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惟诚文集(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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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特殊”的逻辑

关于社会主义的经济结构,如今经济学界已经有许多好的议论出来。这是一件大好事。过去多年来,这也是一块禁区。好像社会主义的经济就是越大越好,公有的程度越高越好,根本不需要问条件。于是,许多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东西被砍掉,还美其名曰:社会主义优越性。有些人听惯了这一套,并且据此对当前的经济改革提出了种种疑问。在北京,这些疑问还增加了一条“理由”,就是所谓首都特殊。这也算是“政治经济学”吧。然而,不管什么学,总要脚踏实地才能说得通。实际生活究竟是在怎样检验这些理论的呢?

前些日子,宿舍楼群路边来了两个弹棉花的,就在树荫底下,摆开架子,砰砰砰地弹起来,当天交货,大受居民的欢迎。抱着棉絮送来弹的,络绎不绝。弹棉花的师傅是从浙江温州来的,一个青年,一个小孩,一天的收入有十几二十元钱。据说,这样的人,在北京市有二三百,晚上多半露宿在火车站,实在有点不雅观。

怎么办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先要解决北京老百姓的“弹花难”。而且北京市待业青年甚多,安排颇为不易,为什么这个钱,本地人不能赚呢?据说,有关部门为此也很着急,开了多次会,就是解决不了。为什么?说是没有房子。那么,也学一学温州来客,走街串巷上门服务,岂不是好?然而,那却是万万使不得的。理由是,北京是首都,这样做有碍卫生,有碍市容。

本来,作为首都,只有为市民服务得更好的理,没有让市民不方便的理。北京人在街头巷尾弹花有碍卫生和市容,难道温州人来弹就不碍了?或者是老百姓入冬没被子盖更卫生些?可是,类似的“道理”却偏偏在许多事情中通行。例如,人力三轮客车,连新加坡也可以有,北京却不能有。理由也是落后,不好看。然而老百姓的需要却不管这些“理由”。事实上,用平板三轮货车拉病人去医院的并不少。这当然是谁也不敢去禁止的。又例如,因为是首都,饮食业就不准由个体经营。于是,北京许多素享盛名的风味小吃都不见了,到处只剩下炸油饼,饭铺门口还常常排起长长的队,这就不影响首都市容?因为是首都,街上就不能有缝纫摊儿,逼得有些妇女把衣料寄到外地去做,这难道能增加首都的声誉?天安门两侧林荫道上,就是不准摆摊儿,可是游人过此,连一口水都喝不上,究竟是有利于健康,还是有利于文明?

以反对落后的东西存在为理由,为更落后的现象的存在创造条件。作为首都市民的一员,实在不愿意再看到用这种怪逻辑来打首都牌子的现象了。


(《北京晚报》,1980年9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