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语篇阅读研究的发端

实验心理学对阅读的最早研究可以追溯到Wundt于1879年在莱比锡创建实验心理学之时。Wundt及其学生Cattell对读者的阅读加工过程进行了实验研究，他们被认为是早期对阅读进行实验研究的核心人物。Cattell（1886）发现成年读者对整个单词的感知较之对单个字母的感知速度要快。这一时期，也有心理学家对语篇阅读理解进行了零星研究（如Romanes,1984）。Romanes的研究发现其受试（成年读者）语篇阅读速度存在很大差异，并且阅读速度快的受试，能够回忆的内容也多。另外，研究还发现受试对项目再认和回忆之间存在差异，Romances把这种差异归之为“思想的潜伏”。在语篇阅读研究非常匮乏的当时，Romanes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人们对语篇阅读研究的关注。

19世纪末、20世纪初，有三部专门论述阅读心理的论著问世。Quantz（1897）的《阅读心理学中的问题》（Problems in the Psychology of Reading）是第一部对阅读过程进行系统研究的专著；他提出的分阶段阅读模型（stage-by-stage model）预示着后来很多关于阅读过程的研究。Dearborn（1906）的《阅读心理学：关于阅读节奏和眼动的实验研究》（The Psychology of Reading: An Experimental Study of the Reading Pulses and Eye Movements of Reading），是他在导师Cattell指导下完成的博士论文，这也是当时对阅读过程眼动和知觉广度（perception span）进行最全面描述的论著。然而，这一阶段对阅读过程进行最全面、系统的研究者当推Huey（1908），他在其《阅读心理学和阅读教学法》（The Psychology and Pedagogy of Reading）一书中不仅阐述了对感知和阅读速度方面的研究，还详细论述了默读言语（subvocal speech）的作用、意义和性质、阅读研究的历史、阅读方法以及阅读教学。

Bartlett（1932）的研究被公认为是实验心理学中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语篇阅读和记忆的认知研究（Lorch &van den Broek,1997）。Bartlett（1932）的研究旨在揭示人们在缺乏相关知识的情况下，如何努力追求语篇的意义。Bartlett注重从读者的角度来分析阅读过程，他是最早指出读者的知识以及读者对阅读材料所描述的情景或主题的熟悉度在获取意义加工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的研究者之一。Bartlett（1932）的实验要求受试回忆来源于非自身文化的北美印第安人的民间故事。研究发现，受试对阅读内容的回忆，尤其是在长时间隔后，会发生重新组织、简化和修改现象。受试对语篇信息的记忆被系统地修改以符合自己的现实与文化知识背景，且这种修改的程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Bartlett指出，读者对语篇的理解和记忆是一种积极的建构过程，而非消极、被动的接受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读者利用来自语篇的信息以及与语篇相关的先前的经验知识，来进行语篇表征的建构。Bartlett采用图式（schema）这一概念对他的实验发现进行了解释。他认为在阅读过程中，人们会用头脑中的图式去同化阅读的信息；在回忆时，是对储存的结构化图式的回忆。如果人们遇到的故事与通常的理解有矛盾，把它放到现存的图式中有困难时，就倾向于不对其加以记忆或者对其进行“规范化”，修改其细节直到与现存图式一致（张必隐，1992）。Bartlett是第一位使用图式并认为图式会对记忆内容产生重要作用的心理学家。他认为读者对语篇的记忆不仅受到语篇本身结构和特征的影响，而且还受到读者自身具有的图式的影响。此外，Bartlett还对语篇的表层表征和读者构建的表征形式进行了区分。这种区分得到了早期语篇加工研究的支持（Bransford, Barclay &Franks, 1972; Bransford &Franks,1971; Sachs,1967）。

尽管以现在的标准看，Bartlett对语篇阅读的研究无论是从理论构建还是研究方法上都显得不够完善，但Bartlett的研究在语篇阅读研究领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引领作用。继他之后近30年里，图式理论的研究占据了主导地位。他的研究也吸引了更多的研究者加入到语篇阅读研究领域中来，使得语篇阅读研究的理论基础、研究方法与内容得以不断进步和发展。然而，Bartlett之后大约40年间，虽然也有少数阅读研究采用实验心理学的研究范式，但更多的阅读研究，是由一些教育心理学家为课堂教学应用而开展的，而不是以建构阅读理解认知理论为目的的。可以说，这一时期没有任何研究是建立在语篇的信息表征或读者的记忆表征的成熟概念的基础之上的，研究者也缺乏一个清晰的理论模型来支持研究和指明方向。同时，方法论上的不成熟也限制了此类研究的进一步深入。这些研究几乎都是采用延时或离线（off-1ine）记忆测量法，而不是实时或在线（on-line）测量法。因此，20世纪70年代以前关于语篇阅读的研究还没有真正成为实验心理学的研究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