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媒介研究网络中的文学
如果现代主义范式至少从19世纪中叶开始在文学理论领域占据支配地位,那么,这是否也意味着它提供了一个大致框架,使更具关联性和前沿性的领域也能够从中有所汲取和变通?比如媒介研究领域。在它现代化的、可识别的形式中,媒介研究有一个超过50年的历史跨越,在这期间,它探索自身的独特性,从而和文学研究区别开来。更准确地说,媒介研究这个急遽浮现的领域在学科构造的两个先决条件上下了功夫,即明确它的对象,找到它一套独特而有效的方法。
我们当前的研究,试图通过分析22众多的媒介研究资料去窥探现代主义遗产。这些资料以年代顺序编排,其中收录了1950年至2011年的相关研究。23 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在两个层面上探讨公认的现代主义影响的主要特征,即在语料库中文学指称(literary References)的层面和媒介影响的一般范式的层面。24
这项复杂的工程假定,为了规划语料库中的语义学或主题学论题,分析者必须超越那些屈折语、同现词,甚至组合词和关键词。与词汇层面相比,主题和专题在文本表意的一个更高层面上运转。并且,为了从资料库中获得文学主题的更具概括力的表现,也为了探求与被分析的文本生产有关的思维过程,在对数据概率语义索引的基础上,达到对论题的非主观的表达是必要的。尽管有一种能大致解决词语歧义问题的系统作为自动分析工具Tropes 8.4的基础,但为了获得对语义类别连接率(connection rate)的更精确表述,我们仍需要一种以词汇和上下文线索为基础的个人化主题模型作为脚本。
因此,这些技术使我们能够对“脸书”(Facebook)25 这个关键词的语境有所表现,它同样适用于更抽象的等价范畴(Equivalent Classes)社交网络(Social Networks),正如在以下两幅图中所显示的:
另外,像媒介(Media)这样的大语义范畴将包罗与传播渠道、赞助商和技术有关的报纸、新机构、书籍、电视、电信、社交网络、网址和网络供应商等一系列关联词(References)。
无疑,语义搭配网络并不能代替上下文的细致阅读,但它们提供了非连续的、超文本的和关于思维模型的系统制图学,从而组织了语料库。对主要论题的相对去语境化和抽象的描述,说明在这个层面上我们不能还原作者的意图和文体特征。26 但是针对语料库中的现存知识,我们可以尝试去标注和说明其影响(这表明纵聚合式和横组合式的阅读相互补充)。研究基于这样的假设,即一个语料库从频数列表中获得的主要语义范畴预示着潜在的、通常不向读者敞开的意义模式。
文学机制是一个包含美学理论、作者、文本等关联词的概念,对它与媒介研究之间复杂关系的描绘,应包括对个性化语言、主题和上下文语义网的分析。
在最抽象的层面上,文献指称包含在一般经济的各种传播渠道中,这让我们通过明确所涉及的书写传播(written media)的重要性,而在抽象化进程中更进一步。书籍、报纸、电报和电子邮件等种类在当前研究中的高频率出现,说明书写并没有被视听媒介所代替。同时,在其最抽象的形式中,文本仍然是主导性的传播方式,至少对这个语料库中的作者而言。(见下图)
书面媒介的相关词太笼统化,因而不能传达出有效线索来标注文学机制在信息研究制图中的适当位置。更有可能的是,提及特殊的“命名实体”(named entities)(尤其是作者),将使我们获得精确的视角,洞悉呈现于语料库中的文学传统。
作者关联词绘制了一幅经典的文学图景,除了现代西方经典的奠基者(如莎士比亚、塞万提斯和拉伯雷),其他作家几乎都属于现代主义文学传统。27乍一看,现代主义作家在这个文献关联物的地图中占主导地位,但有许多偶然因素发挥了作用,如麦克卢汉,他对爱伦·坡、艾略特和叶芝等现代主义诗人和实验小说家如乔伊斯、温德汉姆·刘易斯等的兴趣众所周知。28并且作家的名望并不是一个代表性的标准。尽管名字的出现频率表现了现代派经典的活力,但仍然暗示了两个独立的文化领域的共存:一个将力量集中在个体的知名度上,另一个致力于突出产品和类型标识。
正是后者即亚文化领域激发了研究者们对媒介研究的兴趣,对大语义范畴虚构(fiction)的语义语境的分析显示了这一迹象。(见下图)
虚构的语义关联网清楚地说明这个范畴所属的理论范式与现代主义政体的逻辑相去甚远,它以差异和鲜明的层次体系为特征。在这个媒介研究语料库中,虚构被认为是一个高度他治的范畴,与它有着显著关联的是:足球(共同出现42次),扣人心弦(如“扣人心弦的悬疑小说”,共同出现18次),粉丝(如“……粉”,共同出现17次),联赛(如“梦幻足球联赛”,共同出现15次)。29
当然,虚构是一个包罗万象的范畴,通常是指小说,但也包括电子游戏和电影等。即便有着清晰轮廓的主题词文学(literature),看来也受制于多元的语境因素,正是它们打乱了指向媒介自治性和非交流性的现代主义范式。这些涉及文学主题的语义学关联词(semantic references),同样出现在虚构的同现词中。(见下图)这说明,多多少少,这两个概念被混为一谈。更具体地说,文学失去了它的独特性,而融入虚构实体的种类中。很明显,将文学置于与其他虚构产品相同的根基上,说明文学领域中一种层级模型的匮乏,它使缺乏象征资本的副文学产品(the paraliterary products)被冷落了。
文学是一个大的语义范畴(广义上指所有的文字作品),它出现在各种各样的非文学文本中:比如资料库中提到的“烹饪文学”、“自助文学”和“信息管理文学”。(见下表)
尽管我们也做了细化分析,考察个人化的词语而不是语义学主题,但结果仍然十分相似:“幻想”、“数码”、“足球”、“粉丝”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文学”共现词。30
以同样的方式,当同时输入文学与媒介时31,它们之间的联系说明文学文本纯粹的非交流性观念逐渐崩溃,即风格、流派的现代主义层级模型的崩溃。可不管怎样,这也并不就是说基于媒介独特的物质性的自律原则被普遍地否认,相反,从典型的法兰克福学派现代主义式地对文化产业的激烈批评向锻造更民主的视角的方向扭转的运动,才是它想要表达的。
意料之中的是,面对挑战,媒介研究者必须去探寻新的、常常被当代理论和批评实践所贬低和忽视的文学对象;同时,又必须将它们融入更广泛、边界更模糊的媒介研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