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回 新总统勇破宫廷老一套 杰斐逊智购路易斯安那
首都华盛顿的白宫是1800年才落成的,1800年6月,亚当斯总统夫妇从费城搬进了白宫(当时只叫总统府,尚未有白宫之称)。但第一个在国会大厦宣誓就职,然后住进白宫的却是杰斐逊。
1801年的华盛顿还是波托马克河北岸的一个小村落。从树丛与泥沼间开辟出来的道路泥泞不堪,村中房屋稀疏,大部分是又小又破的平房。杰斐逊赴新的国会大厦宣誓就职时仍穿着与平时一样的便服,他从简陋的宿舍出来,徒步前往。一群朋友,跟在他后面,12年前,华盛顿宣誓就职时曾乘着由特选的六匹白马拉的从英国特制的马车前往国会。四年前,亚当斯也乘着由六匹马拉的专车前往国会宣誓就职。
杰斐逊走进参议院,与副总统,也就是刚刚与他进行一场剧烈竞争的艾伦·伯尔握手。为他主持宣誓的就是将成为他一辈子政敌的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约翰·马歇尔。杰斐逊左手按着《圣经》,举起右手,按照马歇尔的提词,在这位政敌面前宣布他将永远保卫美利坚合众国的宪法。
1800年前后的国会大厦
杰斐逊的就职演说成了一篇名作:“在过去的意见争执中,大家热烈讨论,极力发挥所长,以致有时情况紧张,使不惯于自由思想的人,怯于把他们所想的说出来或写出来。但如今这种意见争执的结果,已由全国的民意予以决定,而且根据宪法的规定公布。大家会记住这样一个神圣的法则,那就是,虽然在所有情况下,多数人的意见会被采纳,但是那些意见必须合理而公正,而且其他少数人也应拥有同样的权利,平等地受到法律的保护,若非如此,无异是高压手段。宗教上那些使人类长期流血受苦的反异教思想,已被我们驱逐于国门之外。如果我们竟让政治上的褊狭存在,使之与宗教上的不宽容一样地专制而不义,就会造成痛苦与流血的迫害,那么,我们努力所得到的成果就很有限了。每一种意见上的差异并不一定是原则上的差异,而只是在同一原则上的不同说法。我们都是共和主义者,我们都是联邦主义者。如果我们当中有人想解散这一联邦,或改变它的共和形式,那也不要去干扰他们,以便作为一个个安全的丰碑,来证明:凡在理智可以自由地抗击错误意见的国家,错误的意见是可以被容忍的。有时大家认为,人们自己管理自己是不可靠的,难道受别人管理就可靠吗?难道我们曾看到过天使以国王的形式管理我们吗?让历史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杰斐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和扫除前两届政府的繁文缛节。他的就职典礼就是一次创新。接着,他宣布取消原有的每周一次的觐见礼,所谓觐见礼就是名士淑女列队向总统握手问好。他最讨厌形式主义,更不能忍受虚伪的客套。他下令,不要在公文中使用“阁下”、“足下”这一类陈词滥调,一律用你我相称即可。他在白宫宴会上打破了“论资排辈”的排位法,并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杰斐逊是鳏夫,因此,他往往请国务卿麦迪逊的夫人多丽做宴会的女主人。
有一次,总统招待各国外交官,起先,大家在客厅内互相问候和交谈。接着,礼官宣布宴会就绪,请大家入席。当时在场的有英国公使夫妇、西班牙公使夫妇等等。杰斐逊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挽了近旁的多丽的胳膊向餐桌走去(他故意使用了圆桌以示不分尊卑)。多丽轻声地说:“你该去挽英国公使夫人。”但杰斐逊根本不在乎,这时,梅里公使夫人已惊讶不已,但她想她还可以坐在杰斐逊的左边。不料,西班牙公使夫人抢先在杰斐逊左边坐下。整个局面对梅里夫妇讲已成了一场灾难。因为梅里是新任公使,他们自以为这次宴会他们是主角,根本没有想到竟遭如此冷落。他们回家后马上打报告给伦敦政府,诉说杰斐逊的怠慢。而且还回忆前事说,他们前次在向杰斐逊呈递国书时,美国总统竟穿了便衣,踏上睡鞋,予以接见,可见他是存心要对英国政府为难。由于英国人的傲慢和偏执,他们决定采取措施。当杰斐逊再次邀请他们赴宴时,他们婉言拒绝,理由是:他们已请示伦敦,迄今尚未接到指示。杰斐逊大为不快,他说,吃饭要由伦敦批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明白无误地告诉梅里,不论政府原则也好,社交原则也好,美国的原则就是人人平等。任何一位参加宴会的人都不应把自己设想为高人一等或低人一等。座位不代表任何外交官员的地位。他说,我们实行了礼仪改革,我们采用的是随和制。但梅里夫妇也是牛脾气,他们不接受随和制,因此一直不参加宴会,成了一对孤立的外交使者,这对英美交恶起了一定的作用。
正是:
二百年前杰斐逊,敢破旧礼新意浓。
听任梅里哭鼻子,倡导平等增光荣。
对内阁,杰斐逊也采取了新的姿态。他对自己的僚属说:“我不以行使权力为荣。”他从不轻率干涉或有所指使,除非是遇到特殊重大问题。在内阁议席上,他平等待人,实行了真正民主作风,他本身仅占有与其他人相等的一票而根据多数意见做出决定,他说:“遇到一切重要问题,行政部门实际等于执政会议,总统对会议当然可以控制,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这种情况。”遇有重要事情,阁员可随时到总统府晋见,他告诉大家,用不着等待什么虚套、约时间或办手续,他说:“每天无论什么时间,只要各人方便可以随时来见我。”他在笔记中说:“六人内阁的和谐表现,历史上殆无其匹。在整个任期内,阁员之间从没有闹过意气,或争吵,有时我们也有分歧,但一经商谈讨论,总可以化除异见而得出一致的结论。”
正是: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功,不自矜故长。
但杰斐逊对美国所做的最富实利的贡献要推路易斯安那的购买。所谓路易斯安那绝不只是今天的路易斯安那州,它包括今天的阿肯色、科罗拉多、南北达科他、堪萨斯、路易斯安那、明尼苏达、密苏里、蒙大拿、内布拉斯加、俄克拉荷马和怀俄明。面积约100万平方英里。
杰斐逊的国务卿为麦迪逊,麦迪逊是一天到晚在动脑筋的人。他总觉得只要新奥尔良港在外国人手中,密西西比河的生命线就操在外国人手中,是美国发展的一大障碍。现在新奥尔良在西班牙人手中,幸亏西班牙是一弱国,它不至于同美国作对,但万一落入强国之手,那美国的西部发展梦势将成泡影。
事态的进展往往非人所能预料。正在这当儿,拿破仑根据圣伊德方案条约,从西班牙手中取得了路易斯安那。杰斐逊和麦迪逊明白,法国若占领新奥尔良,美国将无法避免对拿破仑作战。美国既没有足够兵力,又缺少战舰,那时美国将不得不与讨厌的英国结盟了。
总统和国务卿乃不声不响地敦促国会通过秘密拨款200万元,以备用在“美国与外国的来往”上。然后,他们于1803年3月,派詹姆斯·门罗为特使,赴法协助驻法公使利文斯顿与拿破仑谈交易。门罗受命向拿破仑提出,以5000万法郎重价收买新奥尔良及佛罗里达,或以3000万法郎单购新奥尔良。
杰斐逊致门罗及利文斯顿的训令中还有如下一段妙文:“一旦你等发现与法国不能达成协议,应用尽方法与之拖延时间,而于同时通过英国驻法大使和英国政府进行商谈,以确定同盟原则。”
但事情又来了一个突变,拿破仑的外交部长达莱朗在接见利文斯顿时,劈头第一句就问道:“你们有钱没有?”
利文斯顿是一名正人君子,他对这个问题大吃一惊,讷讷然说不出口。达莱朗接着说:“在这个国家,没有钱,事情就难办了。但若凭借大量金钱的帮助,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请你好好想一想吧。”
没过几天,达莱朗忽然来找利文斯顿,劈头一句话:“你们是不是要整个路易斯安那?”原来拿破仑已决定与英一战,那时,英国将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新奥尔良及整个路易斯安那,拿破仑认为不如及早出售,至少可以捞到一笔钱。老实的利文斯顿回答说:“不,我们想要的只是新奥尔良及佛罗里达。”达莱朗说:“失去新奥尔良,其余地区就没有多大价值。”他想知道美国愿出多少价钱收购全部地区。
利文斯顿对如何出价全然没有思想准备,因为门罗尚未到达,不知总统的指示,因此,他尽量出了一个低价,“2000万法郎”。法国外长说:“太低了。”他要利文斯顿回去仔细考虑一下,明天再谈。第二天,门罗恰巧到达了,俩人就商定了一个新价格,利文斯顿第二天以新价格与达莱朗相商,仍不得要领。
4月13日,拿破仑的财长马博华召见了利文斯顿,并告诉他说,拿破仑已训示:“让美国人付给你1亿法郎,再由他们自付赔偿费用,那就可以接收整个地区了。”第二天,利文斯顿和门罗一同去见马博华,表示愿出5000万法郎,马博华认为不够,美方知道拿破仑需要军费,决定耐心等待。4月底法方终于让步,愿意以6000万法郎,即约1500万美元,将路易斯安那全部割让给美国,5月2日,双方签了条约。
杰斐逊和麦迪逊生怕拿破仑改变主意,极力促参院通过该约,1803年10月17日,参院终于以24对7票批准了条约。
残年将尽,美国接到了一份重要的圣诞礼物。12月20日,美国星条旗缓缓在新奥尔良升起。一举手之间,美国的国土扩大了一倍,这在史册上真是绝无仅有的。
但在这个问题上杰斐逊在理论上大大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如众所周知,杰斐逊一贯倡导宪法的严格解释,即总统的权力只能限于宪法明文规定的,不能越出此范围。他曾严厉驳斥汉密尔顿扩大总统权力的“阴谋”,现在,他作为总统,未经国会同意,竟与拿破仑签了一个事关重大的条约,然后要求参院批准,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是:
国家利益总为先,昔日高调且靠边。
纵使汤姆可称圣,如今低头利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