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平 乐

独宿博山王氏庵1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1　博山：在今上饶广丰县。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中国古代士大夫的处世准则。对于辛弃疾这样的英雄来说，达，固然要兼济天下，穷，也不忘兼济天下，不忘天下苍生。他曾在《新居上梁文》中说：“直使便为江海客，也应忧国愿年丰。”这首在秋风秋雨中独宿山间王氏庵所作的《清平乐》，也生动诠释了稼轩身为江海客仍然忧国愿年丰的情怀。

上片写王氏庵的环境。王氏庵似乎久无人居，夜里饥饿的老鼠在床前乱窜，蝙蝠在空中乱舞。老鼠和蝙蝠的折腾，让人无法入睡。而屋外的大风伴着急雨吹打着屋顶，吹打着松树，吹打着窗间的破纸。由松风，可想象王氏庵是在一片松树林里，松风呼啸，在寂静的夜晚也挺恐怖的。不说窗间破纸被风吹得乱响，而说“破纸窗间自语”，就特别有韵味。破纸似乎在诉说着寒冷，似乎在为屋内客人的寒冷失眠而担忧，又似乎是祈求主人早点糊上好纸挡些风寒。上片简直是交响曲，屋内老鼠声、蝙蝠声，屋外松风声、大雨声，窗间破纸声，连成一片，组合成一部秋夜山居寂寞凄凉的交响曲。在这自然交响曲的伴奏之下，词人自然无法成眠，难以入睡。平生走遍塞北江南的坎坷经历一幕幕地呈现在眼前，而最让他魂梦绕的是“眼前万里江山”。江山尚破碎，国土尚分裂，自己年华老大，颜苍发白，何时能够沙场秋点兵，试手补天裂？写作此词时，辛弃疾是闲居江西上饶，在这饥鼠出没、蝙蝠乱舞的破屋里投宿，词人不是埋怨居住环境的简陋，而是忧念万里江山，词人的英雄情怀，让人感动！诗圣杜甫曾在“床头屋漏无干处”的茅屋里憧憬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稼轩在风雨之夜念及的是在风雨飘摇中的祖国江山，所念所想虽然不同，但家国情怀却是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