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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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堂的桥[1](1)

人物表

茅以升:男,41岁,钱塘江大桥设计者,钱塘江大桥桥工处处长,留美博士。

胡长河:男,28岁,杭州泰和顺商行二少爷,茅以升任教北洋大学时的学生,留美博士,茅以升留学时女房东女儿布兰妮的男友,茅以升的建桥助手,后与大桥同归于尽。

胡长江:男,26岁,胡长河的弟弟,黄埔八期生,国民党第三战区教导师营长,淞沪抗战后抗命留在江北率部掩护杭州民众撤退。96岁卒。

布兰妮:女,24岁,美国匹兹堡人,钱塘江大桥桥工处见习工程师,胡长河女友,后嫁胡长江。94岁卒。

柳如湄:女,22岁,胡长江未婚妻、表妹,后被日军杀死在大桥上。

松下浩二:男,28岁,日本人,留美博士,胡长河的同学,日关东军铁路桥梁工程师,后成为钱塘江大桥桥工处卧底,最后被胡长河杀死。

黄主席:男,50岁,浙江省政府主席。

张志松:男,35岁,中国第三战区处长,钱塘江大桥防务司令。

柳若清:女,55岁,胡长河的母亲。

司考德:男,40岁,英国道门朗公司钱塘江大桥项目代表,摄影爱好者。

师长:男,40岁,中国第三战区教导师师长。

德法施:男,45岁,丹麦康益公司钱塘江大桥项目代表。

罗英:男,47岁,钱塘江大桥总工程师,茅以升留美学长。

山下骏:男,35岁,日军特种部队负责人。

胡长水:男,33岁,胡长河的大哥。

大少奶奶:胡长水的妻子。

韩石渠:女,67岁,茅以升的母亲。

戴传蕙:女,41岁,茅以升的妻子。

另有出场人物若干名。

片头:一组镜头

中国东海海面。镜头快速贴着海面推向世界上最长、雄伟壮美的跨海大桥——杭州湾跨海大桥。

推出片头字幕。出古筝弹拨背景音乐。

航拍镜头升高,掠过跨海大桥,掠过杭州湾钱塘江入海口,掠过高速公路大型多层立交桥,然后镜头溯江而上。

镜头中,杭州市郊农民盖的哥特风格和巴洛克风格的四层小楼成片成片快速掠过。镜头沿着杭州西溪湿地内的河道向前,芦花飘飘,柿子累累,绿肥红瘦。镜头掠过灵隐寺和附近山区后,渐次出现中景镜头。中景镜头闪过美丽西湖的经典景区,湖面波光粼粼、游船如梭,湖岸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镜头推向隐藏在郁郁葱葱古树中一座徽派建筑风格的深宅大院前的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和一辆十七座面包车。十几个中年、青年、少年簇拥着一对年逾九旬的老夫妻出门登上奔驰车。两位老人都穿着一身白衣,男的是典型的杭州人相貌,中等身材,干瘦清癯但却精神矍铄。女的身材微胖,头发已经全白,深邃的蓝眼睛闪着亮光,一看就知她是典型的欧美人。中年、青年、少年们有的长黄头发,有的长黑头发,显然是白种人和黄种人杂交生出的后代。两辆车相继启动。

出演职员字幕并出小字幕:杭州2007年金秋。

镜头再次拉起,掠过繁华现代的杭州城,杭州钱江二桥、三桥、四桥、五桥一一在镜头里定格。

六和塔下,镜头由远渐渐推向已有七十岁高龄的钱塘江大桥。顶层公路桥上,依然车水马龙。一列“和谐号”动车组列车由南向北驶过大桥。

九十四岁高龄的布兰妮怀抱一捧白色的马蹄莲深情地望着大桥。九十六岁高龄的胡长江默默地站在布兰妮身边,也在看着大桥。

胡长江:“七十年了,真快。”

布兰妮不说话。

胡长江:“布兰妮,你在想什么?”

布兰妮喃喃着:“我在想七十年前的一切。”

镜头从布兰妮的面部移向大桥,在钱江一桥的叠影上推出片名:天堂的桥。

1.1937年夏,杭州闸口钱塘江(日外)

朝霞映在闸口钱江两岸,映在正在修建中的钱塘江大桥上。大桥还有两孔钢梁没有架上,第六号桥墩正在修建中。江北岸船坞里,两艘浮船上已经装好一孔安装好的钢梁。几个工人正趴在钢梁上加固个别铆钉。

出字幕:1937年夏杭州闸口。

2.1937年夏,上海黄浦江客轮码头(日外)

一艘旧金山开往上海的客轮正在下客,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国金发美女拎着一只小小皮质小行李箱随着人流走下搭梯。

出字幕:1937年8月13日,上海。

不远处,一位穿着西服的二三十岁的中国青年站在一辆黑色福特轿车旁朝人流张望。青年人叫胡长河,是杭州泰和顺商行的二少爷、杭州钱塘江大桥桥工处的工程师。

胡长河看见金发女郎,扬手跑过去:“布兰妮——布兰妮——我在这儿——”(英语)

布兰妮看见了胡长河,表情变得灿若桃花,拎着箱子朝胡长河跑来,高跟鞋让她的奔跑随时都有跌倒的危险。

胡长河情急之下用中文和英文夹杂着喊:“慢一点——小心——慢一点——”自己脚下步子也加快了。

布兰妮越走越快,扔下皮箱激动地扑进胡长河的怀里,一脸狂放,旁若无人地吻起胡长河。

胡长河躲闪着,嘴里急喊:“不!不!不!”

布兰妮猛地停住,吃惊地问:“为什么?你不爱我了?”(英语)

胡长河笑笑:“不!我爱你!”(英语)

布兰妮:“我不懂!”(英语)

胡长河:“这里是中国上海,不是美国匹兹堡。这里是不能当众接吻的,那样会被别人看成怪物。”(英语)

布兰妮:“我不管。五百三十六天零八小时了,我要跟你做爱……快带我去酒店,我要住外滩的和平饭店。”(英语)说完又一次疯狂地吻起胡长河。

胡长河用力推开布兰妮,用眼睛余光扫扫周围表情反差很大的中国人和外国人,“好了!”用中文说:“我的姑奶奶!”再改用英文说:“在中国,有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说完弯腰拎起了布兰妮的皮箱。

布兰妮认真地问:“什么事只能做不能说?”(英语)

胡长河压低了嗓音:“做爱。”(英语)

布兰妮笑着大声喊:“胡长河,我爱你——我爱你——我要……”(英语)

胡长河伸手捂住了布兰妮的嘴。

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了几声枪炮声,接着枪炮声密集起来。整个码头上的人都被这恐怖的枪炮声惊得呆站住了。

一个惊慌的男人声音:“日本鬼子进攻上海了。”

3.上海,真如火车站(日外)

一列货车停靠在月台上,几十个工人正在紧张地往列车上装货物。远处,传来零星枪响。杭州泰和顺胡家大少爷胡长水不停地在月台上走动着,一脸焦急。

随从甲:“快点快点,再快点!”

胡长水掏出怀表看看:“夜长梦多,每人发大洋两块,要快。”

突然间枪声大作,一队日本兵冲进了火车站,紧跟着,几辆架着机枪的三轮摩托车载着一个日军少佐、一个翻译官驶上月台。

少佐抽出军刀划开一货包,取出一包茶叶撕开嗅嗅:“好茶,真是好茶。”(日语)

翻译官:“少佐,这是杭州的龙井茶,中国最好的绿茶。”(日语)

几个日本兵从箱子里取出几匹丝绸。

少佐:“打开!”(日语)

日本兵把三种色彩鲜艳的丝绸展开。

少佐伸手摸摸丝绸:“太漂亮了!像少女的皮肤一样。”(日语)

翻译官媚笑着:“这是杭州上等丝绸,能做出很漂亮的和服。”低头看看包装箱上的字,“少佐,这些都是杭州泰和顺的货,上等货。”(日语)

少佐:“泰和顺是什么?”(日语)

翻译官:“泰和顺胡家,是杭州的大户,茶叶和丝绸行销大半个中国。”(日语)

少佐:“很好。把这些丝绸和茶叶统统运回海军军舰上。”(日语)

翻译官:“谁是掌柜的?”

胡长水:“我。”

翻译官:“这些货归皇军了……”

胡长水大惊失色,冲动地大喊:“凭什么……”

话音未落,几个日本兵就把胡长水打翻在地,又用脚踹了好一会儿。

翻译官蹲下说:“凭皇军手中的枪炮。掌柜的,叫他们卸货。”

随从甲冲过来一把揪住翻译官:“放你娘的狗臭屁!这是我家老掌柜花了血本……”

一声枪响,随从甲马上倒在地上。

少佐朝手枪枪管吹几口气:“快点卸货!你们,注意警戒!”(日语)

翻译官把手上的血朝胡长水的衣服上抹抹,“保命要紧。卸货。”

胡长水擦擦嘴上、脸上的血污,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卸货!”泪水滚出了眼眶。

工人们在刺刀的威逼下慌忙上车卸货。

4.上海外滩,康益公司总部(日外)

一辆卡车停在外滩马路边上。胡长河在车上检查完固定气闸的绳子后跳下汽车。布兰妮坐着福特轿车过来了。

胡长河:“布兰妮,你跑到哪里去了?”(英语)

布兰妮笑着:“开房间。”扬扬手中的钥匙,“和平饭店带客厅的大套房。房钱不用你出。”(英语)

胡长河沉着脸摇摇头用中文说:“乱弹琴!”

布兰妮:“我错了吗?我们已经五百三十六天十……”抬腕看看表,“五百三十六天十六个小时没在一起了。我爱你,我需要你!这里是租界,很安全!难道你不再爱我了?”(英语)

胡长河伸出双手搭在布兰妮的肩上:“布兰妮,你听我说。我爱你,但我们今天不能住在和平饭店……”(英语)

布兰妮:“为什么?”(英语)

胡长河伸手指指车上的气闸:“我是来买气闸的,大桥急需这两个气闸,是茅以升博士让我来的。我们必须把气闸尽快送回去。”(英语)

布兰妮失望地说:“你并不是来接我的。”(英语)

胡长河:“布兰妮!中国不是美利坚!几年前,日本人已经侵占了我们东北九省……”(英语)

布兰妮:“我知道。”(英语)

胡长河:“上个月,日本人又占了我们的北平,今天……”(英语)

一辆灰色通用“T”型轿车急刹车停在他们身边。

伙计跳下车:“二少爷,可找到你了。”

布兰妮喃喃道:“我也是学建桥的,这气闸早一天运回去……”(英语)

伙计扶着鼻青脸肿的胡长水下了车。

胡长河:“大哥,你……”

胡长水:“日本人把咱家的货抢了,一火车茶叶和丝绸……还杀了人……你能不能让美国领事馆想想办法?二弟,大哥无能啊!”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胡长河:“一火车货?你不知道北平事变?”

胡长水:“爹说小日本这是蛇吞象,三年内黄河以南不会有战事,茶叶和绸子的价又翻着跟头往上涨……”

胡长河叹气摇头:“回杭州再说吧。”

布兰妮不甘地:“长河,明早离开上海行吗?”(英语)

胡长河大声吼:“不行!”指着胡长水,“他是我大哥。你看看他这伤,这是日本人打的!”(英语)

布兰妮:“警察呢?”(英语)

胡长河:“战争爆发了,日本的军队刚刚把我们家一火车茶叶和丝绸当了战利品,还开枪杀了人!布兰妮!这是战争!今晚必须赶回杭州。”(英语)

布兰妮:“我的上帝!我听你的。”(英语)

胡长河:“上车,回杭州。”

5.杭州闸口,钱塘江大桥工地(晨外)

刺耳的防空警报叫个不停,工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抬眼往天上看。福特轿车和卡车停在一个空地上。胡长河和布兰妮跳下车。天空中的几个黑点渐渐变成喷有太阳旗的日军飞机,飞机开始俯冲投弹。

炸弹在水中、在岸边接连爆炸。工地上的人慌乱异常,四处乱跑着躲避。正在钢梁上施工的两个工人慌乱中掉到水中。第六号桥墩上的工人们也乱作一团。

胡长河朝司机喊:“快!快把卡车开到树林里去!”冲过去抓住一个人的胳膊,“老师呢?茅处长呢?”

青年:“茅处长和罗总工都在六号沉箱里。”

胡长河撒腿就往江边跑。布兰妮拎着裙摆跟着跑过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布兰妮:“等等我——”(英语)

胡长河:“快点!茅老师危险——”说完越跑越快。

6.杭州闸口,工地配电房前(日外)

一排电闸特写镜头。

一个身材矮小的近三十岁的男子抽着烟眼睛死死地盯着一排电闸。他抬头看看天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伸脚死死一踩,毅然进了配电房。

7.钱塘江大桥六号桥墩沉箱里(日内)

水面下三十多米的沉箱里,大桥设计师兼桥工处处长茅以升和大桥总工程师罗英正弯着腰指导工人们施工。沉箱内光线不是很好,因而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大年纪。四十一岁的茅以升和四十七岁的罗英,都和工人们一样,黑脸一张,白牙两排。

茅以升(果断地):“昨天,上海开战了。不能再等。昼夜轮班,把这个斜坡炸平。”

罗英:“你们不要谈条件。战争离我们不远了。”

突然,电灯灭了。沉箱内顿时漆黑一片。工人们顿时惊叫起来。

8.钱塘江南岸土路旁(日外)

两辆敞篷吉普车停在路边的树林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英俊青年国军少校带着八个士兵抬头朝空中张望。他们都带着青一色的德式装备,显然是主力部队的一部分。少校叫胡长江,是胡长河的三弟,在第三战区教导师当营长。

胡长江骂道:“狗日的小鬼子!欺负我们杭州没人呀!子弹上膛,目标,左边高地,占领它!”

八个士兵跑向左边一高地。

9.杭州闸口,工地配电房(日外)

男青年面露狞笑,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六号桥墩,又从容地点燃一支烟。听到有人来,忙躲了。

胡长河狂奔过来,冲进房内,把几个关掉的电闸重新合上,抬头看看亮着的灯,走出来看见了男青年,“松下浩二,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松下浩二从容答道:“茅博士他们在六号沉箱里,我怕有人不懂得,拉闸断电。咱们想到一块儿了。”

胡长河:“谢天谢地。”

布兰妮拎着两只高跟鞋跑过来,“你干吗不等我?”看见松下浩二,一脸吃惊,“松下浩二?你这个日本人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破坏这座大桥的吧?”(英语)

胡长河:“别瞎说。他是来帮我们建桥的。”(英语)

松下浩二讪讪道:“我对政治没兴趣。”(英语)

胡长河跳到一个改装的机动小船上。

布兰妮:“你干什么?”(英语)

胡长河:“我去六号桥墩看看。”

布兰妮:“危险——”(英语)

胡长河:“老师更危险。你们看着电闸,千万不能断电。”开着机动船朝江心驶去。

天空中又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

布兰妮坐在一个水泥墩上,在用力摔那个没有掉的高跟鞋。因为低头的关系,布兰妮性感的乳沟从裙子的领口露了出来。松下浩二盯着那片风景死看,又调整个角度站在布兰妮的正面看。

松下浩二:“你真是一只熟透的水蜜桃。想不到你会不远万里,追到中国。为了爱情?”(英语)

布兰妮抬头,下意识地向上提提领口,灿烂地笑着:“嫉妒了吧?我最讨厌你的眼睛,太色情了。离我远点。几年没见,你还是让我讨厌!”(英语)

松下浩二讪讪地后退一步,抬头看看天上的几个黑点:“你母亲要是知道你嫁给一个亡国奴,该会多伤心啊!我们的飞机又回来了,我带你躲一躲吧。”(英语)

布兰妮:“不!他们炸不到这座桥。你本质上不是个善良的人。想知道是谁说的吗?我的妈妈!”(英语)

松下浩二冷冷道:“你母亲不是法官,更不是天皇陛下。躲躲吧,小妹妹。我真的很心疼你。”(英语)说完自己转身走了。

10.钱塘江南岸高地上(日外)

几架日军飞机毫无顾忌地俯冲下来,朝着正建的大桥扔炸弹。

胡长江和八个战士猛然间朝飞机开枪射击。子弹没击中飞机。机群受枪声惊扰,都往上爬升,炸弹都过早扔出去了。

胡长江把自己手枪里的子弹打光了:“可惜没带高射机枪。走,到摆渡口,过江。”

11.钱塘江北岸一树下(日外)

一个四十来岁的金发欧洲男人扛着小摄影机对着空中的飞机拍摄着。

一个五十来岁的棕色头发欧洲男人趴在树边的沟里大喊:“司考德,危险——危险,司考德——”(英语)

司考德得意地大叫着:“独一无二的经历,我将因此永垂不朽!”(英语)

话音刚落,一架日军飞机从他的头顶掠过,一行机枪子弹在他身边打出一串飞扬的尘土。

司考德下意识地往树边跳着跑:“哦,上帝,别打着我的宝贝。”(英语)

12.六号桥墩上、江边上(日外)

茅以升、胡长河、罗英和两个工人,趴在沉箱出口附近,看着几架日军飞机远去。

茅以升第一个站了起来,很仔细地用手弹弹衣服上的灰尘:“气闸呢?”

胡长河:“三个。花了两个的钱。”

罗英:“丹麦人这回够意思。”

胡长河:“他们认为我们守不住上海。老师,大桥不设防,不会永远有今天这样好的运气。”

茅以升:“我去找黄主席。上岸吧。”沿着一个简易梯子下到靠在桥墩边的摆渡船上。

罗英:“你那个美国小妞呢?”

胡长河:“客轮挺准时。在变电站歇着呢。”

罗英跳上船:“没在什么和平饭店开个房间?”

胡长河挠挠头:“罗老师,我们没结婚。”

罗英笑了:“三岁看老,布兰妮这丫头,七八岁就很招人了。唐臣,一晃就是十多年啊。”

茅以升:“是啊,十多年没见这个小布兰妮了。老爹,开船。她是来结婚吧?”

胡长河:“是。我爹这一关,不好过。”

茅以升:“你爹的工作我来做。娶个美国儿媳妇,不丢人。布兰妮这孩子,不错。”

胡长河叹口气:“难呢!我家这回破大财了。”

茅以升:“出事了?”

胡长河:“昨天,鬼子在真如火车站抢了我家一火车货,还枪杀了一个伙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着,只有摆渡船发动机的声音单调地响着。

茅以升果决地:“这桥要加紧修,越快越好。淞沪战争一打响,这桥就是战争命脉。”

布兰妮站在一个小泥台子上,挥舞着手中的红色无后跟的鞋子:“茅博士,罗博士,我来了,我来帮你们修桥。我妈妈很想念你们——”(英语)

松下浩二捡起配电室门前的烟头,回头看看配电室的一排开关,恨恨地摇摇头。

布兰妮几个跳跃,没等船停稳就跳上船,给罗英一个拥抱,又给茅以升一个拥抱。开船的老爹惊得把脸转了过去。

松下双手下意识地捏紧,嘴里骂道:“巴嘎!”

13.西湖边胡家大院(日外)

胡长水只穿个短裤坐在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文静端庄的妻子正拿着酒精和红药水在给他处理浑身上下的青紫伤。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胡长水对面,胡长水疼得龇牙咧嘴,小男孩就闭一下眼。

大少奶奶含着眼泪:“你忍着点。”泪珠滴在丈夫的脊背上。

五十多岁的胡太太柳若清急急忙忙进了院子。一个丫环和一个男下人跟着进来了。

大少奶奶停下来,恭恭敬敬地喊:“妈——”

胡长水也站起来,喊了一声:“妈——”

柳若清不说话,围着儿子仔细看看:“菩萨保佑,只是皮肉伤。德贵呢?”

胡长水:“带他回来了。”

柳若清:“厚葬。小林子给他披麻戴孝。乱世才知忠臣好,德贵是个忠臣,泰和顺胡家不能亏待人家。”

大少奶奶:“我已经送了五百大洋。”

柳若清:“好。”坐在小丫环搬出来的椅子上,“钱是人挣的,钱是人花的。唉,这灵隐寺的签就是灵。签上说破财加血光,全应了。老大,你心里没事吧?”

胡长水:“没事。只是堵得慌。这财破得也太大了,小一百万大洋啊!都是我无能啊!”

柳若清:“这是命。都给我记着:老爷问起,咬死说货已经发走。他受不了这个。传下去,谁说错了话,我打断他的腿。”

胡长水:“二弟也知道,还有那布兰妮……只怕瞒不住。”

柳若清:“瞒一天是一天。给老二去个电话,告诉他嘴紧点。穿个衣裳,别让你爹看见这青一片紫一片的。你爹可没栽过这种跟斗。”

14.桥工处胡长河住房(日内)

松下浩二坐在椅子上拿个苹果仔细削着。

布兰妮起身拿起两个苹果塞到松下的口袋里。

松下浩二:“为什么?”(英语)

布兰妮:“有个人多余。”(英语)

胡长河:“布兰妮!不能这么说话!”(英语)

布兰妮:“松下博士,我想跟我一年半没见面的未婚夫单独待上一个小时。你懂吗?”(英语)

胡长河:“布兰妮!”(英语)

布兰妮朝松下耸耸肩:“难道你想观摩吗?”(英语)

松下浩二突然夸张地笑起来:“对不起。我是该离开了。”(英语)退出去把门带上。

布兰妮把门栓上,顺手拉上简易窗帘。

胡长河:“布兰妮,他是我的同学、朋友!”(英语)

布兰妮伸出指头点点胡长河的脑门:“他还在追求我,是你的情敌!”(英语)

胡长河:“在美国他就是失败者。”(英语)

布兰妮:“不说这个混蛋了!吻我!抱我上床吧。”(英语)闭上眼睛等待着。

门外,松下浩二闭上喷了火的眼睛,咬咬牙,迈步走了。

15.杭州浙江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日内)

省政府黄主席(50岁)拿着电话听筒说:“炸了四个地方,死伤三十六人。浙江一定会动员全省力量,支援淞沪抗战。是。”

黄主席打电话的时候,一个30岁的陆军上校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子进了办公室。

黄主席(抬头看看上校):“哪部分的?”

上校:“黄主席,第三战区上校处长张志松奉命率部前来报到。”

黄主席:“来得挺快。钱塘江大桥需要高射炮……”

张志松:“我带来两个连的防空部队,一周内……”

黄主席:“别罗嗦了。给你三天,你必须把大桥防空阵地给我建起来。(起身往外走)一个小时前,鬼子的飞机差点把茅以升他们炸死。走,你跟我去闸口。”

16.西湖边胡家客厅(日内)

六十来岁的胡廷璧和柳若清坐在两把太师椅上,他们两边各站一个小丫环。胡长水夫妇和两个随从垂首立在他们面前。一个二十出头,穿着打扮十分得体的漂亮姑娘仔细看看胡长水,冷笑着走到胡廷璧面前站下。她叫柳如湄,是柳若清的内侄女,胡家三少爷胡长江的未婚妻。

柳如湄:“姑夫,在上海有生意的,不只是泰和顺一家。同春和刘家,德慎昌朱家,还有我们老丹凤柳家,都认识上海真如火车站的人。昨天连夜从上海逃回杭州的,少说有几十人。他们都说你们家一火车货叫日本人抢走了。”

胡廷璧突然把手中的茶杯朝地上一摔:“说!货到底在哪里?”

柳若清:“不怪长水,是我让瞒的。”

胡长水扑通跪在地上:“爹,儿子无能啊!”

胡廷璧猛地站了起来。

大少奶奶也跪下说:“爹,按胡家的规矩,损失全算我们俩身上,这家产我们不要了。爹,鬼子手里有枪,杀人不眨眼啊!”说着咚咚咚磕着响头。

柳如湄:“大表嫂,你说得不对,这事责任在国家,不能怪大表哥。这些年,政府只顾打内战了。亲兄弟天天干仗,外敌不欺负你才怪。还有,鬼子都占了北平了,你们弄一火车……”

柳若清呵斥一声:“够了!没人把你当哑巴!”

胡廷璧一口鲜血喷出来,溅了胡长水一脸,他的身子晃了晃,扑倒在地上。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17.钱塘江桥工处(日外)

松下浩二靠在一棵树上,贪婪地抽着纸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排简易房。地上,已经扔了七八个烟头。

胡长江带着两个背着德式冲锋枪的士兵路过这里。走过松下浩二身边后,胡长江转身看看松下,走近他。

胡长江:“你是……日本人,我二哥的同学?”

松下浩二:“我在你家见过你。你是黄埔系的高才生。”

胡长江:“字正腔圆,中国话说得好。你对昨天上海发生的事怎么看?”指指江边被炸塌冒着青烟的房子,“这是你们皇家空军的杰作。你又怎么看?看着我说话。”

松下浩二平静地看着胡长江,甚至还笑着:“我讨厌政治,我喜欢桥。我是来帮助茅博士和你二哥建桥的,这座桥肯定会是一个杰作。我在这里工作八个月了,我连中国的蚂蚁都没踩死过。因为这里根本没发现过蚂蚁。”突然大笑起来。

胡长江用脚踢踢地上的半截烟,伸手拍拍松下的肩,“但愿这都是实话。以后走路小心点,到处都有中国的蚂蚁。”笑着朝简易房走去。

18.桥工处胡长河住房(日内外)

胡长河匆忙穿着自己的衣服。布兰妮又换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布兰妮背朝胡长河站住:“帮我拉上!你的表现刚刚及格。”(英语)

胡长河帮布兰妮拉上裙子拉链,自责地说:“太过分了!敌人的空袭刚刚过去,我们实在有点过分。”(英语)

布兰妮香了胡长河一口:“战争永远战胜不了爱情,你我就是证明。”(英语)

响起有力的敲门声。

布兰妮脸色大变:“狗屎!”猛地拉开门,“有完没完?”(英语)

胡长江愣愣地看着布兰妮:“我操!二哥,到底是留学美国的,洋派!这洋妞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胡长河:“扯淡!她是布兰妮!过分了,过分了。”

布兰妮:“这位英俊的军官是谁?”(英语)

胡长江:“布兰妮嫂子,我是他的弟弟,也是你的弟弟,我叫胡长江。你和他的爱情故事我早就听说过。欢迎你,布兰妮嫂子。你真的是太漂亮了。”(英语)拉住布兰妮的手,放在嘴上轻轻吻一下,抬头做个鬼脸,“二哥,眼力不错呀。”

布兰妮拥抱了胡长江:“谢谢,我的兄弟。”(英语)

外面有人在喊:“胡博士,胡主任,电话——你家的电话——你家出大事了——”

两兄弟撒腿就往外跑。

19.大桥工地入口处(日外)

大桥工地入口是一个木制的牌坊式大门,木门正面两边用红漆写着一副对联,上联写:东南交通此其枢纽;下联写:钱塘砥柱永固金汤;门楣上挂着一匾,匾上写四字:沟通两浙。木门背面两边,也用红漆写着一副对联,上联写:利国利民奠此万年基础;下联写:江南江北联成七省交通:门楣上写四个字:钱塘江桥。木牌坊门是两年前大桥开工时所立,对联的红漆已有些斑驳,脱漆处不少,看上去显得苍凉气逼人。

两辆黑色轿车相跟着从远处开来,在工地大门口停下。黄主席、茅以升、张志松和两个随从从车里下来。

黄主席抬头看看大门念道:“东南交通此其枢纽,钱塘砥柱永固金汤。唐臣老弟,淞沪战事一开,这桥就是焦点了。兵事如水火,无情啊。这桥早通一天,也许就能改变战局,变败为胜。”

茅以升认真道:“黄主席,以升为此桥已耗去三年时间。我虽是一介书生,今日华东的局势,我也能看个大概。有了这座桥,就有了一条东南七省向淞沪战场输血的大动脉。我和桥工处全体同仁一定会竭尽全力,早日让这大动脉畅通。”

黄主席:“说得好。”

茅以升:“且慢!罗马城一天建不起来,可半天就能毁掉它。我需要空军和地面防空部队的支援。否则,我不敢签这个军令状。”

张志松:“请茅处长放心,第三战区长官部已命令两个飞行大队保护大桥。五天内,不,三天内,我将构建好大桥的防空火力网。大桥挨了炸,责任在我。大桥误了期……”

茅以升:“茅以升负全部责任。”

黄主席:“经费问题,我想办法。军中无戏言,军委会和战区命令:必须确保九月底修通此桥。张上校,桥要是让鬼子炸毁了,你吃枪子儿。茅博士,下月底这桥要是通不了车,你茅以升跳这钱塘江。”

茅以升:“我捆着石头跳。”

黄主席:“我这个省主席陪你跳,我要背个磨盘跳。”

胡长江亲自开着敞篷吉普车飞也般过来,布兰妮身上的红裙子在风中像旗子一样飞扬。

茅以升铁青着脸移步挡住了吉普车的去路。

胡长江不客气地说:“拦我的车干吗?想想怎么把江南的坦克、大炮早点运到上海吧。”

张志松:“少校!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胡长江:“知道……”

胡长河擦擦眼泪:“住口!”

茅以升:“胡长河!浪漫也要选个时候……”

胡长江:“我爹死了,我们不该回去看他一眼吗?我爹叫日本人气死了!”说着已经泪流满面了。

茅以升迅速闪到一边。

胡长河:“黄主席,老师,我很快就回来。”

吉普车碾着一路尘土远去了。

黄主席:“日本人把胡廷璧……”

茅以升:“昨天,日本兵在上海抢了泰和顺整整一火车茶叶和丝绸。”

20.西湖边胡家大院外(日外)

十六个人抬着黑漆棺材跟着穿着孝衣的胡家三兄弟出了大门。棺材后面跟着穿着孝衣的大少奶奶、布兰妮和柳如湄。大少奶奶拉着自己的儿子小林。

外面,街道两旁站满了自发前来送葬的杭州百姓。有一群学生模样的男女青年举着白布黑字的横幅。横幅上写着:“杀尽东洋鬼子”“血债血还”“胡伯父走好”。

镜头升格从送葬队伍正面升起越过人群移向胡家一大片青瓦白墙的房子。

21.西湖边胡家正房客厅(日内)

镜头摇过院内摆满的花圈和挽联挽帐,推向站在灵堂中央柳若清的背部,然后定格在胡廷璧的遗像上。

柳若清伸手拂去遗像上的灰尘,又朝上面吹了吹,眼泪无声地流出来,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嗔怪式的:“老爷呀,你的气量可真大。我知道你人太钢,易断,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栽在小日本人手里。平日里,你呼风唤雨,从来没把日本人放在眼里。你拍拍屁股一走,不是让我做难吗?你呀你呀,你走得可真叫死不瞑目!”

22.杭州郊区山上胡家墓地(日外)

坟已隆起,碑已立好。

黄主席、茅以升等杭州名流站在墓碑前向胡廷璧鞠躬。

八个教导师战士向天空鸣枪。

黄主席、茅以升转身下山。

柳如湄突然跪下磕三个头,哭喊着:“姑父——全是我的错呀——我不该多嘴——”

胡长江一把拎起柳如湄:“又胡说!把眼泪擦了。眼泪淹不死仇人,得用这个!”掏出手枪向天空连开三枪。

23.浙江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日内)

黄主席把一张支票放在茅以升面前的桌子上:“唐臣,这五万你先拿着。”

茅以升没动支票,抬头看着黄主席。

黄主席朝茅以升鞠个躬:“拜托了。我再想办法筹措。中国需要这座桥。”

茅以升也向黄主席鞠个躬:“谢谢黄大帅!我相信杭州百姓决不会袖手旁观。”拿起支票转身出去。

24.西湖边胡家客厅(夜内)

柳若清坐在椅子上面朝门坐着,胡廷璧的遗像刚好放在她的头顶上方,屋内已没有任何花圈和挽联。三兄弟、大少奶奶、布兰妮和柳如湄六人都换下了孝衣,鱼贯进入面对柳若清站着。

柳若清:“都齐了。老话说得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鬼子打到家门口了,又杀了你们的父亲,怎么办?我说个章程吧。老大——”

胡长水:“在。”

柳若清:“关了苏、皖、豫、鄂、湘的所有分号,变卖那里的房产,看看再说。这小鬼子一两天的怕赶不跑。”

胡长水:“是。”

柳若清:“各分号的掌柜,要厚待,多给点钱,要让他们在乱世衣食无忧。鬼子早晚会滚蛋,泰和顺还要开。听见没有?”

胡长水:“听见了。”

柳若清:“老三——”

胡长江:“到!”

柳若清:“你们啥时候上去?”

胡长江:“快了。”

柳若清:“你一个小营长,左右不了大局,我只有一个要求,割一个鬼子的脑袋,拿回来让你爹看看,也好让他闭上眼安息。”

胡长江:“我逮个活的回来,在我爹坟前活剥了他。”

柳若清:“随你。老二——”

胡长河:“妈——”

柳若清:“明天,你带一万大洋回去,修桥。写在你爹的名下。”

胡长河:“是。”

柳若清:“这洋闺女不错,没过门给公爹守灵,能哭得背过气,心好。没别的,她的心里装着你。这洋闺女身材好,穿旗袍肯定美死人。你跟她说,娘这就亲手给她做两件。”

胡长河:“布兰妮,我妈要给你做两件她们穿的这种衣服。”(英语)

布兰妮夸张地叫一声:“上帝!我太幸福了!”(英语)对着柳若清作个揖,用生硬的中文说:“谢谢——妈——”

惹得大家都笑了。

柳若清:“你爹他是老脑筋,过了五七给你们哥俩娶媳妇,怕伤他面子,等他周年了,再给你们办吧。那时,如湄也毕业了。”

柳如湄:“仇没报,结什么婚。”

柳若清:“胡说!长江是带兵打仗的人,打仗总会有死伤,我真想让你们马上结婚啊!”

柳如湄:“还是姑姑想得周全。长江哥,要不我给你怀一个?这万一你到前线光荣了……”

柳若清:“没心没肺的!快朝地上唾三口,快!”

柳如湄忙朝地上呸呸呸吐了三口,又用手扇扇自己的脸。

布兰妮惊问道:“为什么?”(英语)

胡长河:“她说了不该说的话。”(英语)

布兰妮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撒手。

柳若清:“老二,给你这个洋媳妇说说,明年的今天,我用八抬大轿把她娶进家门。我累了,散了吧。”

25.江北桥工处小楼前(日外)

司考德扛着摄影机沿着摆在一楼回廊里长约十米的钱塘江大桥模型从这头到那头走一遍,嘴里啧啧道:“杰作,真是个杰作。德法施,你怎么不说话?”(英语)

德法施道:“我不知该说什么。修这样一座桥,是我的光荣。”(英语)

松下浩二抽着烟,远远地看着大桥模型。

罗英叼着烟斗,拿块砂布打磨模型一处粗糙的地方。

茅以升:“司考德先生,德法施先生,我已经接到命令,四十天内,必须修通这座桥。”(英语)

德法施:“你说什么?”(英语)

司考德:“茅博士,你疯了!四十天,绝对不可能!”(英语)

胡长河和布兰妮过来了。

布兰妮叫着:“太漂亮了!”一脸肃穆地弯下腰吻了一下大桥模型。

茅以升:“四十天已经太长了!中国太需要这座桥了。我以桥工处负责人的身份向丹麦康益公司承诺,向英国道门朗公司承诺:更改计划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中国方面承担。”(英语)

德法施:“我是个商人,不能不谈利益。赶工期,我们价值百万美元的设备,必须二十四个小时暴露在江面上。如果签订补充合同,明确责任,我不反对这样做。”(英语)

布兰妮:“你这叫落井下石!中国正在遭受外敌入侵,你有没有同情心?钱钱钱……”(英语)

德法施大怒:“你是谁?”(英语)

胡长河:“对不起。她是我的未婚妻。补偿问题,可以谈。”把箱子拎过来打开,“这是我父亲生前要捐给大桥的钱。一切都可以谈。”(英语)

茅以升:“贵公司的打桩船等设备的保险费,我们可以承担。我们需要这座桥。”(英语)

防空警报响起来。

德法施:“我要看看你们的防空能力后,才能作出决定。”(英语)司考德耸耸肩:“茅博士,建桥是科学,没有空军保护,桥修好了有什么用?”(英语)

在场的中国人都无语了,都呆呆地看着天空。松下浩二怪笑着,朝树林走去。

26.钱塘江大桥下游上空(日外)

六架日军轰炸机在四架日军战斗机的护卫下穿出云层,飞向杭州上空。机身上的日本太阳旗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刺眼。

八架机身涂有青天白日徽标的中国战斗机飞入更高的云层。镜头出现中国飞行员在机舱里的面部特写。出画外音。

长机飞行员(画外音):“再拉高一千米。一中队攻击轰炸机,二中队跟我攻击战斗机,决不能让鬼子的轰炸机进入钱塘江桥上空。各中队成战斗队形散开。”

八架飞机顿时分成四组在空中开出一朵玉兰花,迎向飞来的日军机群。

第一个照面,没有防备的日机已有两架轰炸机被中国飞行员咬住。很快,两架日军轰炸机就在空中爆炸了。

日军战斗机开始与中国战斗机缠斗。出日飞行员画外音。

日军长机(画外音):“不要慌乱,轰炸机要不惜代价炸掉钱塘江大桥。”(日语)

27.钱塘江北岸防空阵地、空中(日外)

几个高射机枪手抱着机枪转着圈对着空中射击。不远处,坠毁的日军轰炸机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张志松脸色铁青,冲过去连续打了三个机枪手每人几个耳光后吼着:“放爆竹呢?都给我停下。听着:我们的任务是保卫大桥,不是打飞机。听我的命令:枪炮口只能对准东面江面上方,射击仰角四五十度到六十度,看见飞机才能射击。调整枪炮口。”

高射机枪手都把枪口调到能封锁江面上空的方向。

一架日军轰炸机调整航线,顺着江面开始俯冲。两岸的高射机枪密集扫射。日军轰炸机机翼中弹后只好再次爬高。中国长机正在空中追逐一架日军战斗机,看见这架轰炸机后改变航向,咬住了这架轰炸机后沉稳射击。日军战斗机长机开始追逐中国的长机。日军轰炸机中弹后,把机载炸弹都丢下了。炸弹在离大桥很远的地方爆炸。一个鸡舍被炸飞,一头水牛被炸倒。

中国一僚机又在日军战斗机长机后面咬住了。

僚机飞行员(画外音):“01,01,变蛇形飞行。我在他后面。配合一下,干掉他。拉起来。”

空中顿时出现了三机追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景观。

中国长机飞行员突然在六和塔上空做了个高难度的螺旋动作,摆脱了后面的日军飞机。僚机飞机员把日军的飞机又打中了。日军的飞机打着旋儿,摔到江边一大块滩地上爆炸了。

布兰妮向着爆炸地,奔跑过去。

胡长河:“你干什么?”(英语)说完立即追过去。

布兰妮:“也许能抓个日本飞行员。我要把他送给你爸爸。”(英语)

胡长河:“傻瓜!我爸爸不喜欢看肉饼,他只喜欢鬼子的脑袋。”(英语)

两人路过松下浩二躲藏的地方。

松下浩二用手砸着地面,嘴里用日语骂着:“一群废物!丢人!死去吧!”

司考德爬起来拿起摄像机就跑。

茅以升:“德法施先生,看到了吧,我们有空军保护。”(英语)

德法施:“我要看看飞机残骸。”(英语)

罗英用中文骂道:“狗日的,那么大的膏药旗,你都看不见!睁眼瞎呀你!”

茅以升:“让他看吧。中国空军万岁!”

28.杭州街头(日外)

报童拿着报纸在街边叫卖:“杭州空战大捷,我空军六比零痛击日寇。卖报,卖报,杭州空战大捷,击落鬼子飞机六架。”

六七个不同阶层的人围过去买报纸。

柳如湄买了一份报纸跑到停在路边的吉普车前,上了车:“长江哥,六比零,真棒!”

胡长江展看报纸看看:“该我们教导师登台表演了。”

柳如湄突然拉住胡长江的手:“你就要上前线了,我,我把自己交给你吧……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两人在车上对视良久,胡长江冲动地把柳如湄揽在怀里。

柳如湄呢喃着:“我真的很怕失去你……去宾馆……”

29.钱塘江北岸(日外)

司考德把摄影机的镜头从正坐着摆渡船北渡的第三战区教导师官兵身上摇到正在建的大桥上。茅以升和德法施闯入了镜头。

司考德放下摄影机:“茅博士,我和道朗门公司同意加快进度。”(英语)

茅以升:“谢谢!我可以马上跟你们签订补充合同。”(英语)

德法施:“茅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英语)

茅以升:“请讲。”

德法施指指远处刚刚上岸集合的没有带重武器的部队说:“你们没有足够的重武器。我听说你们的空军损失惨重……”

司考德:“这个问题太大了。”

德法施:“工人们与我们康益公司签有合同,在敌人空袭时继续施工,出现死伤,应该由谁负责?我还是你?”(英语)

茅以升:“当然是我。”(英语)

司考德:“赔偿可能是个天文数字。生命对每个人都是最宝贵的。”(英语)

茅以升:“没关系,他们都知道,中国需要这座桥。”(英语)说罢,转身离去。

德法施:“他说话的口气,像个银行家。”(英语)

司考德用镜头拍下了茅以升的背影:“千万不要低估中国人。”(英语)

30.大桥工地入口处(日外)

胡长河、胡长江兄弟站在吉普车前说话。一辆卡车载着几个人朝城里去,松下浩二也在车上。双方扬手打招呼。

胡长河:“你还是回去见见妈吧。”

胡长江:“算了。二哥,对这个日本人,你们是不是太信任了。”

胡长河:“什么意思?”

胡长江:“我的博士哥哥!他是日本人!”

胡长河笑了:“他是个书呆子。我跟他在美国同学三年,我还不了解他?”

胡长江:“二哥,不是我狭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是真理,上海的汉奸已经多如牛毛了。可是,这座桥太重要了。你知道杭州有多少日本特务?不能让他随便乱跑。”

茅以升和布兰妮过来了。

茅以升:“说得好。从今天起,不能让松下浩二单独外出,防人之心不可无。另外,大桥的心脏位置,只能在你、我心里,不能告诉任何第三人。”

胡长河:“松下真的是个书呆子……”

茅以升:“人是会变的。我怀疑他的人品!”

胡长河:“为什么?”

茅以升:“朋友妻,不可戏。布兰妮告诉我这些天松下一直在追求她。”

胡长河用英语说:“他一到美国,就在追求布兰妮,那时,布兰妮只有十七岁。”

布兰妮:“他说我爱上一个亡国奴!”(英语)

胡长江:“二哥,你才是个书呆子。惦记朋友的妻子,该杀!茅处长,布兰妮,我走了。”(英语)

31.杭州新新宾馆门外一巨型奇石(日外)

奇石的背面,画着三个怪异的符号。

松下浩二面对奇石看了良久,一掌拍向符号,用日语骂道:“蠢猪!”

男人(画外音):“松下君,你在哪里?”

松下迅速钻出树林。

32.大桥工地入口处南侧(日外)

木牌坊下面摆了三个长条桌,桌子上摆放着写好的生死状,生死状后面是几百个密密麻麻的人名,茅以升的名字写在第一列第一排。生死状上摆放了打开了盖子的鲜红的印泥。茅以升、胡长河、罗英、德法施、司考德以及中方公司的负责人站在桌子的北侧。桌子南面空地上伫立着黑压压几百个工人和桥工处的工作人员和技术人员,松下浩二也站在人群中。众人都表情肃穆。

茅以升指着牌坊两边的对联高声念道:“利国利民奠此万年基础,江南江北联成七省交通。这是三年前大桥开工时写的对联。开工仪式上,这牌坊的两侧,还有这样一副诗意浓浓的对联:古塔为邻,铃语铎声有情韵;长虹远驾,银涛白马失雄威。淞沪战事已开月余,我手里拿的是昨天上海的《申报》。报纸上说,我前线将士每天毙伤日寇千余,自伤亡数倍于敌人,每日都有重要阵地失守。就在前天,我英勇的八百壮士壮烈殉国了。上海危在旦夕。我们怎么办?只有尽快修通这座大桥。鬼子的飞机已经盯上大桥了,我们又不能一听警报就停工。兄弟们,工友们,这是一份生死状,这上面已经写上了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名字,你们要是愿意舍了性命建成大桥,就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个手印吧。”说罢,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印。

胡长河接着按了手印:“大家听着:按了手印就是签了生死状,鬼子的飞机来炸桥,你就不能躲、不能藏了。弟兄们:苦难的中国需要一座畅通的钱塘江大桥。”

茅以升提高嗓音道:“我声明一点,这事纯属自愿。没有结婚生子的独生儿子,按了手印也不算数。不能让这些人面对国破又家亡的大悲惨。”

前面的一排人上前一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叠画:一片又一片大小胖瘦黑白不同的手伸向生死状,在纸上留下一片又一片手印。整个过程仪式感极强,充满着静谧的神圣感。德法施、司考德用不解的目光在一旁看着整个仪式。司考德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打开了便携摄影机,把镜头对准了人群。

33.江边大桥工地(日外)

布兰妮在整理一堆钢梁小零件,松下浩二吸着烟站在一旁看着。

松下浩二:“中国人在赌命。月底修不通这座桥,茅以升和胡长河要跳钱塘江。”(英语)

布兰妮:“生死文书?我懂。这都是你们日本人逼的,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日本人太残忍了。”(英语)

松下浩二:“我们残忍?你爱的胡长河不残忍?他和茅以升不知施了什么魔法,让七八百工人都签了生死文书。他们要是死了,一分钱赔偿都没有……”(英语)

布兰妮打断道:“几百人都签了?”(英语)

松下浩二:“当然。船工们都签了。”(英语)

布兰妮撒腿就跑。

松下浩二:“你干什么?”(英语)

布兰妮越跑越快,头也没回。

34.桥工处小楼前(日外)

长条桌和生死状摆在大桥模型前。几个刚倒了班的工人来补按了手印后,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了。

罗英一手托着烟斗,弯下腰一手一行一行指着深浅不一的一排排手印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唐臣、唐臣,一个都没遗漏。怪不得共产党要主张依靠工人阶级。真是太感人了。”

茅以升没答话,对两个外国人说:“德法施先生,司考德先生,贵公司属下的中国工人都在这份生死合同书上按了手印。如果他们在日军飞机轰炸时死亡或者受伤,贵公司将不负任何赔偿责任。我现在可不可以提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停工的要求?”(英语)

司考德:“当然可以。”(英语)

德法施摇摇头:“不可思议。他们不是军人,应该珍惜生命。我同意你们的要求。”(英语)

茅以升:“谢谢合作。”伸手去叠生死状。

布兰妮冲过来按住茅以升的手:“慢!我的名字在哪里?”(英语)

茅以升嗫嚅着:“你,你的名字?(改用英文说)布兰妮,这是我们中国人签的一份合同书,与你没有关系。”

胡长河跑出来:“布兰妮——”

布兰妮激动地说:“有关系!我是他的妻子,我是中国人的妻子。我必须在这合同书上签上我的名字。”(英语)说着,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军令状的空白处写下了自己的英文名字。

35.杭州街头(日外)

一条写有“杭州钱江大桥募捐处”的横幅挂在两棵树之间。柳如湄和几个男女大学生在树下接收各界群众的募捐。捐款人很多,捐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柳如湄举着土喇叭用嘶哑的声音喊:“父老乡亲们,华北危急,上海危急,中国需要尽快建成钱塘江大桥,大桥急需资金……”

说话间,一个妇女取下自己的金项链丢进捐款箱。一个穿短衣的中年汉子抱着一个紫檀木箱子过来,放下箱子就走。柳如湄打开箱子,看见一箱金银首饰,抬头看去,姑姑柳若清正坐在黄包车上渐渐走远,她的眼眶湿润了。

36.杭州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黄昏内)

黄主席拿着电话听筒,用命令的口气说:“麻袋十万条,酒精十吨,三天内运到嘉兴。鬼子还在上海,不要慌。”

茅以升手里拿着礼帽进了办公室。两人对视着,茅以升走近办公桌。

黄主席站起来向茅以升鞠个躬。

茅以升也忙鞠躬:“折杀我也。”

黄主席:“你配得上。又是誓师大会,又是生死文书,通车指日可待了。”

茅以升:“杭州人民了不起,每天送来捐款三四万法币,每天有几百人来当义工,我只是动动嘴。火急火燎召见我,为啥?淞沪又有大捷了?”

黄主席:“前线犬牙交错,我军重型武器被钱江阻隔,有力使不上,伤亡太大。这是十万法币,算是政府给你们的加餐费吧。”

茅以升:“钱差不多够用了……”

黄主席把支票塞到茅以升手里:“拿着!唐臣老弟,一天运下来七八千伤兵,几十家战地医院都不够用了。桥早通一天,也许能救上千人的命……再早点,再早点!”眼里闪着泪光。

茅以升郑重地点点头:“以升一定尽力。”

37.淞沪战场一局部(晨外)

镜头由远处推向一高地。高地上,中日两军正在进行残酷的肉搏战,中国军队在人数上已占绝对优势。有日本兵退出肉搏想跑,被中国兵用枪击毙。敌我已成血人,高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中日两国军人的尸体。

胡长江大吼:“讲点规矩,退掉弹匣,用刺刀!”

外围的中国士兵都把弹匣取出。

又几个回合,阵地上的鬼子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是拿着军刀的少佐。少佐刀法精妙,不一会儿就劈伤了中方的三个战士。

胡长江大怒:“围住他,我来。我要活捉他。”

转眼只剩下日军少佐一人。十几个中国兵端枪围成一个圈,观看胡长江和日军少佐单挑。十几个回合下来,胡长江并不占上风。胡长江用了险着,让少佐把军刀刺进自己的衣服,自己贴身用枪托把日军少佐打倒在地。

胡长江捡起军刀对着朝霞看看:“带走鬼子的姓名牌,背上弟兄们,撤!捆上他。”

两个战士正要去捆少佐,只见日军少佐又从一日军死尸手里捡起了枪,又跳着后退了。

战士甲:“营长,这王八蛋不讲规矩,不服。”

胡长江:“闪开!老子用你的刀干你!记着,你们千万别开枪。我答应过我爹,要带个活鬼子。”举起军刀过去,“起来,起来!”

少佐坐在地下,抬头看看胡长江,又变成个跪姿。

胡长江朝少佐招手:“起来!”

少佐很快把枪掉头拿着,看着胡长江。

战士甲:“这是啥打法?”

胡长江:“快打伤他!”

战士们手忙脚乱装子弹。

这时,日军少佐把刺刀深深地刺进自己的肚子里,嘴角发出一阵冷笑,然后又用刀把枪朝上一捅,身子支在枪上死了。血红的刺刀从他的后背里捅起一大截。

胡长江过去看看:“狗日的,挺狠!打扫战场。别动这个王八蛋,让他家里得一枚紫云勋章吧,他该得。动作快点,左右都有鬼子。”

38.淞沪战场一公路上(日外)

一年轻少将坐着敞篷吉普车拐向一小路。大路上,到处都是撤下来的伤员。

39.淞沪战场胡长江营防区(日外)

镜头从一排国军阵亡官兵尸体上掠过,尸体都经过清洗,且都换上了干净军装,有几只脚跟着镜头从头至尾跑着。镜头升起,出现胡长江在数日军身份牌的特写。

胡长江面前是几个尉官,尉官身后的一块石头上,扔着一具日军尸体。

胡长江:“毙敌六十五,搭上四十八个弟兄是我无能。有几个弟兄是死于枪伤的?”

少尉:“报告营座,六个。”

胡长江:“也就是说拼刺刀我们死了四十二个。鬼子有多少死于刀伤?”

少尉:“纯刀伤二十八个……”

胡长江:“什么叫纯刀伤?”

少尉:“身上没有枪伤。”

胡长江:“这么说,肉搏战我们输了,二十八比四十二。你们听着,与鬼子的恶战刚刚开始,从今天起,各连每天要练一小时拼刺刀。”

吉普车开过来停到胡长江身边。

少将还没下车,扬手就给胡长江一鞭子,破口大骂:“放屁!”

胡长江立正敬礼:“师座!”

少将师长:“胡长江你个狗日的,胆子可真大!一仗你就给老子报销……这里躺着多少个弟兄?”

胡长江:“报告师座:四十八名。”

少将师长:“半个连呀!奶奶的,就杀了一个鬼子?你这个败家子儿,老子毙了你!”

胡长江:“慢着开枪,师座,一团二营此役毙敌六十五人,逼敌少佐指挥官自裁,这是鬼子的身份牌。您要觉得这仗不该打,您就开枪吧。”

少将师长把枪插入枪套:“功过抵销。我们教导师,是精锐中的精锐,我们的重武器还在钱塘江南,你逞什么能?”

胡长江:“长江知错了。”

少将:“你带一个排回杭州,把咱们吃饭的家伙带过来。”

胡长江:“大桥通车了?”

少将:“快了吧。快点回去。”

胡长江:“是。我可不可以把……”

少将:“带上你的战利品吧,让你家老爷子看看。”

胡长江:“多谢师座成全。”

40.钱塘江大桥合龙处(日外)

大桥只剩下第五、第六号桥墩间的钢梁没有架上了。两艘驳船载着钢梁慢慢朝两个桥墩间靠拢。北岸上站满了想见证大桥贯通的人。布兰妮等人沿着铁轨往第五号桥墩跑去。驳船上,负责移动钢梁位置的二十多个工人分列在钢梁两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第六号桥墩上用旗语和哨子指挥的胡长河和茅以升。六号桥墩南边,司考德扛着摄影机,在拍摄这历史性的时刻。松下浩二看着即将合龙的大桥,很失望。驳船上,几十名船工各拿着船桨一起划水,保持着驳船平稳向前。

突然间,突袭警报声大作,空气顿时仿佛凝固住了。众人都下意识地抬眼看着天空。松下浩二咧嘴笑一下,又低下了头。

茅以升声嘶力竭地高声喊:“不要停!千万不要停!”接着又吹出节奏清楚的哨声。

钢梁在哨声中渐渐往桥墩处靠近。

远处空中出现一大片飞行的黑点,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声响成一片。飞来的日军机群被迫拉高开始向下投弹和扫射。

炸弹在水中在岸边相继爆炸,惊得岸边的人四下散去。子弹纷纷击中建好的部分大桥,敲打出一阵零乱的叮当响。一个船工的胳膊被流弹击中,血流了出来,但他却浑然不觉,仍在奋力地划桨。

41.钱塘江上空(日外)

战机飞过大桥上空时,飞行员朝下面的大桥看了一眼。

长机:“一中队、二中队、三中队都有了,只攻击轰炸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大桥。”

日军的机群又返回了。两个机群在空中相互对冲,像是都憋着劲要同归于尽。日军的轰炸机马上有两架被击中,但其余的七八架还是低空飞走了。

僚机:“01,敌人拼命了。”

中国机群折返回大桥上空时,飞行员能看见日军飞机丢下的炸弹在江水中炸出的一片水柱。

激烈的空战在离大桥较远的江面上空再次打响。敌我双方都有战机被击毁。

42.北岸高射机枪阵地上(日外)

日军轰炸机群拼死想通过火力网。高射机枪拼命朝空中扫射,布成一个很大的火力网。中国歼击机也尾追着飞近火力网。几乎是一瞬间,有日军轰炸机和中国歼击机都被击中。中国飞行员和日军飞行员相继弃机跳伞。

张志松:“传我的命令:决不能让一架飞机通过火力网。你,还有你,去抓俘虏。”

43.钱塘江大桥合龙处(日外)

一架中弹的日轰炸机从大桥上空掠过。机枪在江水中打出一串水花。又有驳船上的两个船工被击中。一个船工倒在江里。日军轰炸机一头栽到江滩上爆炸了。

胡长河手持电喇叭大声喊:“划呀,划呀,划呀,划呀……”

随着胡长河的号子声,钢梁终于移动到桥墩上方的位置上。

茅以升吹出一声长哨声:“放千斤顶!”

罗英朝船上打出一个旗语。

船上的二十多个工人动作一致地摆着千斤顶的手柄。

44.钱塘江大桥上空(日外)

中国空军长机被击中,失控的飞机急速下降。

僚机(画外音):“大队长,快跳伞!”

长机飞行员看见大桥越来越近,把手移开红色按钮,用尽全力把飞机拉起,大喊一声:“别撞上——桥!”

随着中国长机飞行员的画外音,飞机在司考德仰拍的镜头中从大桥上方掠过,一头栽进滔滔东去的江水中。

司考德再把镜头转身大桥桥墩,刚好拍到钢梁落槽的特写镜头。

45.西湖边胡家(日外)

院子里摆放着成堆的用红绸扎起的红花,还有两个舞狮队的行头。柳若清和几个丫环坐在院子里扎红花。布兰妮穿着可体的大红色旗袍从屋里出来。柳如湄跟了出来。

柳如湄:“太漂亮了。姑妈,她的这件好像比我的漂亮。”

柳若清:“傻丫头,你没她胖,你再长个七八斤,穿旗袍比她还漂亮。”

布兰妮兴奋地做着舞蹈动作,用生硬的中文连声说:“谢谢妈妈——谢谢妈妈——”

胡长江带着一个卫兵进了院子,“开舞会了。看来大桥是真通了。妈,你要扭秧歌吗?”

柳若清:“看还是要看的。我还请了一个舞狮队呢!钱塘江上有桥,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柳如湄:“我们学校也组织了秧歌队和锣鼓队。长江哥,你也去吧。”

胡长江用英语说:“布兰妮,你真的太漂亮了!”

布兰妮用中文回答:“谢谢!”

46.钱塘江大桥桥头附近(日外)

张志松带领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大桥附近戒了严。一辆汽车开到桥头。茅以升、胡长河等人从汽车里下来。

张志松跑过去向茅以升敬礼:“茅处长,奉军委会和第三战区长官部的命令,我部从现在起,接管钱塘江大桥防务。今后,任何人上桥,都要经过本人批准。”

胡长河:“上校先生……”

张志松:“也可以叫我张司令。今天,本人已就任钱塘江大桥地区防务司令一职。”

胡长河:“张总司令……”

张志松:“叫我张司令,我不是张总司令。”

胡长河:“你看,这大桥还是个毛坯,我们还要给它化妆整容。桥梁建筑是艺术,艺术必须是美的和完整的……”

张志松:“本人不懂艺术,这座桥只是一条淞沪战场的补给通道。”

胡长河:“你……”

茅以升笑道:“长河!张司令,我们执行这个命令。桥好不容易修通了,我们桥工处邀请了各界支持建桥的代表在这桥上搞个仪式,你能批准吗?”

张志松:“不行!这会暴露目标。”

胡长河提高了嗓音:“你讲不讲道理?你别忘了,茅老师是这座大桥的设计师,这大桥是我们的作品!”

张志松:“我在执行命令!”

黄主席从车上下来了。

胡长河:“张司令,黄主席能不能指挥你?”

张志松:“当然能。”

胡长河:“报告黄主席,明天,我们想在这桥上组织一次庆祝活动,迎接第一列火车通过大桥,请您批准!”

黄主席沉默着,没说话。

茅以升:“前线战局有变?”

一队士兵拿着伪装物跑向大桥。

胡长河:“这是干什么?浙江人盼这座桥盼了上千年,黄主席,作为浙江省主席,您不愿意搞个通车仪式吗?”

黄主席:“我非常愿意。年轻人,昨晚,我就梦见了钱塘江大桥盛大的通车典礼。在梦中,半个杭州城的人都来了。可是……不瞒你们说,我们的空军,已经无力支撑了。我刚刚接到军委会的命令,火车也只能在傍晚五点后到次日凌晨六点前通过这座大桥。”

胡长河:“为什么?”

张志松哼一声:“不想让鬼子的飞机侦察到大桥已经通车。”

茅以升:“黄主席,我问了浙大的竺校长,明天是阴天,不利飞行。我希望能搞一个小小的仪式,这个仪式对建桥人来讲,很重要。鬼子的侦察机不是天天来。”

黄主席:“好吧。控制参加人员,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杭州城里很乱,不能引来日本特务。明天,《东南日报》还要发表大桥修建遇到困难的消息。这是战争,恳请两位科学家能够谅解。”

茅以升朝黄主席作揖:“多谢主席成全。我们一定听从张司令的指挥。”

47.桥工处小楼(夜外)

松下浩二一人进了小楼,上了二楼,抬头看见技术室门口站了两个持枪的卫兵,他硬着头皮走过去。

松下浩二:“我没见过你们。”

卫兵甲:“我们今天才调来。”

卫兵乙:“保护大桥的秘密图纸。”

松下浩二无奈地折身回去了。

48.钱塘江大桥上(日外)

几个舞狮队和秧歌队已经在桥上站着,张志松站在敞篷吉普车上由南向北开过来。

张志松用喇叭喊话:“火车通过后,可以舞狮,可以跳舞、扭秧歌,但不许大声喧哗,五分钟后全体撤离。”

引桥与正桥连接处,堆放着一堆锣鼓和响器。茅以升、胡长河、布兰妮等桥工处的人默默地站在桥头上。司考德从一个黑布袋子里取出了安好新胶片的摄影机。

胡长江带着部下开着三辆吉普车过来了。柳若清坐在第一辆车上。

胡长江:“二哥,咋回事?连个响都没有?”

张志松的车正好开过来了。

张志松:“这是命令。胡营长,让你的人管好枪,当心走火。”

话音刚落,一列运兵火车从江南开了过来。桥上的人都扒在桥边往下看,直看得火车过桥转弯向北。

桥上的舞狮队和秧歌队开始了无声的舞蹈,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很痛苦难看。

司考德扛着摄影机在人流里穿梭拍摄。

茅以升木然地看着大桥和桥上无声跳舞的人,眼泪流了下来。

胡长河:“这叫什么事!让鬼子知道大桥通车了,又能怎么样。”走过去拿起鼓槌,在大鼓上敲出几个鼓点。

张志松:“你干什么?”

茅以升大喊:“出了问题我负责。”从胡长河手中夺过鼓槌用力敲起来。

胡长江:“都有了——枪上膛——鸣枪——射击!”

十几个战士一齐向天空射击。

顿时,锣鼓齐鸣,响器齐奏。大桥上舞狮、扭秧歌的人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布兰妮和胡长河,柳如湄和胡长江在桥上跳起了华尔兹。柳若清站在桥头安详地看着欢庆的人群。茅以升笑着,泪流满面地笑着。

松下浩二独自一人走了。

49.淞沪战场(日外)

伪装的炮兵阵地上,一片忙碌。

带着伪装的坦克滚滚向前。

几十门大炮同时开火。

日军的阵地被炮火覆盖。

中国军队的坦克方阵冲向日军阵地。

胡长江率部占领一阵地。

胡长江:“一连一排打扫战场,其余的,跟我上——”

几百人跟着坦克车向前猛冲。

50.杭州新新宾馆(日外)

奇石背面多出一个奇怪的符号。松下浩二掏出一个东西,在符号上加了几笔。

51.钱江大桥桥工处技术室(夜内)

茅以升和胡长河在往一只木箱里装图纸。

胡长河:“老师,这些日子,松下并无异常啊?”

茅以升:“不管他有什么政治立场,这些图纸必须马上转移。松下是个桥梁专家,他要是知道大桥的心脏部位在哪里,大桥就危险了。”

罗英和布兰妮进来了。

茅以升:“回来了?”

罗英:“刚刚找到张君的尸体。”

胡长河:“啊——松下呢?”

布兰妮:“杀人犯。”

52.杭州新新宾馆(夜内)

贴了小胡子的松下浩二用特殊的节奏敲开了角落的一间房。房内只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叫山下骏。

山下:“你终于来了。”(日语)

松下浩二坐下:“我刚刚杀了一个跟踪者!”(日语)

山下:“你暴露了?”(日语)

松下:“只是怀疑。”(日语)

山下:“你太冲动了。你还能回去吗?”(日语)

松下:“不用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我?”(日语)

山下:“战场形势突变。六师团三个大队撤退十公里,十师团伤亡惨重,进攻金山卫计划无法进行。司令部判断钱塘江大桥已经通车。”(日语)

松下冷笑道:“至少已有三百列中国军用列车通过了大桥。”(日语)

山下取出一张《东南日报》,“这篇文章是假的?”(日语)

松下:“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一个人?”(日语)

山下:“加上我,八个。他们潜伏在龙井区的一个茶场里。”(日语)

松下:“让他们进城。这座桥位置极好,空军炸不掉它。”(日语)

山下:“事实已经证明了。你想怎么办?”(日语)

松下:“想法让茅以升或者胡长河说出大桥的心脏位置,再想法炸掉它。”(日语)

山下:“他们能听你的?”(日语)

松下:“他们会听他们母亲的。我们有九个人,应该能对付两个老太太。”(日语)

53.杭州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日内)

黄主席拿着松下浩二的照片看看:“会不会跑到上海了?”

茅以升:“直觉告诉我,他是为毁这座桥而来。”

黄主席:“他能干什么?一个人能把你们的杰作炸掉?”

茅以升:“我也想问问他想干什么。”

黄主席:“我相信你的直觉。胡博士,即便他是来当间谍的,你也别太自责了。”

胡长河:“真是这样,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黄主席喊:“来人,把这张照片印五百张,全城寻找。要活的。”

54.西湖边胡家院外(日外)

胡家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松下浩二和山下骏坐在车上。

松下浩二:“老太太信佛,中国农历初一和十五,她必去灵隐寺上香,然后再去龙井喝茶。”(日语)

山下:“万一有变呢?”(日语)

松下浩二:“不会的。关键问题是:你的人能不能控制住胡家的汽车司机。”(日语)

山下:“很好。我们下车吧。”(日语)

两人下车后,朝大门左侧张望,没有注意到布兰妮坐着黄包车过来。布兰妮下车付钱后刚要进门,突然间被松下浩二的背影吸引。

布兰妮折回两步在松下浩二背后喊了一声:“松下博士——”(英语)

松下浩二下意识地转过身。

布兰妮笑了:“果真是你。你化了装?”(英语)

松下浩二扑上来把布兰妮抱住:“快走!不等了。”(日语)

布兰妮大叫:“来人啊!松下浩二在这里——他们都是日本人——来人啊——快抓日本人——”(英语)

松下和山下把布兰妮塞进汽车里。

柳如湄从院里跑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大喊:“来人——鬼子抓走了布兰妮——来人——”

日本司机开着轿车夺路而逃。接着,西边传来一声枪响。

女人(画外音):“杀人啦,抢汽车啦!”

胡家院里的男人拿着棍棒跑出来,胡家的汽车飞快地向日本车追了过去。

55.浙江省政府黄主席办公室(日内)

茅以升、胡长河、张志松等人跟着黄主席穿过走廊进了办公室。

黄主席边走边说:“鬼子的目标是你们二位。张司令,两位博士的安全由你负责。”

张志松:“是。”

办公室已来了军方、警方三个人。

黄主席:“大桥的警戒还要加强。水上巡逻也要安排。鬼子的特种部队很厉害。”

张志松:“我已经做了安排。”

黄主席:“你们,马上全城搜捕鬼子特工,全力解救人质。”

几个人齐声答道:“是。”

黄主席:“茅处长和胡博士家人的安全也非常重要。”

军官:“我已安排了警卫。”

警官:“已经加强了周边地区的巡逻。”

胡长河:“我想去搜捕特工。”

张志松:“你?你就别添乱了。”

胡长河:“我学过柔道,能保护自己。”

黄主席:“让他去吧。”

56.胡家佛堂(夜内)

柳若清跪在佛像前,敲着木鱼念经。柳如湄站在柳若清身边,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

柳如湄:“姑姑,不早了,睡吧。”

柳若清:“你去吧。我再念三遍,佛会保佑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