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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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枯井冤魂

孙金生是大连造船厂的工人,被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经复核后交付刑场枪决时才27岁。案情是这样的:

有一天孙金生在大连天津街闲逛,偶遇初中同学张宝成,两人好多年没见面,这次相遇就闲唠了一会儿。

孙金生爱吹嘘,说:他的亲戚有的在省里当局长,他是不愿当官,要愿当,让他亲戚给调到省里,当个科长、处长没问题。

张宝成心眼儿特实,说:“我正筹备结婚,想买点服装、家具、炊具什么的,你在哪方面能帮帮忙使我少花点钱?”

孙金生没加思索马上就说:“我这个人比较实在,能办成的就告诉你我能办成,不用你再去找别人;办不到的我也不瞎吹,别耽误你的事。服装、炊具,我都不行。要说买家具这可以。我姐夫是木材公司经理,你象征性地花几个钱,可以拉一汽车木材回家,要什么样的家具就随便做,这能省不少钱。”

张宝成说:“今天我该着办事顺利,遇上你了,这使我省不少钱。我兜里才带1000来元,买木材我得拿多少钱?”

“现在木材涨价了,1000元什么也买不了,至少得有2000元。你要到家具店,2000元只能买一张质量一般的床。这样吧,你这1000元我先拿着,然后我再给你垫上1000元,朝2000元花,我垫的钱,你取木材的时候再还给我,我暂时不用。”

“行。太感谢您了!”

“别说感谢,一说客套话就把关系说远了。说不定以后我还有求你帮助的时候呢!”

就这样,孙金生把张宝成的1000元拿到手。孙金生根本就没有姐姐,更没有姐夫可言,哪来的当木材公司经理的姐夫呢?

人熊有人欺,马熊有人骑。孙金生了解张宝成,就他那个窝囊样,别说骗他1000元,就是骗他1万元,他还敢打我吗?你要去告我,我死不承认,公安、法院也没办法。张宝成自从把这1000元交给孙金生就等他的电话,准备去取木材。等了一个月这个电话也没等到,打电话又找不到,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就只好到大连造船厂去找孙金生。

孙金生说:“买木材的票开好了,共花2200元,我给垫了1200元,全是硬杂木、水曲柳。收据和取货单都在家了,我没带,过几天我给你送去。”

贪图便宜易吃亏,轻信人言会上当。张宝成信以为真,回家等孙金生给他送取货单。

这时的孙金生在想两个问题:一个是,大连每年都发生不少车祸,死于车祸的最好能有张宝成;另一个是当初不该向张宝成说出自己的工作单位,既然他知道了,最好能有一次大的“优化组合”,人员流动,把自己“流”走,让张宝成找不到。然而他想的这两项,一项也没实现。过了些日子,张宝成又来找他,说:“你给我垫上的那1200元我带来了,我来取买木材收据和提货单,你带来了吗?”

孙金生一边伸手接过这1200元,一边说:“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呀!我怕带在身上万一丢了就完了。木材公司认票不认人,谁都可以拿这张提货单把木材提走。这样吧,以后你什么时候来,先给我来个电话。”张宝成又被糊弄回去了。

次数多了,张宝成对孙金生产生了怀疑,就越发加紧催要。有一天,他又去要,孙金生说:“今天是星期二,隔两天,到星期五,我领你去木材公司找我姐夫,把木材拉出来。木材公司每周只有一次付货,定在星期五。这天,你一定来找我,要不就得推到下周了。”孙金生说得很认真,很诚恳。张宝成听了很高兴,总算有了准信儿。

张宝成度日如年,盼到了星期五,吃了早饭,就告诉父亲,把家里腾出一些地方,他去大连造船厂找他的同学孙金生取木材,准备运回来。

到了大连造船厂,孙金生又说:他刚才给木材公司挂电话,他姐夫去医院看望一个同志,下午能回来。取木材时最好是他姐夫在场,这样多拉一些没人敢管。另外还可以挑一挑,选一选,拉些好的出来。孙金生还告诉他说:“下午,你就不用到厂里来了,咱俩两点钟到站前广场汇合,不见不散。”张宝成同意了。

孙金生把张宝成骗走后,跟厂领导请了假,就到一家药房买一瓶利眠宁,下午准时到站前广场找到张宝成,对他说:“我姐夫给他们公司去电话了,说他有事,下午就不到公司去了。看来咱只好等下星期五来取货。他要在场咱装一汽车往外拉也没人敢管。”说着,就又骗张宝成说:“上午,我姐夫去看的那个病人,已经住院一个月也没见好。其实,我也会治病,我会气功,用气功治病。我还学过武术,练武术可以健身。”他一边说,一边伸胳膊踢腿,并告诉张宝成:“你要想学,我用一星期就可以把你教会。”说着,就拉张宝成说:“反正今天也不能拉木材了,下午有点儿时间,咱找个僻静地方,我教你学武术,练气功。”他连哄带拽把张宝成骗走了。

偶尔的疏忽,往往导致终生的痛苦;丝毫的麻痹,常常引来巨大灾难。孙金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不出买木材的提货单,在这种情况下,又突然要找个僻静地方教他学武术,张宝成应该有所警惕。然而他总往好的方面想,一点儿也没想到悲剧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想不到悲剧会出现,悲剧往往偏要出现。孙金生把张宝成骗离站前广场,又离开繁华的市区,来到白云山的山脚下。他们在白云山北坡找块空地停下了。孙金生拉开架式,教张宝成练武。地上有段草绳,孙金生捡起来往脖子上缠了两道,然后用力一勒,草绳断了,脖子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孙金生说:“人都是肉长的,我能把绳子勒断而不出危险,是因为我会气功。你没学过气功就不行,但学气功得先服药,今天我把药带来了。”说着,掏出一瓶药。这瓶药是他把许多利眠宁片弄成粉末儿后,用水化开,是瓶利眠宁溶液。他让张宝成喝了。

过了一段时间,药力发作,张宝成头重脚轻,眼皮也搭拉下来了。孙金生一看到时候了,认为可以下手。他窥视四周,漫山遍野空无一人。他就把张宝成领到这块空地的东北角,然后拿根草绳,折成双股,乘张宝成不备往他脖子上猛勒。用力过猛,双股的绳子也断了,张宝成没被勒死。此时张宝成明白了几分,警觉起来,质问他:“你想干什么?”

孙金生嘻嘻一笑,说:“不是教你练功吗,刚才我自己也勒了呀!”他边说,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接着就张牙舞爪地向张宝成扑来。张宝成拔腿就跑,东摇西晃,没跑几步就被追上。孙金生用手中的石头,像擂鼓一样往他头顶和后背狠砸。张宝成喝了一瓶药,眼睛睁不开,根本招架不住,被打得步步后退。孙金生把他逼到一眼枯井旁,用力一脚就把他踢到井里了。

这是一眼枯井。以前,人们用这井水浇灌山上的果树和喷洒农药。后来,井水枯竭,这口井就没用了。孙金生知道这里有眼很深的枯井,就故意把张宝成骗来。他把张宝成踢到井里后,站在井边,弯腰往里看了看,下边光线很暗,只是模模糊糊地能看到张宝成一点儿身影。孙金生怕他没被摔死,又在井边蹲下来,静听下边的声响,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孙金生还是不死心,又从远方搬来几块百余斤的大石头,一块块砸下去。他又向四周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这时他拍拍手上的泥,离开这里。

再说张宝成父母,盼儿子把木材拉回来,可是,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回来。第二天,他们就四处打听,还到大连造船厂找到孙金生。孙金生说:“张宝成求我,让我帮他拉木材,我还等他呢,他怎么不来找我?”最后,家里人只好向公安机关报告了情况。公安机关发出了寻人启事。

时间大约过去三个月,一天下午,有两个中年男子来到白云山这口枯井旁。他们姓王,是亲哥俩,都住在大连市内。他们来干什么?是下井取宝的。

原来,王氏兄弟的父亲在旧中国是个有钱人,个人攒下一些金银珠宝,一直留在身边以备养老。“文化大革命”时,红卫兵“破四旧”、大抄家,把他吓坏了。为了不使这些金银珠宝成为“四旧”,成为他在旧社会剥削人民的罪证,他把这些东西用塑料布包了好几层,捆结实了,在一个黑夜,把这个包塞进这口枯井的井壁石缝里。事后,他把这事儿只告诉给老伴儿。前几年,老伴儿去世了,而目前,他又年老体弱,生活不富裕,这才把这事儿告诉给两个儿子,让他们把这包金银珠宝取回来。

兄弟俩来到井边,用一根木杠横在井口,拿出一条绳子,一端系在老二儿的腰上,另一端系在横在井口的木杠上。老大蹲在井边,把住横木,防止它滚动。老二儿踩着井壁的石缝,一步一步往井底下。他带着个手电筒,刚下时井口不黑,手电用不上,就揣在裤兜里。随着身子的晃动和腿的不断弯曲,手电掉到井底了。他只好先一直下到井底,想捡起手电再从下边往上一点一点搜寻。

当时是12月份,尽管是隆冬,天气寒冷,但井底却温暖如春,张宝成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王老二儿下到井底,一群群蚊蝇往他身上、脸上乱飞、乱撞,使他睁不开眼。但为了找到手电,不得不用手驱赶扑到眼前的蚊蝇,随后四处寻找。

井底,落满了不少枯草败叶,踩到上面软绵绵的。突然,他在井底的几块石头和落叶中发现一只人脚。井底只有他一人,跑没地方跑,躲没地方躲,吓得他心怦怦直跳。过了一会儿心神略有安定,他又发现这具尸体的头颅。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尸体的腹部。他捡起手电,赶紧去完成他的任务。上到井岸后,他把这个情况告诉给哥哥。他俩判定,尸体上既然有几块大石头,死者一定是他杀。哥俩怕被怀疑成杀人犯,就主动向公安机关报案。

尸体经过张宝成父母辨认,确认死者是张宝成。公安机关经过现场勘查,断定是他杀。孙金生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并很快找到了证据。孙金生被逮捕了。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不得不交代全部犯罪事实。

为了留下张宝成的买木材钱,他杀害了张宝成。张宝成死后不到一年,孙金生就被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了死刑。

人生感悟

骗子窃贼四处走,防范意识必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