢慢消化、吸收。猪笼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嘛。”

“唯一不同的是，这藤条的杀伤力可比猪笼草要大得多了。”叶淮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道，“刚才它们一击不中，随时还会再来，我们要赶快商量个制敌的方法才行。”

“你有什么想法？”萧琢瑒问。

叶淮道：“我有个初步想法。我觉得，那些藤条的攻势有三个厉害之处，一是速度快，二是劲道大，三是密度高，但同时也有两个缺点，一是硬度不足，很容易被斩断，二就是在攻击方位上有死角，东西南北上下六个方位，下方没有藤条。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我们每个人只管一面，正面和这些藤条对敌，以我们的速度和力量，完全可以抵挡得住。刚才被它们打得手忙脚乱，一是因为事出意外，二是因为大家各自为政，双拳难敌四手。我建议我们分出五个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圈，各自应对从自己正面攻来的藤条。中间再分配两个人，负责应对从天上来的藤条。”

“我同意，这个法子好。”古兰陵第一个表示赞成，“而且大家配合好了之后，还可以一边砍一边走，不但压制了藤条，还不耽误行程。”

其余人想了一想，也都觉得可行，于是都统一把手里的武器换成了两把长刀，只除了萧琢瑒和古兰陵。古兰陵还是用她自己更顺手的鞭子，萧琢瑒则拿出了一根尺子模样的东西。凌风看出那是精钢所铸，却不认识是什么东西。

众人按照叶淮所说，五个男生背靠背围成一个圈，两个女生在中间，组成一个阵型，一起举步，慢慢朝着树林深处挪动。

这样刚挪出了还不到二十米，四面树林中就响起了一阵“哗哗”的声音。那声音像潮水一样迅速逼近众人，仿佛有成千上万条蛇在同时向他们涌来，然后无数树枝开始摇晃，漫天树叶在空中无风自舞，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这阵动静之后，突然有无数藤条同时从树干后面伸了出来，又像之前一样，带着“嗖嗖”的破空之声抽向众人。

经过上一次较量，众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藤条虽然来得气势汹汹，大家却毫不慌张，各自站定了，把手里的两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藤条一抽过来就被砍断，一抽过来就被砍断，一节节落在众人脚下，就像刀削面大师表演削面一样，转眼之间，就在地上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古兰陵和孟梅辉两个女孩子被围在中间，负责对付从天上攻击过来的藤条。只是这个方位的藤条既少，古兰陵的鞭子对付起藤条来又比长刀更顺手，所以孟梅辉简直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只能站在圈子里面观望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