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刊词
刘华杰(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薛晓源(中央编译局研究员)
长期以来,博物学是人们了解山川、岩石、动物、植物等自然物,对其进行观察、记录、分类的重要学问。首先是世界各地的普通百姓对自己生活区域周围事物的熟悉和利用,其次是专门家对远方世界中自然物的探索、收集。现在,在近或在远,无论曾经如何辉煌,博物学在宏观层面探究事物的方式已不再时髦,各种专门学科和技艺似乎完全取代了其功能,各级学校的课程表已难觅博物学(historia naturalis/natural history)的字样。博物学已经沦为前科学、肤浅探究的代名词。
博物学在衰落中,但是并没有彻底死掉,相反它在主流教育体制之外意外获得了广阔生存空间。在许多国家,博物学得到公众前所未有的高度认可和广泛参与,博物类图书和博物类活动均受到大众的普遍欢迎。可能的解释是,博物学有独特的视角和眼界,重视普通人在“生活世界”的感受,在乎系统在大尺度上的价值权衡,它相当程度上弥补了主流的“现代性”话语的不足。
博物学有用吗?按主流观念,用处不大。在推崇强力与控制的现代性逻辑看来,博物学柔弱且低效。但是二分法中并非只有一个侧面享有价值,现代性越排斥博物学,人们就越喜欢博物学!实践证明:“我博物,我快乐!”因为非强力,快乐而少伤害。
老罗斯福曾说,对博物学的兴趣未令其政绩清单变得更长,但它的确为其生命增添了极大的乐趣。其实,并非仅涉及个人生活,博物学爱好、与博物学家的交往,影响了其荒野观念和整个美国的资源与环境保护政策。
各门具体学科,已经深入揭示了大自然的方方面面,并且每时每刻仍在生产坚实的知识、研发高效的技术。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成为阻挡博物学复兴的依据、借口;相反,有识之士恰好认识到,碎片化的知识需要新综合、算计,超高速的技术推进加剧了人类与大自然的矛盾,损害了子孙后代的利益,导致天人系统严重的不适应,威胁到“盖娅”(Gaia)的可持续生存。
博物学不意味着肤浅,历史上它一直在演化着,今日仍然需要研究和传播。达尔文是地道的博物学家,他的思想对人类历史产生了巨大影响,显然不是因为它肤浅,而是因为它深刻且易被误解。演化论是博物学传统取得的伟大成就之一。卡森也是博物学家,虽然许多人有意忽视她的这一身份,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就像经验科学发源于哲学一样,演化论、生态学、保护生物学等的确发源于博物学。不过,严格来讲博物学并不完全属于科学,博物学与科学有交集,却并非科学的真子集。除了与生态学、保护生物学的关联,如今的博物学与环境伦理学、环境史、环境美学、自然教育、科学史、可持续发展研究有着多方面联系。
经过许多人的艰苦努力,《中国博物学评论》终于创刊了。我们把它定位于半学术性的读物,希望把它办成雅俗共赏的博物学文化论坛。古今中外、一阶二阶与博物学相关的内容都在讨论之列。我们将秉承开放办刊的原则,摒弃门户之见,欢迎不同观点坦率交流。
刘华杰、薛晓源
2016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