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云舒最终妥协了。她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我上下打量她一番:“当然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啊,要不然,我连你也不告诉。”
云舒气得要打我,我一个机灵赶紧闪到一边去,她骂我:“整天就知道把事情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你多大点力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地?整天就知道瞎逞能!”
我表示很无辜。
“这次看在知道找我的份上饶了你,再让我发现你瞎逞强,看我不打死你!”
云舒到底还是偏着我的,她同意了帮我保密秦彤和瑞嵩的事,也答应了帮我完成瑞嵩要我做的事。只是临近春节,宫里最近忙得很,找不到合适的不引人注意的理由进宫。说是等到除夕,宫里办年宴的时候再将我带过去,名正言顺,又方便我行事。
我跟云舒商量好除夕年宴上怎么办之后,就抢了云舒的零食跑回了山月阁,想看看瑞嵩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然而很奇怪,山月阁里黑乎乎的,没有上灯。我想起来小韩应该还在昏迷,其他的婢女小厮应该都睡了。好在快到十五了,月光越来越好,就算是夜里也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我便不再打算喊人来,推开门想自己上灯。
推开屋门那一瞬间,月光如水一般涌进屋子。我站在门口看着桌子旁坐在地上的人,一瞬间有些愣,“瑞轲?”他怎么在这?他不是走了吗?
他似乎听见了我喊他,抬头看向我,很明显的愣住了。
不对啊,怎么回事?
他似乎难以置信,盯着我看了好久。我心中忽然有些怵,小心地问他:“你怎么坐在地上?”
周围还散落着他拿来的那几本书,看起来杂乱而狼狈。
他忽然站起来,把我捞进他怀里,死死地。我惊骇交加,又被他勒得直咳嗽,简直要喘不过来气。他却如梦呓一般喊我的名字,“你没走,你回来了……”
蓦地一惊,我想起来了,我跑出去之前,他让我走……
完了,他不会是以为我“想通了”,回来是要以后一直留在秦王府吧?!我不禁懊恼,怎么这么蠢?想起来瑞嵩的事就忘记了这一茬了?现在怎么办?
我用力推他,想推开他,“瑞轲,瑞轲!你放开我!我不是!你放手!”我想跟他解释,但是想了想,怎么跟他说?不能说,他这样跟猴一样精的人,跟他说半点,他便能推演出全部。可他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我怎么喊他推他他都不理我,死死地抱着我,好像是他一撒手我就会跑了一样。
“瑞轲你放手!我,我不是云笙!我是她姐姐!我来是云笙她有话跟你说!”
我这样诈他,他果然上当,慢慢的松开了手。我怕他发现我是在骗他,便趁他松了劲儿就用力推开他,跳到门外去。
他眼睛红了。
我有些吃惊,一边防着他会忽然间再过来对我动手动脚,一边小心地问他:“那个,你是不是以为我要留在这里了?”
瑞轲跟着我往外走,我连忙喝住他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他说:“是你自己选择回来的。”
果然是这样!
“不是的,瑞轲。”我同他解释:“我刚刚跑出去,是有事,不是因为你说的话。现在我回来,也不是说我想通了什么的。你明白我不喜欢你,我……”
“别说了。”
我看向他,又是我推开门那一刻看见的表情。失落,悲戚,还有嘲讽。
他说,“我知道了。”
月光如水,他大步从我身边走过,再没有说一句话。
回过身我看看夜空中的月亮,孤零零的是个半圆。
我笑了笑,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零食,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释怀的悲哀。
我和瑞轲,如今也算是陌路了吧。终于,划清楚了啊。
后来的时间就过得快了,每天和杏浮、小韩还有灵溪一起说说笑笑,偶尔同云舒一起打算一下秦彤的事,渐渐的就到了小年。
那天云舒要带我上街,说是要给我买些新衣服新首饰什么的。我说不用了,反正回到林家后就会有很多新衣服。
云舒说:“那这样吧,你回林家的时候估计我也要离开大齐了,到时候不一定能去参加你的喜宴。现在去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就当是我送你的成亲礼物了。”
我放开手中的《易经》,狠狠揪她的耳朵,“怎么怎么?连我的喜酒都不喝,你是想要怎么样?”
她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甩到她腿上,用胳膊卡住我脖子,“怎么样?我看你这是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连我的毛你都敢撸,有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
我一向识时务,见势不妙立马求饶,连道不敢不敢。
云舒哼一声,把我撂到地上:“你这样的痞胎,活该韩乔捅死你!”
我扒着凳子爬起来,嘻嘻笑道:“那可没办法,韩乔她太蠢了,只会往我心口扎,偏偏还扎不死我,你说气不气人?”
云舒呸我一口,“那看来下次我得跟韩小姐好好说说,对付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心存善念!”
我赶紧过去给云舒顺顺气,好生求饶:“别别别呀,你跟她一说,那我不就铁定没好果儿了吗?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小韩她们在一旁偷着乐,我发誓回来一定好好收拾她们。
东西都收拾好了,正要出门时,婢女来报王爷到了。我心中微微一惴,不由自主地躲到了云舒身后。待我反应回来,不禁懊恼,我躲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我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吗?都划干净了,我躲他干什么?
云舒知道我担心的,便挪了挪身子把我挡在身后。
瑞轲进来后,看了我一眼。也只是一眼,他就移开了目光,对云舒说:“韩乔醒了,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云舒迟疑了一下,“可我今天,能晚上去吗?”
他说:“我晚上有事要出去,最好现在就去。韩尚书也来了。”
我戳戳云舒,“你去吧,我们可以明天再去。”
云舒听了,便同意了,喊上灵溪同他们一起去了飞玉阁。
他们离开后,小韩问我:“小姐,东西还收拾吗?”我看了看天色,说:“收拾吧,就算今天去不了,明天还要去呢。”小韩应了,自去收拾上街能用到的东西了。
我注意到,刚刚,瑞轲的眼睛里似乎有很深很深的黑色,那个样子的瑞轲,我只在他策马跟杨彧对打的时候见过。我想,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深沉而睿智的人吧。这些日子他的不像他的举动,应该,都是被我气出来的吧。
不过,现在好了。他回到了他自己的轨道上,我也能开始我自己的生活。真好。
在朝云阁呆了很久云舒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飞玉阁那边到底在干什么。我失了耐心,就给小韩说一声,回了山月阁。
起身回去的路上,我莫名想起了瑞嵩给我的信。那天瑞轲走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夜里爬起来拆开信看。里面有三张纸,一个扳指。三张纸我除了第一张字少的我看得懂,剩下两张,完全就是天书。字少的那张上面让我切记这封信绝不可给第二个人知道,云舒也不行。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任何东西。现在想想,瑞嵩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重要的信息应该都在那两张字多的纸上,可是那上面的字我虽然个个认得,但是到底要说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而且,我若是要救秦彤出宫,完全不需要瑞嵩帮我什么啊。他既然敢在那个时候威胁我去救秦彤,就必然是要我一个人去,那么这信,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虽然我想不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封信牵扯到的肯定不止是瑞嵩和秦彤。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很晚的时候云舒过来山月阁,说,瑞嵩说要见我。
我看看外面,问:“他是只给你说的,还是明目张胆的让狱卒传出来的?”
云舒看起来有些担心,“是他找人喊了瑞轲,他跟瑞轲说的要见你。”
什么?
“他跟瑞轲说?!”我简直要被瑞嵩雷死,他这到底是要搞什么?“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他说,是你和他之间的私事,他不想告诉瑞轲。”云舒拍拍我,“别担心,瑞嵩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以他的为人,不会鲁莽行事的。”
我想也是,但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瑞嵩要这么做,他是故意的吗?“他说什么时候去见他?”
“现在。”
“什么?!”
云舒让我稳住,“瑞轲现在正在府门外等你,你得赶紧想想怎么糊弄他。自从我跟他说瑞嵩手上可能还有别的力量没被我们发现之后,他就对瑞嵩的事极为上心。听湖安说,连瑞嵩的吃喝拉撒都有人监视。”
我简直要昏厥,“那他现在要我去见他,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怎么找理由糊弄瑞轲啊?他那样的人是我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住的吗?!”
湖安过来催我出门时,也跟我说让我不要多说话,到了门口,宋岩又跟我使眼色说让我放机灵点。
然而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
我上去的时候,瑞轲正在闭目养神。他听见我上车的动静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一路上一句话都跟我没说。我先前想的各种各样的应付他问话的主意一下子全都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紧张与畏惧。
直到马车进了皇宫,停在了大内,他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下车后步行的那段路,我故意落后瑞轲很多和湖安并排走,想从他那里打探点瑞嵩的消息。我刚开口小声说了没一句话,瑞轲便开口道:“大内之中,不得聒噪。”
湖安看看我,手动示意我别说话。
我长出一口气,只能认命,乖乖地跟着他们往牢房里去。
到了牢里,瑞轲让宋岩“清理牢房”。我不明白,又不敢问,湖安在一旁告诉我别担心,等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过后,宋岩带着七八个牢犯出来,向我道:“陆小姐,你可以进去了。”
我看了看瑞轲,他平视前方的灯火,根本不看我。我又看了看湖安和宋岩,他们耸肩的耸肩抠鼻子的抠鼻子,根本不打算管我。我咬咬牙壮壮胆子,跟着狱卒大步走了进去。
大内的牢房同秦王府的牢房完全不一样。可能是瑞轲信奉善待俘虏的原因,秦王府的牢房干净明亮而且有格调,乍一看会误以为是旅馆的什么格子间。而大内的牢房又黑又臭,一进去就感觉非常难受。灯也不舍得点几盏,搞得好像是地下洞穴一样。如若没有狱卒引路,估计连我这样方向感很好的人都会懵圈。
到了瑞嵩在的牢房,光线才稍微好一些,隐隐可以看出来这里的环境比刚刚进来的那些牢房好的多。我腹诽果然皇家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连阶下囚都住的比平常牢犯好。狱卒给我开了牢门后就走了,期间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这样的地方,安静得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推开牢门,瑞嵩正盘腿坐在矮桌边上,矮桌上有两个菜,一份饭。我打趣道:“吃的还不错嘛,赵王爷。”
瑞嵩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壶并两个杯子,说:“来,喝一杯。”
我在他对面坐下,“我不喝酒的。有茶水吗?我陪你喝茶。”
瑞嵩无声地笑着,起身从角落里拿过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然后坐下给我舀了一杯水。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问他:“找我有事?”
他点点头。
“你胆子是真大,居然敢让瑞轲叫我来。你说说你,告诉谁不好偏告诉他?你不怕他起疑心然后出什么事啊?!”
可他似乎毫不担心,“我找你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
瑞嵩问我:“你《易经》看到哪里了?都看懂了吗?”
他思维跳跃的太快,我有些跟不上。“什么?”可看他眼神,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两张纸是从《易经》里面撕下来的!
我看看瑞轲,他点点头,“我就知道以你的死脑筋一定摸不懂里面的玄妙之门,看了也是白看。纯属浪费时间!”
我明白他是不放心这里的环境,便压住要打他的念头,配合他道:“你对《易经》倒是十分了解,学的是出神入化。我不行,那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才能入门啊!”
瑞嵩十分玄乎地道:“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易经》之用,在小不在大,在虚不在实。小即是大,虚即为实。凡天地太古初生者,皆应九宿而行其道,不杂不伦者不能通也。欲通其理,得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我托着下巴听他啰里啰嗦地讲这么一大堆,又听不懂他到底在讲什么,心中实在气闷。忽然想到,他不会真的是找我来说这些东西的吧?我的天!他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吧?我伸手想打他问问怎么回事,忽然间瞥到瑞嵩的右手一直在摩擦左手大拇指,一直没停过。我脑中猛然一闪,那只扳指!也就是说,读懂那信的方法在扳指里!
我抬头看看瑞嵩,他还在离卦、爻卦的说个不停,眼睛却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心中有数,便咋咋呼呼骂他疯了,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边嚷着边起身,给他使了个眼色就往外走。
谁知瑞嵩忽然间一把拉住我将我扑倒在地,两只手死死地掐住我脖子。我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呻吟着用力去掰他的手。可瑞嵩就跟疯了一样,下手毫不留情,我只感觉我的脖子要被他掐断了,气出不来也进不去,憋的脑中懵懵的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只感觉眼前渐渐的模糊了起来,看不清一切,意识也似乎在慢慢的涣散。他干嘛?真的要掐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