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堆土垒筑与夯土版筑
直到新石器中期,考古发现,无论在怎样的气候条件下,城址多顺应岗阜、河流等局部地貌呈不规则的圆形或椭圆形;接近晚期,城址多选择较平坦的大块基地修建,形状逐渐向方形或长方形演变。这一情形一方面与先民“降丘宅土”有关,另一方面则与人类社会组织的逐渐发达密不可分,无论南北各地,城址平面都大致遵循着相同的演进规律。
可是在城墙的筑造技术上,南北大有不同。长江中游采用无版堆土垒筑的方法,即将墙土层层铺垫堆高,其间也进行夯打捣实,但土层难以做到均匀平整。如此堆筑起来的城墙底部极其宽厚,往上收分很大,形成坡度平缓的墙体。作为防洪的挡水设施,这种墙体的功效良好;面对外敌的攀援冲锋,却很难发挥作用。这里常常在城墙外侧,利用天然河道和人工挖掘相结合方式设置宽大的城壕,一方面针对当地的水文特点,发挥防洪、给排水和交通等多种功能,同时也能作为防御功能的辅助设施。城墙坡度平缓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南方生土的粘性大,很难适应夹版夯筑的要求。因此直到商周时期,长江流域的城墙依然采用无版堆土垒筑的方法筑造,如湖北盘龙城、四川三星堆以及江苏畲城墩等古城。
如果说,长江中游古城墙得以筑造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防御洪水,而不是防御外敌的侵扰,那么黄河流域古城墙得以筑造的主要原因可能恰恰相反。正如坡度平缓的堆土垒筑城墙是针对洪水的恰当处理那样,坡度陡峭的夯土版筑城墙极大满足了御敌于外的需求。郑州西山古城城墙采用了所谓“小版束棍夯筑法”,其技术之先进令人惊叹;根据残存的城墙观察,其建筑方法是先挖出梯形基槽,从底部开始用小版分层夯筑;夯窝多呈品字形分布,当为三根一组束棍留下的痕迹,墙体随着高度的增加而逐级内收。距今约4100年的新密古城寨城墙,沿袭了这种筑城方法;城墙的夯痕大小一致,版筑的高、长、宽也都比较接近,表现出很高的筑墙技术;城高壕广,气势宏伟,为中原同期其它城址所不及;城址位于溱水、洧水交汇处,南北城墙长500米,东西城墙宽370米,城内面积17.65万平方米;墙高7~16.5米,城外护壕宽34米至90米不等。
在距今4500~3900年前的山西襄汾县陶寺古城址,采用了“小版石砸夯筑”的筑墙方法;墙下基槽的开挖与否主要由地形决定,如东墙内外大致等高,墙下无基槽;南墙外高内低,于是挖基槽深约3米,夯筑至城内地表高度,然后夯筑挡土墙;挡土墙分段版筑,每段长约1.4米,宽0.8~0.9米;根据东外侧墙根保留夹版痕迹,可知每条版长1.4米,宽0.25米;挡土墙夯筑密实,夯层厚10~25厘米,夯窝径约5厘米,夯头可能为石质;两侧挡土墙筑实后,再于其间填土夯筑形成墙芯;墙芯夯土也很坚实,分层明显,每层厚5~25厘米不等;在史前众多古城中,陶寺古城墙的筑造技术可能最为先进。这是目前发现的黄河流域史前最大的一座城址,从现存的东、南和北墙来看,城址呈圆角长方形,南北长1725~2150米,东西宽约1550米,估计城内面积在200万平方米以上。
仰韶文化晚期出现的“小版束棍夯筑法”以及河南龙山文化晚期出现的“小版石砸夯筑法”,基本解决了墙体对于均匀性和密实性的要求。夏代水利工程所获得的巨大成功,虽然主要依赖于疏导法,可是各地堤坝的筑造必不可免。在此过程中,先前发达的夯土技术必定曾经发挥过很大作用。商代夯土版筑技术除了用于城墙以外,还广泛用于房屋基础和墙体、墓圹回填等,水平又有所提高。在随后的3000多年中,夯土版筑技术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伴随着古代文化一波又一波的往南迁移,它在南方扎根成长,其成果中最为显著的莫过于闽粤赣三省交界地区的“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