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冰
公历五零零年五月一日。
明河走廊，北大明山，山脚。
距离这场战役正式打响已经过了二十一天，由于王家军队值得写进歌中的防守强度，祝军对北大明山久攻不下，军中上下也开始传出质疑的声音。因此，忍无可忍的祝有海终于准备使用他的秘密武器——冰晶大炮。
祝有海下令：“即刻，将现有的冰晶大炮全部装填，随时待命。”
他决定提前拿出这张底牌，先行打下北大明山这一关键据点，至于暴露了关键性武器，这也是时局下的无奈之举——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家军队的韧性竟然如此之强。
战场之上没有弱旅，不正视敌人乃是兵家之大忌。祝有海身为一家之主，却小瞧了他眼下最大的敌人王天藏，或者说他是小瞧了王芓嫣。
虽然傲气，但祝有海的心里非常清楚一件事：“战场上没人可以犯错。”
万幸祝家兵强马壮，这百十年来，历代家主们不仅积攒下了足够的底蕴，而且军旅的文化也是相当铁血。即使在这攻打北大明山的二十一天来，祝军一波又一波的失败虽然让士兵们对当下的战略产生不少质疑，但他们并没有展露出过多的疲态与破绽。
这般军纪也给了祝有海一次纠正自己错误的机会。
心态发生转变的祝有海决定不再轻敌，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北大明山这一关键据点，并且玩了一招身先士卒——他走到了军队的最前端，与祝家的士兵们一起把冰晶大炮拖到了北大明山的山脚下。
祝家军队再一次对这座山虎视眈眈，操作冰晶大炮的炮兵们也绷起神经，有了祝有海的亲自督战，所有人都蓄势待发。
……
明河走廊，北大明山，王军营地。
“是时候反击了。”
王芓嫣托着她精致的下巴，并目不转睛地盯着战争沙盘。沙盘上满是针对祝军每一次进攻所布下的防御策略，它们的存在不仅证明了王芓嫣强大的军事才能，也化解了祝军的所有进攻。
世上总一部分人能力不凡，并且永远充满自信，王芓嫣就是其中之一。她相信“防守反击”的方针绝对不会出错，更相信此时的祝军一定士累兵疲。磨了祝军这么久，现在正是下山收网的绝好时机。
疲倦的狮子总会露出自己软肋，只可惜姓祝的不会。
“报！”一名传令兵冲进了指挥中心的营帐，“小姐，大事不好了！”
……
明河走廊，北大明山战场。
祝有海在山下盯着北大明山上的一草一木，迟迟没有下达让冰晶大炮火力全开的命令。
并不是因为他在乎这座令人陶醉的山，而是因为他正在计算投入这次进攻的炮弹数量。祝有海知道，这一次祝军定会成功拿下北大明山，他甚至开始合计节约此次进攻的成本，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祝有海的自负差点让他忘记了之前二十多天的惨痛教训，但他还是回过神来，决定全力以赴，并向身后的军队立下军令。
“这次的进攻只许胜不许败，只要后退一步就算逃兵，按军法处置。”
祝有海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眼前苍茫巍峨的北大明山上，他甚至能看到于山峰之上那座与世隔绝的大明寺，并暗下决心：等他们打下北大明山，一定要拆了这座前朝的文化糟粕。
周围的士兵们见家主大人如此认真，于是他们各个都屏气凝神，伺机待发，直到祝有海平静如水地吐出两个字。
“开炮。”
下一刻，无数门冰晶大炮同时发射，拉栓与出膛的声势撼天动地，数不清有多少颗炮弹突然出现在天空中，它们按照着既定的抛物线飞向目的地，又毫不留情地在地面上砸出千万个弹坑。
驻扎在这里的王家军队们对炮弹的来袭见怪不怪，有些人躲进了早就挖好的战壕之中，有些人依靠在坚固的防御工事之后，他们都在等待这些炮弹的爆炸。但这些炮弹嵌入地面之后就没了动静，这也让他们面面相觑——任谁也没有见过如此数量的炮弹同时哑火。
可接下来发生的可怕事情，让在场的王家军人们仿佛坠入噩梦。
数不清的冰晶炮弹开始了它们表演。所有弹坑中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结冰的声音。骤降的温度不停向周围蔓延，甚至连大明山上的空气都被这股寒意所冻结。王家军人们虽然感受到温度的降低，但由于炮弹还没有爆炸，没有人敢探头出来查看外面的情况，直到自己依靠的防御工事冒出了冰晶，直到他们脚下的土地出现不断延伸的浅蓝。
浅蓝色的流冰顺着他们的躯干不断攀爬，就像病毒传染一般，逐渐冻住了军人们的全身，他们就像人形的冰棍一样被冻在原地，形态各异。
最终，冰块变成了他们的皮肤，甚至连惊恐的眼神都被低温所冰冻，成为他们有生之年最后的表情。
有些士兵见到身边的同僚变成冰人，吓得小便失禁。但无情的低温没有给他们脱下裤子逃跑的机会，腥臊的尿液凝固于他们的裆下，男人的象征在尿液凝固的瞬间失去了直觉，几乎是同时，他们的头部也被冰晶包裹。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这一次，他们的两颗大脑同时暂停了工作。
终于有一名王家军人在胸腔与喉咙被冻住的前一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要啊！！！”
这声惨叫就像点燃了军火库一样，一时间痛苦、恐惧的叫喊填满了北大明山，在祝家炮击的范围内，所有王家军人开始仓惶逃窜，试图逃离这片冰冻三尺的恐惧领域。在他们眼中，这里是冰川，这里是地狱。
但人类终究是跑不过这场低温狂潮的，任这些王家军人怎么逃跑，终究躲不过被冰冻的命运。
后世的人们把冰晶大炮的第一次发威称作“寒冰瘟疫”。
过了很久，“寒冰瘟疫”终于停止了它的蔓延，它不仅带走了近万条生命，也让王芓嫣在这里布下的防线正式宣布破产。
与祝有海计划的一样，祝与王的大军之间没有了阻隔，离两军正面交锋就只差他一声令下。
远远地望向被祝家炮击的地方，耀眼且反光的色调明显与周围的绿意葱茏格格不入。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块包裹，树木结冰之后，枝叶像极了巨大的针。这块冰冻三尺的领域就像被施了某种美丽却邪恶的魔法，低温禁锢了这里的一切，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放过，一切似乎都被冰冻在了原地。
祝有海盯着那片毫无生意的“冰天冰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山腰。
“将命令执行到底！”
在他的身后，祝家无数兵马也给了他强有力的回应。
“将生命献给家族！”
祝有海骑上了他的战马，大喝一声“全体进攻”，便首当其冲，一骑绝尘地冲上了山，祝家的军人们也嚎叫起来，他们跟随着自己的领袖，对北大明山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霎时间，马蹄声与叫喊声不绝于耳。
……
公历五零零年五月二日。
冰晶大炮只是打通了祝军前进的道路，并没有对王家的大军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待祝家大军上山之后，依旧遭到了王家人第二轮的疯狂抵抗。
即使祝军人数占优，但这在山林之间，他们的人数优势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而王家人又占尽了高打低的优势，这让两军都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于是，这场战役又变成了混战。
从昨天到今天，祝与王两头猛兽一直撕咬在一起，双方的将士都杀红了眼，他们全都变得嗜血，想要在战场上存活，就得夺走对手的命。王芓嫣更是派人向对手下军队传话：他们可以死，但死前必须拉上两个祝家的兵。
……
公历五零零年五月四日。
时间又过了两天，战役依旧没有结束，况且祝与王之间结怨已久，他们也根本不可能达成停战协议。
从祝军上山开始，两军之间的战斗就不曾停止。战役初，轻骑兵们英勇冲锋所带给王家军的高昂士气也被逐渐消耗殆尽，祝家军也没有了最初的锐气。这场残酷的厮杀早就没有什么战术可言，双方士兵都在凭借他们的求生欲望，机械地挥动手中武器。
经过一整天的战斗之后，所有人都恍惚了。除了两军将领，没有人还在为了胜利而奋战，士兵们还在拼命，只因为他们想活命。
终于，人员折损更多的王家慢慢落入下风，王芓嫣决定放弃一块阵地，在祝军安营扎寨之时寻求宝贵的休息时间。
王芓嫣算盘打得虽好，只可惜祝有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不顾士兵们的精神状态，下令乘胜追击，妄图全歼王家后撤的军队，一鼓作气拿下整座北大明山。
……
公历五零零年五月五日。
由于不敌祝家军队的攻势，王芓嫣带领剩余部队撤出北大明山根据地，并退守南大明山。
她知道王家并不一定会拿下这场战役的胜利，于是早就准备好了后路——暗中派出工兵在南大明山修建了新的防御工事。
而在王芓嫣见识到冰晶大炮的威力之后，为了杜绝新的防线再次被“寒冰瘟疫”所击垮，在五月一日夜晚便让工程师们紧急研究应对措施。虽然暂时还没有成果，但王芓嫣通过线报得知：短时间内祝家军队无法制作新一批炮弹。
如今，这对王家来说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祝有海在王家军队撤离之后，正式占领了北大明山，并就地扎根以休养生息，与王家人一样，他们现有的状态也不足以支撑下一场战斗。与此同时，祝有海下令将加急储备冰晶炮弹的命令传递给后方。
祝有海率领的十万大军折损四成有余，总算拿下了北大明山这一重要的据点。而王芓嫣领导的王家八万兵马则折损一半，退守南大明山。
总结下来，双方都损失惨重。
至此，两军在大明河两岸的南北大明山分别安营扎寨，并开始补充军需以及招兵买马。
祝有海在完全占领北大明山后，带兵爬上了山峰，正欲磨灭大明寺存在的证据时，他却发现寺中的僧人全体人间蒸发，寺庙内的所有经文也都不翼而飞，两者完全消失于明河走廊，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家冰晶炮弹的原料“莺蕊花果”需要时间生长，即使采集完毕后，也必须由匠人精心制作，这导致祝有海暂时拿不出有效的破防手段。
因此，随着双方的防御工事越建越高，祝与王之间的这场家族之战又一次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