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蓝欢说：“根据我的调查，我们此行的外围障碍有两类，一是自然环境，二就是四罪四凶家族。”
蓝欢挥手示意大家继续看那张地图，然后指着图上一点道：“这里有一个村落，叫黄叶村，是青龙山脉里能通车的最深的地方。我们明早八点出发的话，大约下午六点能到黄叶村。我们就在村里住一晚上，后天一早再进山。”
他一边讲解，一边在地图上移动自己的手指：“这里是我们后天进山的位置。进山的前半段，可以步行，也可以骑马。但是为免泄露行踪，打草惊蛇，我建议步行。而后半段，就只能靠步行了。所以也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这一路会非常辛苦。我们全程步行的话，至少要走两天一夜才能到达目的地。就算是骑马，至少也要走一天一夜。”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大家的脸色，发现人人都是一脸菜色，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这就怕啦？苦的还在后面呢。”
“说你的吧，废话这么多。”古兰陵和陈天水齐声呵斥。
蓝欢一笑，也不在意，又用手指在地图上模拟走路，一直走到一片森林的位置，他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我们此行要遭遇的自然障碍，是一片热带雨林，当地人都把它叫做‘鬼林’。”
“里面有什么鬼？”凌风之前听到要走那么多的路，心里就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但这时一听蓝欢讲到光听名字就很凶险诡异的“鬼林”，他反而来劲了。
“鬼多着呢！听说有瘴气，有缠人的女鬼，还有吃人的男鬼。”蓝欢说。
“听说？女鬼缠人？男鬼吃人？”叶淮迅速抓住了疑点，“怎么全都是听说？就没有人进去过吗？那怎么又能把男鬼女鬼、吃人缠人的细节搞得这么清楚？”
众人连连点头，都有同样的疑问。
蓝欢收起之前那副嬉笑的表情，严肃地说：“对了，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据当地人说，那片森林自古以来就是绝地，进去的人从没见到出来过，所以才被称为‘鬼林’。女鬼缠人、男鬼吃人的说法，都是他们村子里的老人流传下来的，从未经过证实，大家也懒得去深究，只要知道那片森林去不得就好了。但几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情，却让当地人都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起来。”
“是什么事情啊？”陈天水急性子地抢问。
“那还是解放初期的时候，因为对内对外的环境都不太平，这些边远村落里面，就都驻扎着军队。”说到这里，蓝欢的脸色显得越发凝重，“当时，村里面有一个半大小子，在跟家人进山打猎的时候走失了。打猎的地方离那片森林不远，所以大家都怀疑他是跑进了林子里，都不敢去找，家里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们回来以后，这件事情被驻村的军队知道了。军人本来就不大相信什么男鬼女鬼的迷信，带队的军官出于好心，又仗着手里面有枪，就自告奋勇地要进林子里面去，把孩子给找回来。当时村里的人都苦苦劝说，连孩子家长都跪下来磕头阻拦，说那片林子真的去不得。”
蓝欢说到这里停住了，拿起杯子来喝水。就这么一小会儿，陈天水就急得连连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肯定没能够拦住啊，不然还有后面什么事？”蓝欢被催得水都没咽完就赶紧开了口，顿时从嘴角溢出几滴，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
蓝欢一边狼狈地擦水，一边不满地瞪了陈天水一眼，才又说道：“那名军官拉了一支五个人的队伍，个个子弹上膛，硬要闯进林子。村里面的人没有办法，只好也组织了一支十来人的猎户队伍，带上猎枪、砍刀之类的土制武器，跟着一块去了。然后，就一个也没有出来。”
“嘎？”结局来得猝不及防，陈天水一下子哽住了，眼睛瞪得圆圆地，呆望着蓝欢。
这个表情逗得蓝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收起笑容，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军队失踪是件大事情，顿时惊动了县里。后来县里组织了人手去林子里面搜寻，在边缘地带找出几具尸体。但奇怪的是，尸体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只剩下骨架，而且骨架上面很多骨头都被勒断了。那时候距离事发时间不过几天，尸体肯定不可能是自然腐烂的。看到这样的情况，县里的搜寻队也不敢再继续深入了，只能草草收场。至此，当地人才相信了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说法，深信那片林子里确实有鬼。”
比这更诡异的故事，凌风看过不少。要论惊悚，这个故事的程度简直连入门级都算不上。但恐怖就恐怖在，这不是故事，是身边的人讲述的真人真事。
“蓝欢，你说的这个事，真实性有几分可靠？不会有很多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佐料在里面吧？”凌风寻思一回，越发有点不敢置信。
“再不可思议的事，只要是蓝欢说出来的，就一定百分之百是真的。”叶淮在他旁边肯定地说，“只是背后的原因，需要我们自己去找而已。”
陈天水也乜斜着眼睛，一副“你不知道就少说话”的表情：“如果蓝欢说的都不是真相，那这世界上也没几件事情有真相了。”
“蓝欢就是个警察，难道还能翻阅国家绝密档案？”凌风不服气地反驳，“他的消息来源就那么不容置疑？”
没有人搭理凌风的质疑。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着“你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生物”的含义。
凌风被看得心头直发毛，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顿时忍不住叫起来：“啊，你骗我，你根本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他旁边的叶淮抬手就朝着他腰上用力一捅，把他剩下的话都给捅了回去。凌风一看叶淮的表情，瞬间有所领悟，摸摸头，呐呐地不说话了。
蓝欢朝他笑笑，扮个鬼脸，又接着说道：“咱们先说问题，再讨论解决办法。下面要说的是四罪四凶家族。”
“对头的来历大家都清楚了，现在我要说的，是他们这一代几个领头人物的细节。先从最近的驩兜族说起。”蓝欢的讲述很有条理，“驩兜族现任族长名叫管彤，女，今年二十五岁。管彤是个学武的天才，武力值非常、非常、非常高。听说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八族的第一高手了。”
“这么年轻就是第一高手？那他们族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岂不是都白活了几十年？”陈天水震惊道。
“这八族有两个很奇怪的地方，一是世世代代都守着祖先的流放地聚族而居，很少和外面来往；二就是族人的寿命都不长，很少有年过半百的，也不知道是基因不好，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蓝欢说，“这个我本来是想留到最后再说的。”
“她牛不牛的我倒不关心，反正我是没有可比性的了。”凌风急切地看着蓝欢，“我只关心，我们这里有没有能和她抗衡的高手？”
“没有。”蓝欢笑笑，“要是有明光哥在，估计还能拼一拼。但是我们这几个嘛，都不是擅长功夫的。”
“对啊，要是明光哥也来就好了。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那真是对儒家最大的误解。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人家那可是文武双修道。要说我们这一代里面，能打的也就是明光哥和林小萌了。”陈天水摇头晃脑地说。
“能打的为什么不来？而且你说的林小萌，就是上次家族聚会上的那个小女孩吗？我记得她好像是兵家的继承人。可是她才才九岁啊。”凌风被惊住了。
“因为明光哥要忙着治国平天下啊，哪里有空来当打手。再说林小萌，你不要看她样子可爱，其实好恐怖的。听说她放假都是上战场去训练。聚会的时候她还跟我说，她刚从某个非洲国家回来，去协助营救外交人员呢。唉，你们假期实践做社工，人家做特工，这就是差距啊。”陈天水说。
“看来确实是人不可貌相啊。”凌风连连摇头感叹道，“那天吃饭的时候，我看她挺发愁的，就问她怎么了。结果她说放寒假，老师布置了四篇作文，她只写出来两篇。这眼看着就要开学了，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那个小脸蛋哟，又圆又红，大眼睛，长睫毛，小嘴巴一翘，样子好萌啊。她一含着眼泪跟我诉苦，我的心就软了，当时都恨不得能帮她写作文。唉，谁知道，人家原来是个超级女战士。”
“管彤固然厉害，我们也不必太长他人志气。”蓝欢拉回话题，“一来我们是祭鼎，不是打擂台，拼的不是功夫；二来我收到消息说，管彤临盆在即，就算动起手来，功夫肯定也大打折扣。”
“这么厉害的女人，谁还敢娶她啊？”凌风一脸的好奇。
“那当然是一个比她更厉害的男人啦！”蓝欢好笑地道，“这个男人叫耿毅，族居江苏羽山，是鲧的后裔，也是现任族长，更是八族联盟这一代的领头人。耿毅的功夫也不错，但更有一项绝活，就是擅长与动植物沟通，听说他甚至能够号令鸟兽虫鱼花木。当然，最后这句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传说，尚未经过检验。”
“鲧的后裔？那不是禹、启吗？”凌风吃惊地问，“难道是夏天子嫡系？”
“当然不是了。”叶淮给他解释，“鲧获罪被流放羽山的时候，大禹尚未有嗣。直到他长大成人、被举荐出来治水之后，才在涂山娶了涂山氏，生了启。大禹离家以后，一直在外治水，后来更因为有功而被舜帝选中禅位。启小时侯跟着母亲涂山氏，后来又被大禹接到身边，我怀疑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鲧。他们这一支又怎么会跑回羽山去继承鲧的血嗣？传下耿毅一脉的，自然是鲧的其他后裔了。虽说大家最早的时候都源自一脉，但和夏天子一支早就是两家人了。”
“你们不要老是打岔，这样蓝欢得说到什么时候去呀！”古兰陵看不下去了，“蓝欢，你先不要搭理他们，一口气把其他人的情况说完。有疑问的先忍着，等说完再问。”
随后蓝欢又花了半个小时，才算把对方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驩兜居南，在广西崇山，族长管彤；穷奇居西南，在贵州乌蒙山，族长齐白楼；浑沌居西，在青海昆仑山，族长邓素元；三苗居西北，在宁夏六盘山，即传说中的三危，族长苗秀儿；饕餮居北，在内蒙古阴山，即传说中的幽陵，族长陶默；共工居东北，在辽宁长白山，族长宫铭遥；鲧居东，在江苏山东羽山，族长耿毅；梼杌居东南，在福建武夷山，族长铁守恒。
这八个人里面，除了耿毅擅长沟通自然界，陶默擅长巫咒之术，苗秀儿擅长蛊术之外，其余的都以功夫见长。特别是宫铭遥，也是个武力值超高的角色，在八族里面仅次于管彤。
“我之前说过，八族一直避世族居，很少与外界往来，所以信息打探起来颇为不易。我费尽了心力，也就打听到上面这些。但是我们不一样，小时候读书，长大了工作，都是有社会活动痕迹的。所以我相信，对方对我们的了解只会更多。”介绍完对方之后，蓝欢正色提醒道，“这次我们来到别人家门口办事，我在明，敌在暗，我们生，人家熟，大家一定记得要步步留心，千万不可大意。对了，今天一早，我又收到消息说，除了管彤和耿毅之外，苗秀儿和宫铭遥也来了崇山，估计是得到了我们要来祭鼎的消息。”
“我们这样大队人马开过来祭鼎，本来也没指望能够瞒过他们。”萧琢瑒沉吟道，“但这也证实了，我们的行踪一直在人家的掌握之中。以后大家的行动要更加小心，不求不留踪迹，但至少要保证人身安全。”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了。萧琢瑒又道：“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通过那片鬼林。”
蓝欢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在上面写下了“瘴气”、“缠人的东西”、“吃人的东西”三行字，然后说：“这三个，是鬼林里面的已知障碍，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应对？”
“中医里面说的瘴气，是山林里能够致人疾病的有毒气体的统称。一般说来，热带原始森林里树荫浓密，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透散发不出去，再加上天气湿热，一蒸郁升腾，就容易形成瘴气，所以瘴气多发于南方。”孟梅辉道，“如果是普通的瘴气，我完全能够应付得来，怕就怕还有人为的东西在里面。”
“梅辉的担心很有道理。”陈天水接话道，“我也觉得，那片鬼林不简单，绝对不是自然生成的。”
他顿一顿，做了一个加强语气的手势：“瘴气我不懂，但是，鬼我接触过不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鬼杀了人之后，还要吃肉的。蓝欢刚才说，那些人在鬼林里面失踪了不过几天，找出来就只剩下了骨架。就凭这一点，我就能够断定，那些缠人的、吃人的，都绝对不是鬼。”
“那你认为是什么？”萧琢瑒问。
“野兽、吃人的植物、甚至是人，都有可能。”陈天水说，“没有实地看过，我也不好说。”
“确实，只凭几十年前的一个故事，能够得到的线索太少了。”蓝欢说，“我看这样吧，大家先按照自己的猜测，尽可能地多做准备。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争取早点到达黄叶村，到时候再向当地人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有更多的发现。”
“好吧，那今天就这样，大家都早点回房休息。”萧琢瑒说完又问蓝欢，“进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每人一套。”蓝欢点头道，“车也得换一辆。普通商务车走不了那种山路。明早八点，东西和车会一起在楼下等我们。”
“很好。”萧琢瑒点点头，又抬头看着大家，“都听到了吧？明早八点，准时在楼下大堂集合。”
说完之后，他又强调了一句：“这个安排里面可没有包含早饭时间啊。集合以后，立即出发。自己记得早点起来吃饭。”
众人答应了一声，各自回房休息。叶淮刚一进门，就被凌风一把扯住，按在了玄关处的墙壁上。
凌风是跟在叶淮身后进的门，这时侯反腿一脚，先把门踹过去关上了，然后觍着一张写满八卦的脸凑到叶淮面前，低声道：“我问你，蓝欢究竟是干什么的？他不是警察对吧？要不然，他查看不了那个级别的档案，你们也不会对他的消息那么有信心。”
叶淮看他一眼，撩开他的手臂朝屋里走去：“有话你好好问，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你别岔开话题，快说。”凌风追上去。
“哎呀，这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叶淮无奈停步转身，“柯南君，你的推理完全正确。蓝欢是我们家族联盟情报系统的核心人员，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警察？”
“那他是？”
“我不知道。”叶淮正色道，“而且整个家族联盟里面，除了他爹，谁也不知道。”
“这么神秘？”凌风一脸不信。
“必须得神秘啊。”叶淮叹了口气，在桌子旁边坐下来，正色道，“情报是地下工作，不保密还得了？蓝欢他们家，在联盟内部负责情报，在社会上的身份也是负责情报。他们一人两面，左右逢源，对两边的工作都有促进，但是每一边的身份，都得对另外一边保密。就他的社会身份而言，我们只是普通民众，怎么可能向我们暴露太多？如果国家情报人员都这么随意，那国家安全也就别指望了。所以啊，你也别不知趣，老瞎打听。”
“少年，你刚才不小心说漏嘴了，以后可不能这么随意啊。”凌风严肃脸。
叶淮不解地看着他。
“刚才你说，国家情报人员！”凌风的脸色更加严肃。
叶淮站起身来：“洗脸，睡觉。”
凌风赶紧追上去：“你急什么？唉，算了，一起一起，节约时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