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在本书中，我并不尝试提供一本希腊艺术史的入门手册，甚至也不是要介绍其发展梗概，而只是要形成一个思想，我认为，在这样的梗概之前，应该先对这一思想展开探讨。

对于希腊艺术，我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对历史的兴趣。我们之所以要了解希腊艺术，绝不仅仅是因为好古之心。我们自然会问：那是为什么呢？是什么促使我们去了解？埃及、亚述和腓尼基都已经消亡，为什么希腊却能永葆青春、鲜活依旧？通过对希腊艺术的思考，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感官的印象，还有一种恒久的满足感，以及在道德上和心智上继续成长的冲动，这是为什么呢？

我认为可以从希腊艺术的某种特殊品质中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这一品质可以适应各个时代的意识，其中并不包含可能造成其死亡的种子，这一品质就是某种广博和普适性，个体的民族可以消亡，但是这种品质永存不朽。我们称这一品质为“理想主义”，它将是这本小书所要阐述的唯一对象。我最早写作的是关于菲狄亚斯（Pheidias）和帕特农神庙大理石雕塑的理想主义，其中包括了我所要说的主旨，这也是在大英博物馆从事考古教学的五年里，我一直努力强调的内容。前后的其他章节只是必要的前奏和续曲。

我想借用柏拉图的教导来解释“理想主义”的含义。希腊文学是对希腊艺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合理评价：菲狄亚斯表现出来但是没有明确的内容，在柏拉图那里得到了清楚的表达。文字的语言比艺术的语言更加清楚明了。要想表达任何时代人类精神的充分内涵，两者都需要，但是后来时代的人更加需要用明确的文字语言来阐释艺术语言模糊的表达。

在努力解开希腊艺术之美和永恒生命力的秘密时，我心中想着两类读者。

一类读者有时间也有条件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学习，但仅仅是要获得一知半解。他们有很多东西都是从老师或书本那里接受的，我认为对这部分人来说，尤其需要尽可能表达清楚，不要因为细节太多而复杂化，而是尽可能有趣一点，尽可能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我想给这样的读者一种判别好坏的标准，在现代时尚摇摆不定的情况下，能够为自己的品味找到一个稳固的锚点。如果可以借助柏拉图的智慧向吾国民众表明，为什么避开象征主义的枯骨和不健康的现代写实主义，他们可以借助理想主义艺术纯洁而美好的景象滋养灵魂，我将心满意足。

还有为数不多的另一类读者，他们准备终生致力于这一追求。对他们来说，后面的日子一定会很辛苦，大量细节的积累、对冲突观点的困惑，以及对毫无益处的理论的失望。对他们来说，虽然道路似乎很漫长，虽然灵魂会躁动不安，但我只想再次唤起他们对“美的汪洋大海”（sea of beauty） 1 的景象的回忆，通过巨大的努力，他们会一天天向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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