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辅南明诸王图兴复者（五人）

1.冯京第　2.黄宗羲　3.恽日初　4.徐孚远　5.吴闻礼

（一）冯京第

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集·冯侍郎传》云：“前督师冯公，讳京第，字跻仲，学者称为簟溪先生。慈谿县人也。公负高才，以下笔数千言，诸父都御史元飏、兵部尚书元飚，世所称大小冯君，东林之巨子也。都御史抚津门，有祥子岭却敌功，公豫其劳，毅宗录之，尚未及用。公将从津门、大兴屯田，募勇士于胶莱全复等地，自成一旅，以为神京捍卫之需。其所垦荒已数十顷，而北都亡，南都阉祸大作，公不复入南中，乃游于闽。而南都又亡，闽人奉唐王称制。公上中兴恢复十二论，召对慷慨，声彻殿陛，思文大奇其才，授职方主事，已而改监察御史按浙。甫入浙而浙东陷，闽亦随亡。公集慈水诸大侠将起兵，而为大兵所捕，乃跳身入滃州。松江失事，公郁郁无可计事者，乃至日本乞师。至长崎，会日本方与欧罗巴构难，解（恐戒之误）严，不能登陆。公于舟中朝服，且拜且哭，凡十有余日，不分旦暮。日本之人，初见而笑，已而泣，已而旁皇不能去。会国王遣人巡视，见之，取公血书以去，议发各岛罪人以应。公先还，留孝卿（同行者，黄斌卿弟）以俟命。长崎多官妓，孝卿忘其为乞师而来者，日夕酣淫，见轻于其国，于是发师之意遂荒。公既乞师不得，又责斌卿以奇兵西略宁、绍、台三府，以有备，斌卿遽引还，公益郁郁不怿，乃之湖州。时太湖未尚靖，而公起兵于天目山中，大扰归安、乌程诸县，寻败，复归四明。乃募溪上义从，与王职方翊合军守杜岙，大兵以团练兵破之，职方走天台，公匿山中。职方以天台之军至，公亦振旅出，复合军守之，时戊子（顺治五年，1648）之冬也。明年，监国自闽中至健跳所，发使晋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冬再乞师于日本，卒不得还。复与王职方合营于西山之回风洞中。初，公以翻城之故，刊章大索，世祖谓拘其家属以招之，公急遣壮士入慈取室，已不及。公太夫人尹氏年高，夫人叶氏闻有徙燕之报，微言劝以自裁，耆不甚省。夫人曰：妇无事不当听命于姑，至今日难守此小谅矣！夜半投阁不死，强起缢而死。大帅又戮公子颂以胁公，公仍不至。太夫人遂徙燕，以道卒。又得所寄妾于他家，令作书招公，妾曰：头可断，书不可作，即作，亦保公不降也！公自是每日东望，临河而泣，必继以血。然自是性顿厉，御下渐酷，每与诸洞主议事，多所不合，则傺仰天良久，裂眦拔剑，斩案而起，于是诸洞主几有欲杀公者。公自丧太夫人，矢志茹素，不近媵妾，与士卒同甘苦，每日再食，惟一盐，寒则解衣于卒，自裹片絮，傲冷暴露雪中，故皆惮其威而亦怀其惠。监国再加公兵部右侍郎，兼官如故。公凭依空山，偕大兵百余战，虽无成绩，然亦屡挫大兵。庚寅（顺治七年）十一月十一日，大兵连营三十余里，四入搜诸寨。公之麾下王升最为亲将，其人狡恶，数日前已与大兵约降，而公不知也。大兵入山，诸寨瓦解，二王（王翊、王江）亦航海以避军锋，公信升言，以为无虞，乃移营杖锡之灌顶寺。时公甚病，或告以当急走，升复遏之。翌日大兵至，十三日械见大帅，则已委顿骨立矣。及至帐中，蹶然而起，挺立不屈，鞭笞雨下掠之，乃仆于地。时从公赴难者，都督张元而下，尚五十人。明日行刑，乃支解之，以刀共刳其心，醢之为羹，盖报积年构兵之恨也。而五十从公者乃皆死，遂枭公首，抛公骨。大帅部下一卒，愿得公一肩一臂食之，许焉，因负以去，盖公翳桑之饿夫也。鄞之义士，从是卒得肩臂，招魂葬于鄞城北之马公桥。盖自甲乙以来，殉节诸公，未有如公之惨者！”

（二）黄宗羲

全祖望《梨洲先生神道碑》云：“南中归命，公踉跄归浙东。孙公嘉绩、熊公汝霖，以一旅之师，画江而守。公纠合黄竹浦子弟数百人，随诸军于江上，江上呼之曰世忠营。公请援李泌客从之义，以布衣参军，不许，授职方，寻改监察御史。遗书王之仁曰：‘诸公何不沉舟决战，由赭山直趋浙西，而日于江上放船鸣鼓，攻其有备，盖意在自守也。蕞尔三府，以供十万之众，北兵即不发一矢，一年之后，恐不能支，何守之为？’又曰：‘崇明江海之门户，曷以兵扰之，亦足分江上之势。’闻者皆是公言而不能用。公与王正中合军，得三千人，遂渡海扎潭山，太仆寺卿陈潜夫以军同行。议由海宁以取海盐，因入太湖，招吴中豪杰。会大兵已纂严，不得前，于是复议再举，而江上已溃。公遽归入四明山，结寨自固，余兵愿从者尚五百余人。己丑（顺治六年）闻监国在海上，乃与都御史方端士赴之，晋左佥都御史，再晋左副都御史。俄而大兵围健跳，城中危甚，置靴刀待命，荡湖（荡湖伯阮骏）救至得免。太夫人尚在故里，乃陈请监国，变姓名归家。”（《鲒埼亭集》十一）

（三）恽日初

汤修业《恽先生日初传》云：“先生姓恽氏，讳日初，字仲升，号逊庵，又号黍庵，世为武进人。两京继陷，鲁王监国绍兴，吏部侍郎姜垓荐其忠孝夙成，尤娴韬略，急宜破格录用，以图恢复。鲁王遣使敦聘，固辞不出。寻避地福州，福州破，旋走广州，广州复破，乃遁为僧，法名明昙。遂流寓福之建阳，聊以托足，非其初志也。既而金坛王祈聚众复建宁，诸义兵多响应，耆老数百人登门固请，先生不得已出山。时长子桢适来省亲，桢最勇，令其执兵。王祈咸来问计，曰：‘建宁乃入闽门户，建宁守则诸郡安于磐石，否则通省皆不能保，然不取仙霞岭，建宁终不守也，欲取仙霞岭，宜先取浦城。’众曰善。桢遂与副将谢云南先至浦城，师出失利，两人皆死。时同里高才生徐云以战功授御史，连复数郡，气甚锐。先生遣云夜袭浦城，亲督后军从之。忽雷雨大作，人马陷泥淖中，鞭策不进。至城下已黎明，军饿甚，先生欲暂退，云不从，全军覆没，先生以后至获免。未几，大清总督陈锦及戴罪旧督张存仁、侍郎李率泰统兵六万，自仙霞岭围建宁。永明王遣督师兵部尚书揭重熙来援，先生上书论进取机宜，重熙不能从，建宁遂陷，杀伤甚众，王祈力战死，桓、格（皆先生子）在祈所，皆被掳。先生收残卒走广信，寻入封禁山，与将军姚志卓等合居数月，刍粮告乏乃归。”（《碑传集》一二七）

按黄宗羲、恽日初皆刘宗周高足弟子，改革之际，皆辅南明，事虽未成，身则幸全，此揭中起兵诸人所无之特幸。

按卓尔堪《明遗民诗》云“日初，字正叔，常州武进人。善画，世争宝之”。不知正叔乃日初子格字，善画亦格绝技，卓氏将父作子，殊可笑也。

（四）徐孚远

黄节《徐孚远传》：“徐孚远，字公，松江华亭人（光绪《华亭志》云号复斋）。举崇祯壬午贡士。方明之季，社事最盛于江右，文采风流，往往而见；或亦主持清议，以臧否为事，而松江几社独讲经济大略。时寇祸亟，社中颇求健儿侠客，联络部署，为勤王之备，主其事者，夏允彝、陈子龙、何刚与孚远也。已而南都陷，于是与允彝、子龙谋起兵勤王，闽中授福州推官，事不克，入于湖，湖中复被兵，妻子并殉，乃间关徒跣入闽。同郡张肯堂在闽见之，惊喜，奏闻行在，晋兵科给事中。闽事日蹙，浮海入浙，而江上师溃，钱肃乐方自浙奔闽，相见于永嘉，恸哭，与肃乐同行。已而鲁王再入长垣，而郑彩方专柄与诸将帅倾轧，孚远周旋诸义旅间，欲令协和共事。既知其不可，则劝肃乐以早去，不能听，复归浙东，入蛟关，结寨于定海之柴楼。鲁王自长垣至舟山，孚远入朝从之，迁左佥都御史。辛卯（顺治八年）从亡入闽。戊戌（顺治十五年）滇中遣职方黄事忠奉诏间行至海上，晋诸勋爵，迁左副都御史。是冬随事忠入觐，与都督张自新泛海假道安南，安南国王要以臣礼，孚远遗书争之，不报。然国王由是叹曰：忠臣也！质资遣之。既归岛，犹欲取道于粤，卒不果。明年张煌言会郑成功师入白下，不克，寻入台湾，孚远从之，癸卯鹭门破，郑经退守铜山，孚远南归。归后流寓无定所，尝在浙匿吴佩远家，完发服明冠服。后复转徙入潮州饶平，依吴六奇。乙巳（康熙四年）痛愤呕血数升而殁。”（《国粹学报》三三期）

（五）吴闻礼

《南疆逸史》卷三：“吴闻礼，仁和人（按康熙《徽州府志》作字去非，休宁人，钱塘籍）。崇祯癸未（十六年）进士。隆武初为兵科给事中（按康熙《徽州府志》谓明亡与金声同起兵，十月徽郡破，闻礼敛兵去），时分福州、延平、邵武、建宁为上游四府，擢闻礼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劾奏内臣戴炤奉使贪横，诏即逮问。闻礼寻自请守分水关，帝优诏许之。闽中三关，天下扼险处也，旧有守关兵，闽恃以安。及郑芝龙有异志，尽撤关上守卒，闻礼亦不能独支，二年八月（按此云二年指唐王即位之明年，《府志》作丙戌，均是），清兵入仙霞岭，闻礼遁走山寺，或劝之剃发，不从，寻率乡兵赴敌，为乱兵所杀。”

康熙《徽州府志》云：“大兵入闽，闻礼为叛者所杀，其家刻木为头以殓焉。闽人祀名宦，钱塘祀于六君子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