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佛教与生活(三)
佛教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在生活里俯拾即是。
无论是感情、经济、处世、道德等各方面,
如能将佛法落实、融入其中,
才是真正的“佛教生活化”、“生活佛教化”。
佛教界的人士,不论是出家的大德法师,或是在家的居士信徒,常常将佛法与生活分开,就是出家几十年的长老法师,有时候语言、行为、思想、观念,都和佛法的实践法门未能完全相应,在日常生活中,不能把佛法表现出来。因此,佛教与生活是一个学佛重要的课题,以下分三点来讨论。
一、净化的感情生活
在我们的生活当中,感情占有很重要的分量。人,又叫作“有情众生”,是以感情来维持生命的。在佛教里,大家一向排斥感情,认为一讲到感情,就是罪过,就是不可原谅。其实,佛法很重视感情,只是我们要把感情净化。如何净化感情?要以慈悲来净化感情,以智慧来引导感情。佛教常说佛陀是一个大觉者,其实,佛陀就是一个有大感情的大智大觉的人。
在社会上,感情有很多种,夫妻有夫妻的感情,父子有父子的感情,兄弟姊妹有兄弟姊妹的感情,亲戚朋友有亲戚朋友的感情。感情维系了社会伦理,维持了家庭和乐的生活,不过,也由于离开不了感情,所以有些人在处理感情生活时无法尽善尽美而常常产生问题,可以说,感情为人们带来欢乐,也带来烦恼。我们应该如何净化感情呢?
(一)从占有到奉献
感情是自私的,俗语说:“感情像眼睛,容不了一粒细沙。”连3岁小孩子对母亲的感情也往往不容许别人来占有,夫妻间的感情更不允许第三者的侵入。因此,当感情受到外人侵犯时,就会发生许多问题。
其实,真正的感情应该不是占有,而是一种奉献。但是,一般人却不容易做到,总是用嫉妒的心理来拥有感情,甚至用一种永不满足的态度来争取感情。这种感情并不纯洁,真正的感情应该从奉献中获得,因为用奉献的态度获得的感情才是最崇高的感情。
有位先生经营事业,处处顺利,在钱财积聚丰富,社会地位提高之后,他开始金屋藏娇了。他的太太知道先生在外面有了外遇,内心非常烦恼,每次先生回来,她总是板着脸,不是抱怨就是嘲讽,这样一来,先生更加不肯回到冷酷的家里,夫妻俩的感情愈来愈恶化。
有一天,这位太太哭哭啼啼地把这件事情告诉我,问我该怎么办?我对她说:“我有一个办法,如果你能够奉行,应该可以使你们夫妻恢复原来的感情。”
“师父,您讲的话我怎会不奉行呢?请您指示吧!”
我告诉她:“你知道丈夫有了外遇,第一,不可揭穿他的秘密,要装作不知道,因为你一揭穿,先生老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问题就更难解决了。第二,每天当你先生回来时,你要比平时更加尊重他、照顾他。女人要赢得男人的爱情,顺从是最重要的。你要对他更加体贴、更加贤惠,让他慢慢觉得外面的女人没有自己太太那么善解人意。时间一久,他自然慢慢回心转意。如果你只是恨他、怪他,事情只有更糟,你越是怨恨,问题越不容易解决,因为用爱才能赢得爱。”
这位太太听了我的话以后,确实照做了,结果也很圆满。她的先生本来对佛教没有好感,与佛教界不相来往,后来渐渐地欢喜与佛教接近了。原本这位太太常常在先生面前表现不满、埋怨、唠叨,让先生觉得回家没有快乐可言,终于在外面另筑香巢。后来这位太太的态度转变了,她以温柔相待,又细心地照顾先生的生活起居,让他觉得“家”是个温暖可爱的地方。所以感情不是用怨恨可以得到的。只有奉献自己、牺牲自己,才可以获得最宝贵的感情。当夫妻之间有了这一类问题发生时,无论丈夫也好,太太也好,不妨宽宏大量地说:“我爱你是为了给你幸福,既然你爱别人,在别人那里你才幸福,那你就去爱他好了,我不计较。”你如果能不计较,反而会胜利,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有一位青年朋友,因为情场失意,悲伤难过,想要自杀,甚至发狂要杀人。当时,我曾去看他,要他冷静一点,并且念一首《中央日报》副刊上的小诗给他听:
天上的星星千万颗,
地上的人儿比星多;
傻人儿,
为什么自杀只为她一个?
世界上的众生这么多,难道都不值得爱吗?何必苦恼只爱她一个人呢?
这位青年后来也想通了,奋发向上,终于成为一个有为的青年。
一个人想要占有才去爱别人,往往容易陷于苦恼;如果能以“奉献”的态度去爱别人,就容易获得快乐。所以,想要赢得真正的感情,“奉献”是最好的妙法。
(二)从多情到无情
一般人对佛教的看法,总认为佛法是寡情、是无情的。在寺院里,也常常看到这样的对联:“莫嫌佛门茶饭淡,僧情不比俗情浓。”这两句话是说不要嫌弃佛门中没有人情味,僧情虽然没有俗情的浓厚,但是,从寡情里面磨炼出来的另一种净化的感情,是更耐人寻味的。
唐朝的从谏大师,河南南阳人,中年出家,出家以后,20年中不曾回乡探亲。有一天,一位年轻人前来问道:“请问师父,这儿是否有一位从谏大师?”
“你找他做什么?”从谏心里虽有点讶异,却从容地问道。
年轻人说:“他是我的父亲,他出家20年了,我还没有见过他,我是来看我父亲的。”
“你父亲住在那边。”从谏顺手一指,径自离开了。
年轻人顺着从谏所指的方向去寻找,当然他没有找到,路旁的人告诉他,刚才那个人就是从谏大师。他飞快地奔回来,从谏已经走远,不见人影。
从谏看起来好像是个绝情的人,其实,他的内心有一股热烈的亲情在燃烧,只是他默默地把它埋藏在心里。因为从谏曾经听说他俗家儿子,因父亲出家,自己也信仰了佛教,并且经常从事各种慈善事业,如布施、修桥、铺路等有益于社会大众的事。大师心里觉得很安慰,但是又怕以后牵缠越来越多,所以拒绝了儿子的探望。这种感情,是关心在沉默里,关心在未来里,是一种最崇高、最真挚的感情。
有名的近代才子,多才多艺的弘一大师,俗名李叔同,出家前曾结婚生子,出家后居住在杭州虎跑寺。有一天,他的日本太太带了儿子来找他,在寺院里,只隔了一道门,弘一大师不肯出来相见,说话声也怕她听到,只差人出来传话,说道:“过去的李叔同已经去世了,希望不要再以他为念。”这位太太深知无法挽回丈夫的心,便把儿子送到北平给他的一个兄弟抚养,自己回去日本了。
弘一大师对待妻儿是这么的寡情,可是,他真是这么寡情的人吗?弘一大师对于佛教、对于众生充满了无限的关怀,无限的悲愿,他为佛教做下了许多事业,给人间留下了多少温暖,这种表现是真正寡情的人所做不到的。
(三)从有缘到无缘
一般人只对有缘的人、自己喜欢的人好,往往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把感情托付给他,甚至身心生命都可以全交给他。一个学佛的人则要有“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对待众生要从“有缘”的感情做到“无缘”的感情。对方待我不好没关系,只要有意义、有价值,都应该平等施予欢喜,施予关怀,不必计较利害得失。
身为父母者,对自己的儿女百般爱护,所谓“养儿防老”,他们施予子女慈爱与关心,也希望将来子女能奉养自己,为自己养老送终。但是,如此的期待不一定能够得到效果,社会上就有不少忤逆不孝的子女弃养父母的事例。
现在有一种奖学金制度,奖励在学的贫苦青年,不论相识与否,只要符合领奖的条件,都可以申请,钱数虽不多,受惠者却常常感恩不尽,甚至视之如再生父母,念念于报答恩惠。俗语常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因此,我们不要把感情用在少数人的身上,不要局限于自己所认为的“有缘”。应该扩大心胸,视一切众生都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学习观世音菩萨的“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谁有困难,即施恩惠给谁,这就是菩萨的精神。
昔时南印度有一位贤惠的女人,名叫银色女。她不但品貌端庄,待人亲切,更是一个有智慧、有勇气的女人。
有一次,她从远方回家的途中,遇到一户贫穷的人家,家里只有一位产妇,她刚产下一个男婴,这小孩儿相貌长得很好。可是这位贫穷的少妇,却双手颤抖地抱着小孩,面露痛苦,泪眼婆娑。
银色女刚好从这贫妇门口经过,看到这情形,奇怪地探首问道:“你有什么困难吗?”
产妇说:“我……我饿得快……快要死了……”
银色女同情地说:“我去张罗食物给你吃!”
产妇说:“来不及了,我想……想……吞下这……小小孩儿……充……充饥……”
银色女大惊,说道:“这可使不得,难道除了小孩儿,没有别的东西可吃吗?”
产妇叹一口气道:“没有了!”她双手仍紧紧抓住小男孩儿。
银色女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定,在房子里搜索到一把利刀,走到产妇面前,撩起衣服,毅然地把两只乳房割下来,拿给产妇充饥,并说道:“你暂且吃下这些,我马上回去拿食物来,免得你再受饥饿之苦。”
银色女回到家中,家人看到她那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都被吓坏,问道:“谁伤害你的?”
银色女安然无事地说:“是我自己做的,我为了救那个产妇和她的小孩儿,忍痛割下双乳。虽然我失去了双乳,却救了他们母子两条命。”
银色女的作为,充分发挥了菩萨的精神,她从自己喜欢的“有缘”人,做到救济那贫困、不带亲情无缘的人。所以,一个人的感情,不必施舍于限定的某些少数人,尤其是学佛的人,更要有“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大慈悲精神,发挥情感的极致,与众生同体,这就是净化的感情生活。
二、合理的经济生活
“感情”在生活里占有重要的地位,“经济”在生活中更是不可忽视。所谓“爱情与面包”,孰重孰轻?其实两者均不可或缺。“人为财死”的事例屡见不鲜,常有人说:“只要给我钱,我什么事都肯干。”在金钱的诱惑下,什么贪赃枉法的勾当都做得出来,甚至为了钱财,朋友可以反目成仇,兄弟也会变成冤家;而“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的人生真是事事难过。可见“金钱”在人的生活中占有多重要的地位。
在日常中应该如何安排一个合理的经济生活?
(一)从贫穷到富有
说到钱财,并非人人都能拥有很多钱财,“有钱要有有钱的命运”,“用钱要有用钱的福报”,一个没有福报的人,即使给他再多的钱财,他也无福消受。
佛教常教人要修福报,没有福报,到手的钱财还会再失去。循着正当的途径,努力耕耘,脚踏实地去经营,所获得的才是最可靠的。
佛陀有个大弟子叫迦旃延,他在诸弟子中是论议第一。有一次,迦旃延出外托钵,遇到一个贫穷的老太婆,随即上前说:“老婆婆,我是来托钵的,请你布施一点给我好吗?”
老太婆皱皱眉道:“我穷得连饭都没有得吃,哪里还能布施给你呢?”
“你说你很穷,那么你把贫穷卖给别人好了。”
“什么?贫穷可以卖?卖给谁?谁要买呢?”
“我要,卖给我吧。”
“卖给你?可是我怎么卖呢?”
“你要布施,布施就可以把贫穷卖出去。”
迦旃延于是教老婆婆布施一钵水给他,为她种下未来的财富。
一个人想要发财,并不是凭空妄想就可以得到,佛法告诉我们发财的方法就是布施,唯有布施才是发财的正确途径。可是,有些人一听到布施,就面有难色,裹足不前。其实,在佛法里面,布施是很容易做到的,只要对佛法有认识,虽然身在贫穷之中,也仍然可以布施,也一样可以过富裕的生活。
1949年,我从大陆来到台湾,仅有的一个包袱,在兵荒马乱中遗失了,身上除了一套衣衫、一双鞋子,什么都没有,真是“身无长物”。走在路上,发现路人都朝我脚上看,原来乡下地方的人都赤着脚走路,我为了怕本省的同胞觉得奇怪,就赶快把鞋子也脱下丢了,和他们一样打赤脚。后来,我又把仅有的一件长衫也送给煮云法师,这样孑然一身,了无挂碍。
最初,我想到台北某一寺院去挂单,可是一到那儿,他们告诉我已经人满,没有地方住。当时,外面雷雨交加,很多低洼地方积水漫过膝盖,我冒着大雨走向台北另一座寺院,没想到在路上摔了一跤,跌到水沟里,全身湿透,还被水冲了一段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到了另一座寺,当家师告诉我:寺里大法师交代,不接受外省人挂单。这下子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再去了。那时,我饥寒交迫,身心疲惫,又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在那个寺院的大钟下屈睡了一个晚上。
翌日,茫茫然的,最后想到不如去基隆,找一找过去的同学。可是人地生疏,路又不熟,当我辗转找到了那座寺院时,已经下午1点多,寺里有人问我:“吃过饭没有?”
我说:“不只中饭没有吃,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喝。”
我的同学看到我,说:“赶快先到厨房吃碗饭吧!”
但是,就在那时,另外一个人说:“某老法师交代,我们自身都难保,还是请他们另外去想办法好了。”
也难怪他们,在社会动荡、人心不安的时候,谁也顾不了谁。我看看他们,心想这地方也无法住下去,正想离开,有位同学过来招呼我,叫我等一等,他自己拿钱去买了两斤米,煮了一锅稀饭给我们三个人吃,饭碗端在手里,我两只手还不停地发抖!吃罢稀饭,眼看只有告别而去。前路茫茫,人生地不熟,只有走到哪儿算哪儿。
后来,我到了中坜圆光寺,住持妙果和尚非常慈悲,他收留我们。当时,我感激涕零,下定决心替常住效命。老和尚叫我当老师教书,我心里想:一个逃难的人,奢想当什么老师?只要有地方住,什么粗活苦工我都不会推辞的。就这样,我在妙果老和尚那里一面教书,一面做事情。那时,该寺有将近100位的住众,每天所需的水,都要从井里一桶桶打上来,平均每天最少要600桶的水才够用。我每天毫无怨言地在井边打水,只希望多打一些,供应大家充裕使用。
除了打水供应大众,我每天一早还要拖着手拉车到镇上买菜。从寺里到镇上市场约有10里多路程,我拖着车子,走在黄泥土的路上,天上繁星点点,树梢微风轻拂,大地一片沉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划破宁静的夜空,此时,我心里非常平静,默念着观世音菩萨的圣号,伴着滴滴答答的木屐声。常常我到了市场,卖菜人家还没有起床,几经叫唤,买妥了果菜,我又拖着沉重的车子,踩过黄泥路,回到寺中。
如此日复一日,我在妙果老和尚那里住了两年。身上只有一件小褂,脚上只有一双木屐。
那时,我虽然什么都没有,甚至要一支笔、一张纸写文章都得不到,但是,我却不曾感到自己贫穷,也不曾感到苦恼,相反地,我觉得自己很富有,自己拥有的非常多。
在我的观念里,一个人不必以拥有很多物质为满足。天上的日月星辰,其数无量,可以供我们自由欣赏;宇宙自然界的花草树木,争妍斗丽,可以供我们随意观看;东西南北的道路,任我们奔驰;士农工商各类阶层,随我们交往。我感到自己拥有三千大千世界般的富有,这就是我“富有”的妙方。
一个人想要富有,唯有从内心着手,因为外在的物质追求,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若一味地在物质上追求,则内心将时常感到空虚,唯有心里的财宝才是丰裕、无限的,因此,我们应该向内心追求财宝。什么是内心的财宝?“真如佛性”是我们内心的财宝,佛法讲“如来藏”,就是说众生心中藏着如来。如来,才是我们最珍贵的稀宝。
(二)从毒蛇到净财
一般人都以为佛法轻视财物。有道的人不肯讲钱,他们认为一讲钱,嘴巴就肮脏了,“要贫穷才算有道”,其实,富贵又何尝不能有道呢?有人认为“黄金是毒蛇”,但是若运用得当,黄金不也是成就道业的资粮吗?黄金不也就是弘法的“净财”吗?
《阿含经》上说:有一次,佛陀带着阿难出去行化,忽然在路上看到一块黄金。佛陀说道:“阿难,你看到吗?那儿有毒蛇。”
阿难朝黄金看看,回答佛陀:“是的。佛陀,我看到了,那是毒蛇。”
说完两个人就走过去了。
这时,在田里工作的父子俩,听说有毒蛇,就过来看看。当他们一看,是一块黄金!“哪里是毒蛇?刚才佛陀和阿难把它看成毒蛇,真是大傻瓜!”父子俩欢喜地说着,就把黄金带回家去了。
当时,印度的法律明文规定,百姓不准私藏黄金。这块黄金是被人从国库里偷出来而遗落在路上的。经过调查,这父子俩嫌疑最大,终于被治罪关进了牢狱。
父子俩为了一块黄金而被关在狱中,这时他们才觉悟佛陀所说的话。父亲回想着当日的情形,不禁喃喃自语道:“果然是毒蛇,不是黄金。”
儿子看着父亲,也若有所悟地说:“确实是毒蛇!”
但是,黄金也可以成为净财,因为贫穷才是罪恶。
今日中国佛教界,待我们去兴办的事业有多少?如果没钱,能够成办事业吗?例如重要的佛教教育事业,人才须靠教育来培植,如果没有钱,教室哪里来?教师怎么聘请?学生生活费用怎么办?总之,处处都要钱,有钱才能建最好的校舍,聘请最贤明的老师,甚至可以发放奖学金给学生,让他们安心求学,自然学有成就。一批批人才出来,自然能弘法度众,为佛教创办各种事业;只有佛教的事业兴盛,大众学道的资粮丰富,佛教才能发扬光大,造福众生。所以将“毒蛇”化为“净财”,对佛教的益处很大。
(三)从邪命到正命
我们希望佛教人士发财,但不是用邪命方法发财,什么是邪命?就是不合理的经济生活。凡经营不正当的事业,都是邪命的生活。譬如开酒家、开赌场、卖钓鱼器具、卖打猎的猎枪,或者是算命、卜卦、看相等都是邪命的谋生方式。佛教不提倡看风水、择日期,《佛遗教经》曾指示佛教徒不应去仰观星宿、推算命运,因为这些都不是合乎因缘法的正命,都是佛法所不允许的。
印光大师在普陀山一住多年。后来,日本军队侵华,有一位住在香港的在家弟子,有一座宽大豪华的别墅要供养他,请他到香港弘法。
印光大师看看因缘成熟,便想前往,但当他知道那位信徒是经营酒厂的,随即决定不去,并告诉这位弟子:“你要我去,你就不要卖酒,因为卖酒不是正命的事业,我不能接受你不净的供养。”
佛法虽然准许我们经商办厂,做各种事业,但是伤身害命、迷惑人性的事业是不准许的。在八正道中有“正业”和“正命”两种,就是告诉我们,作为一个佛教徒,必须从事正当的职业,过正当的生活。
有了正当的职业和正当的生活后,若钱财有盈余时,该如何处理?佛法指示我们有几种处理方法:(1)要供养父母师长;(2)要让妻子儿女过着快乐的生活;(3)要扩建正当的事业;(4)要有一些储蓄,以备不时之需;(5)要布施、救济,以造福人群,广结善缘。各项的比例,大约如下:供养父母师长2/10,妻子儿女的生活4/10,扩建事业2/10,储蓄以备不时之需1/10,布施、救济、做功德好事1/10,这是佛教教人处理钱财的方法。
社会上有很多富有的人,他们不知道布施种福田,也有一些贫穷困苦的人,却为了面子而强作金钱布施,这些都不是佛教所希望的。有些夫妻由于不合理的布施,导致家庭失和,譬如先生或妻子信佛以后,经常到寺院发心,布施做功德,却不管家里的生活,促使家庭失去平衡、快乐,这是不合理的布施。
布施,要在不自苦、不自恼的情形下实践,布施不一定要用金钱,只讲金钱的布施也是不合理的。有些信徒很发心,跑这个寺院,布施一点,跑那个寺院又布施一点。有一天,金钱没有了,哪里也不去了,因为“钱用完了,没有钱不好意思到寺院去”。这种信佛的态度是不正确的。信佛不一定要用金钱布施,比金钱更重要的,是心香一瓣,随心、随力、随喜的布施才是最重要的。信佛要真实,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更不能为了信仰而导致家庭分裂,这在佛法来讲,都不是“正命”的生活。
三、正觉的道德生活
在人生旅途中,每一个人都应该过着正觉的道德生活。什么是正觉的道德生活?以下分三点来解说。
(一)从信仰到实践
一个人对佛教产生了信仰之后,必须将佛法实践于日常生活中。有些佛教徒,虽然有信仰,却不能实践,如佛法教我们要慈悲,可是有些人内心仍然充满瞋恨、嫉妒;佛法教我们要布施,可是有些人仍然悭贪成性,不肯喜舍;佛法教我们要正业、正命,从事正当的工作,过正当的生活,可是有些人仍是以赌吃玩乐为业。
南北朝梁武帝是一个信仰虔诚的佛教徒,他更热心于佛法的实践,在位48年,以佛法治国。他造金银铜等佛像,建爱敬、智度、新林、法王、仙窟、光宅、解脱、开善等寺;设无遮大会,供养僧众,数次舍身同泰寺,甘心以佛奴自居;又常搜求佛典,整理经籍;定所居之处为“净居殿”,勤修戒行。梁武帝的信佛,可说从信仰做到了实践,把佛法融合在日常生活之中。
佛陀在世时,须达长者信仰佛教以后,发心行大布施,以黄金铺地购得祇陀太子的花园,兴建精舍,请佛陀说法,让佛陀在北方印度有个弘化的根据地,因为须达长者对于佛陀的虔敬以及供养佛陀的喜舍心,因此受到举国上下的敬仰。
须达长者有位儿媳妇名叫玉耶,长得姿容秀色,楚楚动人,可是却自恃美丽,对公婆忤逆不孝,对丈夫、亲朋亦常轻慢侮辱。须达长者无可奈何,只好将不孝媳妇的行为禀告佛陀。佛陀慈悲,亲临长者家开示玉耶。玉耶听了佛陀的教化,感动流泪,忏悔过去的无知,从此善尽妇道,不起骄慢愚痴之心,又接受六重二十八轻戒,发愿生生世世做一个佛化家庭的优婆夷。须达长者、玉耶女可说是一个信仰虔诚,勇于实践的在家佛弟子。
《维摩诘经》也告诉我们,维摩居士在生活中实践佛法,虽然身为在家弟子,却常奉持清净戒行;虽然享有富贵荣华,却不为物欲所牵引,这些都是在家弟子实践佛法的典范。
从信仰佛教到实践佛法,方法很多,诸如受三皈五戒、受菩萨戒、行持菩萨道,每天固定的修持功课,念佛、诵经或打坐,进一步如弘法度众、成就大众的道业等都是。
(二)从利己到利人
在大乘佛教中,菩萨发心先为众生后为自己,所谓“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阿弥陀佛在菩萨位时,所发四十八大愿,愿愿为了有利于一切众生。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其利人的精神,可见一斑。
一般社会上对于利己与利人,可分为四种:(1)利人不利己;(2)利己不利人;(3)人己都不利;(4)利己又利人。利人不利己的事情,除非菩萨发大心,否则少之又少。在佛陀的本生事迹中,有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故事,是利人不利己的最好典型。利己不利人,可说是最普遍的,一个人生存在世间上,处处都以“我”为前提,以自己的利益着想,譬如邻居同住,将自己庭院的垃圾扫干净,将门前的水沟往两边冲,只要自家门前清洁,脏乱移到别人家去也不管。或者住在楼上的人,夜里打牌、欢笑,常闹到十一二点,从不考虑楼下的人是否能够安眠?这是自私自利、没有公德心的人。第三种“人己都不利”,这是天下最愚痴的人,看那开赌场、开酒家的人,迷惑人性,令人家庭不和,予人最大的不利。反问他本身,造作了恶因,以后自己还得承受恶果。还有制造吗啡、贩毒走私者,亦是人己都不利的勾当。最后一种是利人又利己。有这么一个故事——
一个贫穷的人,拿着唯一的一枚铜钱到店里购买食物,当店里的人接过铜钱一看,发现那是假的,于是将钱退还,不肯把食物给他。穷人听说钱是假的,急得眼泪都掉下来,心想:家里的老母亲又要挨饿,怎么办?正当他伤心难过的时候,一位军人从门外经过,问明了原委,随即拿出一枚钱给他,那枚假铜钱随手就往上衣口袋里放。穷人感激涕零地买了食物回家,军人也随军队上前方作战。
有一天,敌人的一颗子弹射过来,这个军人来不及卧倒,只感到前胸被震了一下,可是并没有受伤,他摸摸全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发现铜钱的正中央凹了下去,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是这枚铜钱救了他的命。
这就是利人又利己的事情,救人的急难,等于救自己一样。
从前印度有一位国王,名一切施,是个行菩萨道、大慈大悲的国王。不论是谁,只要有求于他,都可遂意,远地的人也都知道有一切施王这么一个人。
在他的邻国,有一个婆罗门子,父亲去世了,只剩母亲和姐姐,三个人相依为命,过着贫穷的生活。有一天,母亲叫儿子去向一切施王求乞,希望得到帮助。
可是,这时的一切施王,正遭遇到最困难的时刻,邻国的国王,残暴不仁,又贪得无厌,他带着大队兵马进攻一切施王的国境,想占据那个城池。
朝中的大臣们,天天为这件事忧愁、思虑,但是,一切施王却像平日般,若无其事地办着事。翌日,邻国的大军开到了城下,城里像没有事般的平静,大军丝毫不受阻,长驱直入,很快地便占有了这个城池。原来一切施王得知大军到来,他为了不让百姓受到无谓的损害,已于前日半夜,留下印绶,换了便装,悄悄地离开王宫,出城去了。他想把城池奉献给邻国,以换取百姓的平安。
贪得无厌的暴王,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座城池,但为了斩草除根,他出了重金悬赏来捉拿一切施王。
一切施王离开王宫之后,一直往荒郊野外走去,大约走了500里路的地方,他遇见那奉母亲之命前来求乞的婆罗门子。一切施王得知小孩的遭遇后,甚表同情。他也把自己的遭遇说给小孩子听,小孩子很受感动,痛哭流涕,一切施王安慰他,并答应他,满足他的希望。
小孩子很怀疑,心想一切施王身无一物,如何帮助他呢?
一切施王平静地说:“邻国国王正出重金来捉拿我。你可以把我杀了,拿了我的首级去换取重赏。”
小孩子不忍心那么做,一切施王教他割截耳朵或鼻子送了去也可以,小孩子也不忍心,最后一切施王说:“你不肯杀我,也不肯伤我,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我捆缚起来,押送过去,总可以吧?”
小孩子年幼无知,觉得这样很好,便照着一切施王的话去做。两个人一起向城里走来,到了城外约2里路光景,一切施王叫小孩子将自己缚起来,进入城内。
这时,城中的百姓,看到一切施王被捆缚押着回来,大家都悲伤不已!
有人把一切施王被缚的消息传给暴王,暴王喜出望外,随即命人带进宫里。大臣们看到被捆缚的一切施王时,都伏地痛哭,声音极其凄凉,情景甚为感人,暴王也不由得动心,他问大臣们道:“你们为什么这样悲伤?”
“大王,请您原谅我们的失礼吧!一切施王他不但丢弃了国家和王位,现在更把他的身体生命布施给人,而他一点也不觉得懊悔,他的行为实在伟大,我们被感动得情不自禁!”
暴王听了大臣们这么说,残暴的心渐渐地平息下来。当他听完小孩子叙述整个过程后,深深感动,他跪倒在一切施王面前,把印绶、国土全部归还给他。并且说:“我得到你的国土,但我没有得到你的民心;你虽把一切都甘愿施舍,但你拥有最宝贵的人心。现在我明白了,用暴力获得的东西没有价值,你的国家我还是还给你。”
一切施王终于又平安地拥有了他的国土。先利人,再利己,一切施王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佛教徒,在学佛的过程中,应该具备大乘菩萨的精神,虽然不能做到利人不利己,至少要能从利己想到利人,即所谓的“自利利他”。
(三)从初心到完成
有句话说:“初发之心,成佛有余。”《华严经》说:“不忘初心。”有一位证得罗汉果的师父带着小沙弥在路上走,小沙弥背着包袱跟在师父后面走。走呀走的,小沙弥起了个念头:“将来我要发心弘法!要广度众生!”走在前面的师父,知道小沙弥发这么大的愿心,心里非常敬佩,惭愧自己从未这么发过心。赶快把小沙弥的包袱拿过来,自己背在肩上,又请小沙弥走在前面。小沙弥不明就里,只照着师父的吩咐做。
当小沙弥走在前面时,心里又想:“我要发心弘法度众,可是,弘法那么辛苦,众生又那么难度,唉!算了!我还是做个小乘人,自己求解脱吧!”才这么想,师父把包袱掼过来,说道:“把包袱拿去!跟在我后面走!”
小沙弥莫名其妙地又背起包袱,走在师父的后面。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初发心很难,要维持到完成更难。
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舍利弗尊者,在过去生中曾经发心修菩萨道,行大乘布施,他不但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房屋、田园、财产等资产物品,欢喜地布施给人,甚至连身体、生命,也毫不吝惜地愿意布施给人。
这样的愿心惊天动地,所以就有一个天人想来试试他的道心。
天人化现成一个20余岁的青年,在舍利弗尊者必经的路上等候,远远看到他走过来,就嚎啕大哭,舍利弗尊者见了不忍心,上前慰问道:“这位青年,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你不用问,告诉你也没有用!”
“我是学道的沙门,发愿救度众生的苦难,只要你有所求,凡是我有的,都可满足你的心愿。”
“你是不能帮助我的,我哭并不是缺少世间上的财物,我的母亲害了不治之病,医生说一定要用修道者的眼珠煎药,我母亲的病才能好。活人的眼珠已经不易找,修道人的眼珠又怎么肯给我呢?想到病床上呻吟待救的母亲,我这才情不自禁地伤心痛哭!”
“我就是修道的沙门,我愿意布施一只眼珠给你,来救你母亲的病难。”
“你愿意布施一个眼珠给我?”青年欢喜得跳起来。
“我的一切财产都布施给人,正想进一步地行大乘道,所以很愿意将身体布施,正苦无受施的人,今天遇到你,可达成我求道的愿心,我真欢喜地感激你,你来取去我一个眼珠吧!”
舍利弗尊者心中想,我有两个眼珠,布施一个给人,还有一个可以看到东西,这对自己并没有妨碍。
他叫青年人来取自己的眼珠,青年人不肯,说道:“这不行,我怎么可以强夺你的眼珠呢?你如果愿意,可以自己挖下来给我。”
舍利弗尊者一听,觉得他说得有理,当即下大决心,勇猛忍苦地把左边一个眼珠用手挖出,交在青年的手中,并说道:“谢谢你成就我的愿心,请你拿去吧!”
“糟啦!”青年人接了眼珠,大叫道:“谁叫你把左边的眼珠挖下来呢?我母亲的病,医生说要吃右边的眼珠才会好的!”
舍利弗尊者一听,真是糟啦!怪自己怎么没有问一声再挖眼珠,现在怎么办?把左边的给他,还有右边的可以看东西,若再把右边的眼珠挖下来给他,那连走路都看不见了。可敬可佩的舍利弗尊者,不怨怪别人,心想,发心发到底,救人也要救到底,难得遇到一个接受布施、成就自己道行的人,就再把右边的眼珠挖下来给他好了。舍利弗尊者这么想后,就安慰青年:“你不要急,刚才是我粗心,怎么没有问清楚再挖眼珠,现在我知道了,横竖人的身体是虚幻无常的,我还有右边的眼珠,我愿意挖下来给你做药,医治你母亲的病。”
舍利弗尊者说后,又再下大决心,勇猛忍苦地把右边的眼珠挖下来交给那个青年。
青年接过舍利弗尊者的眼珠,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说,把舍利弗尊者的眼珠放在鼻子上嗅了一嗅,当即往地上一摔,并骂道:“你是一个什么修道的沙门?你的眼珠这么臭气难闻,怎么好煎药给我母亲食用呢!”青年人骂后,并用脚踩着舍利弗尊者的眼珠。
舍利弗尊者眼睛虽然看不到,但他的耳朵没有聋,他听到青年人骂他的话,和用脚在地上踩踏他眼珠的声音,他终于叹口气,心中想:众生难度,菩萨心难发,我不要妄想进修大乘,我还是先重在自利的修行吧!
舍利弗尊者这样的心一生起,天空出现很多的天人,对舍利弗尊者说道:“修道者,你不要灰心,刚才的青年是我们天人来试探你的菩萨道心的,你应该更勇猛精进,照你的愿心去修学。”
舍利弗尊者一听,很惭愧,利他的菩萨心又再生起,当即成就了不退的道心。六十小劫以后,舍利弗尊者不休息地认真学道,终于遇到佛陀,证得圣果,且具足神通。
从初发心到成就佛果,要历经多少劫数,要忍受多少苦难,所谓“难行能行,难忍能忍”,要“福慧双修”,要“行解并重”,如果畏惧麻烦,缺乏耐心,就像种子虽播种了,却怠于施肥、浇水,终不能发芽,更谈不上开花、结果。因此,从初心到完成,这是成佛之道,如果能发心,能坚持到最后,则成佛不难矣!
佛教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佛法也在我们的生活里俯拾即是。无论是感情、经济、处世、道德等各方面,如能将佛法落实、融入其中,才是真正的“佛教生活化”、“生活佛教化”。
1975年4月讲于台北志莲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