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唾液腺的心理分泌
（唾液腺活动的复杂神经现象）[1]
（《国际生理学专刊》，1904年）
唾液的任务；放在口内和放在一定距离的各种物品所引起的分泌量——条件反射的消失与恢复——饥饿的影响——主要与非主要特性——主观与客观方法——条件反射消失的实验——恢复的实验——客观方法的优点，以实例示范——条件反射与无条件反射的关系——条件反射对于大脑两半球的依赖——条件反射的特性——恢复的解释——拋弃心理学方法的必要
最近唾液腺的生理学，把唾液腺活动的特殊现象发扬得更显著了。这种现象普通称为心理的现象。
葛林斯基，吴尔夫逊，亨利与马罗艾崔尔，以及鲍瑞锁夫[2]关于唾液腺工作最近的研究，证实了这些腺体对于外界刺激之巧妙的适应，这也是克劳德·伯纳德早就预见到的。受了放进口中的坚硬干燥食物的影响，唾液腺分泌大量唾液，因此被溶化的食物的化学特性便可能表现出来，同时也帮助食物易于机械地混合，有助于食物由食道咽入胃中。另一方面，当食物含有大量水分时，唾液的产生量就会很少，水分越多，唾液越少。诚然，对于乳汁，唾液就大量分泌，但是我们必须知道，黏液性唾液加到乳汁中，形成薄的黏液层，可以阻止乳汁在胃中凝结成块；所以唾液是帮助胃液对于乳汁起消化作用的。对于水或生理盐溶液，则一滴唾液也不流出； 因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唾液是毫无用处的。对于所有放进口中的强烈的化学刺激物，唾液就严格地按照这些物品的刺激的强度分泌出定量的唾液来。在这种情况下，唾液可以把这些物品冲淡，并且漱清口腔。遇到可食的物品，黏液唾液腺就分泌出一种富于黏液和含有大量淀粉酶的唾液。遇到不可食的物品，或化学物品，则相反流出一种清淡的水状唾液，内含极少量的黏液质，或不包含黏液质。在第一种情形之下，唾液是一种润滑剂，使食物容易进入胃中，并且协助消化作用；在第二种情形之下，唾液只是一种清洗剂。将纯洁的海沙或河沙放进狗的口中，能引起唾液分泌；这是因为只有用流出的唾液才能将沙清洗出去。口中吐出清洁石子时唾液不分泌，因为清除石子是不需要唾液的，换句话说，此时唾液成为无用的了。
在一切上述情况中都存在有特殊反射，这些特殊反射可以使腺体对各种刺激的反应产生不同的活动，这是因为口内向心神经的末梢具有特殊的兴奋性（即由于各种机械的和化学的兴奋性）所致。
在上述刺激物还没有与狗的口相接触，刺激物离开狗还有相当距离的时候，它们只需要引起动物的注意，这些刺激与唾液活动之间也可以发生与上面所述情况同样的关系。
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发生：我们能够用什么方法来研究上面这些关系？试验过许多种方法之后，我们决定坚持用客观方法去研究它们。这就是说，实验者应完全不顾动物想象的与主观的心境，而必须集中注意于那些可能影响唾液腺的具体外在条件。
这个研究的出发点的意思是：所谓心理的唾液分泌，基本上是一种特殊反射，它与口腔中刺激所引起的分泌是相同的，不过仅有这么一个区别，就是心理的反射是由作用于其他感受表面的刺激所产生的，并且是一种暂时的和条件的反射[3]。因此，进一步研究的目的，便是探讨这些特殊反射所以产生的条件。在我们的实验室中，这一类的最早的实验，是陀罗青诺夫博士所做的[4]。
我觉得他的实验充分地证明，我们的问题实际上是可以从这些方面去研究而得到成功的。下面这些固定的关系是已经确定了。以上所提到的反射，就是用食物，以及用狗所拒绝的物品，在与狗相隔一定距离之外，可以激动狗的唾液腺的分泌，但是假若实验在很短时间之内重复多次，这些反射便会完全消失。然而在下列条件之下，它们的作用会很容易地重新恢复起来。例如，假若将肉粉摆在狗的面前而不给它吃，并且在相隔很短的时间内这样重复多次，那么，这种从一定距离来的刺激的作用就会渐渐减少，最后完全消灭。但是只需把一些肉粉给狗吃，便可以恢复肉粉在一定距离之外所起的作用。假若不用肉粉喂狗，而将酸液放入狗的口中，我们可以得到同样的结果。
当酸液因为经过几次重复而失去由一定距离外引起唾液的能力时，除了应用与上述方法相类似的方法（把酸液放入口内，或喂食肉粉）以外，还可以用下面的方法来恢复这个隔一定距离的反射；此法就是把浸湿了酸液的肉示给狗看。这里应当指出，肉是一种含水的食物，所以它仅能使耳下腺产生很微弱的分泌，而且时常一点分泌也不产生。
可食的物品，从一定距离所发生的效力显著地受动物饥饿或饱餐情况的影响。动物吃饱时，反应比饿时小得多，而且在一定距离的食物经过反复刺激时，反应消失得也更快。一种物品的个别特质分别从一定距离发生影响时，其中如果有一个特质单独发生影响，其效果比这种物品一切的特质一同发生影响时，要微弱得多。例如，仅仅嗅一下肉粉，要比肉粉不仅只刺激动物的鼻腔而且也同时刺激眼的时候会引起较少的唾液分泌。当重复实验物品在一定距离的作用时，我们看到同样的情形——物体个别特质的孤立作用，比它本身全部属性所发生的作用消失得快得多。
条件反射（隔一定距离的反射）可以由于某种方法很快地被消灭。假若刚刚在产生强烈的唾液分泌（用干面包在一定距离引起的唾液分泌）之后，给狗看见生肉，那么，分泌就会立刻被制止。如果将干面包给饥饿的狗看见，而同时将面包给邻近另一只狗吃，则第一只狗已经引起的唾液分泌可能立刻停止。一个站立在室内地板上，而从来没被实验过的狗，对于面包会引起反应，但是只要把动物移置到桌面的架子上，它的反应就会停止。任何在一定距离能起作用的物品，都可以产生相同的现象。
假若把用黑墨水染黑了的酸液，多次放入狗的口中，那么，只要把同样染了色的水给狗看，就可以产生完全相同的效果。但是若把染黑了的水反复放入狗的口中，这种由于染色液体与唾液分泌的联结关系便可以消失。而只要在狗的口中反复放入染了色的酸液，这个联结即可以恢复。
如果某种气味对于鼻腔黏膜没有局部的刺激作用，并且这种气味，是从这只狗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物品所发放出来的，则此种气味对于唾液腺就完全不生效。但是这个物品只要曾有一次被放入狗的口中，并且产生了唾液分泌，则其后仅有物品的气味本身，也将足以引起分泌。
在上一章中，我试将所发表的关于唾液腺工作的新型反射中的一切研究报告，作科学性的一般结论，从纯粹生理学的观点，把事实系统化。
从这个观点看来，为了彻底了解唾液腺活动的生理研究之新方面的基础起见，在影响生活机体的外在世界的物体中，必须区分出两类特质：主要特质，完全决定个别器官的某种反应；与非主要特质，仅是暂时而且有条件地发生作用。例如，酸的溶液。它的作用，犹如某种特定的化学物品对于口腔所发生的作用一样，除了其他的表现之外，是经常以唾液分泌表现的。唾液把酸液中和、冲淡和清除，这对于机体的安全是至关重要的。这个溶液的其他特质，它的外观（形状）、颜色与气味，对于唾液毫无内在关系，或者反过来说，唾液对于它们也是毫无内在关系的。但是有一种对于生活机体有重大意义的事实，使我们不可能不去注意——一种物品的非主要特质若成为某个器官（在我们的情形中是唾液腺）的刺激，必须当这些特质对机体感受表面的作用，与它们的主要特质的作用同时发生。假若，相反地，非主要特质反复地单独发生作用（而无主要特质的干预），并且这样继续相当久，或者总是这样，那么，非主要特质不是失掉它们对于某个器官的意义，就是它永远不能得到这种意义。这个关系的生理机构可以作如下的解释：譬如说，使唾液分泌的物体的主要特质在口腔中的作用，也就是，对于下级唾液中枢的刺激作用，若与物体的非主要特质对于其感受表面的作用同时发生，或与外在世界许多现象的影响（眼、鼻等的刺激作用）同时发生；这样一来，大脑高级部分相关中枢的刺激作用，必须选择无数不同的通路，或者，选择那些通到活动着的反射唾液中枢的通路。我们不得不设想，这个中枢在高度的兴奋状态下，会以某些方式从别的激动较微弱的中枢吸引兴奋。这可能是我们已观察到的所有唾液腺心理兴奋现象的一般机构。
当一只狗看见另外一只狗被喂饲时，那么对于在一定距离以外出现的面包所发生的唾液反应，其强度就降低。这个事实可以如此解释：兴奋作用转移到其他中枢去了，在这种情形下转移到运动中枢去，因为由动物运动的力量极端增加来判断，可知动作中枢很强烈地被兴奋了。
饥饿或饱的状态，对于一定距离以外的食物的作用之影响，可以用唾液中枢兴奋性的变化来解释，这种变化由饿或饱时，血液里化学成分的不同所致。
从这个观点来讨论这些现象，生理学者很不喜欢给它们附以“心理的”这个形容词；但是为了与直到现在已经过生理学分析的神经现象有所区别，则可以把它们列为“复杂的神经现象”。
总结上述事实与结果，读者可能认为这里所叙述的“复杂的神经现象”，是可以从主观观点理解的，而且这些事实的生理描述并无任何新东西。这个说法是有一点真理的。但是生理学的原则为的是要给这个研究的新途径中新事实的搜集和说明打下一个基础。
在上一章中，我曾表示，希望将所列举的事实可以完全成功地作进一步的研究。我这个希望，由于在我的实验室中进一步地研究，已经圆满地实现了。
白布金博士在新反射的消失[5]与恢复上，已经为我们增加了许多知识。这里我举出一个典型实验：
第一表
反射消退，是由于重复的结果，只有在各种条件绝对保持同样时，这种消退才能准确地按时发生。就是说，当刺激是用同一个方法，由同一个人执行，上面这个人所作的动作是同一的，而且所用的物品也是同一物品（就是，用同一器皿，装盛同一内容的时候）的时候，消退才会准确按时地发生。因此这些条件的同一性，是特别指和吃食动作相连的事物有关系的，或者与在狗的口中放进不可食的物品有关系的；其他条件的变化，假若不引起动物的任何外加反应，则是无关紧要的。
由于重复的结果使反射消失，它的速度显然是与连续刺激作用的间隙长短有关联的。间隙越短，反射消失越快；反之亦然。这里有一个例子：刺激还是准时每隔一分钟将肉粉给狗看一次。如果每间隔两分钟给一次刺激，反射在15分钟以后便会消失。假如用四分钟的间隙重复重现肉粉，反射在20分钟后便消失。用8分钟的间隙，反射在54分钟以后消失。若用16分钟的间隙，反射甚至在两小时后还不消失。如果再每隔两分钟给一次刺激，反射便会在18分钟以后消逝。
如果刺激作用一旦自动消失，那么除非应用特殊步骤，否则，它的恢复常是不能早于两小时的。
条件刺激的每个细微变化，会立刻加强或恢复唾液反应。假若狗是被拿在手中的肉粉所刺激，并在给予刺激时将手不断上下移动，只要停止手的移动，那么本来由于刺激的反复已减少或完全停止的唾液分泌，又可以显著增加起来。如果一个刺激由某一人执行，因重复而停止生效时，若换另外一个人来执行，就会立刻再度开始活动起来。
根据这个事实来推论，我们可以预见，如果某个条件反射因重复而暂时停止发生作用，这并不阻碍其他条件反射的表现。下面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
第二表
如陀罗青诺夫博士所表明，因重复而消失的条件反射随时都可以恢复。假若一个条件反射，例如，对一定距离外的肉粉的反射，因重复而失去效用，那么，只需应用同一肉粉或其他食物的无条件反射，便可以恢复失去的条件反射，即是，恢复对于在一定距离外肉粉所起的反射。更进一层，甚至其他的条件反射，只要它们伴有显著的效果，在一个因重复而失效的条件反射之后应用时，也可以恢复后者。
这些插入反射（无条件的与条件的）所引起的唾液分泌越多，则它们（即插入反射）的恢复效用越大、越确定。这里有一个实验说明此点：
第三表
到11时49分，在一定距离的酸液刺激（条件反射），作用一分钟的时间，产生1.2 c.c.的唾液。然后立刻继续用肉粉做实验：
第四表
到11时58分，把酸液放入狗的口中（无条件反射），于是产生3.5 c.c.唾液，用肉粉的实验又继续如下：
第五表
到12时14分，把较强烈的酸溶液放入狗的口中。产生8.0 c.c.的唾液。其后继续肉粉的实验。
第六表
在插入反射立刻应用之后，其恢复效果是最强的。插入反射与第一次试验条件反射中的间隔越大，则恢复效果也越弱。
同样的无条件反射，如果时常重复，其恢复效果就会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无踪。在这种情形下，用一个无条件反射代替另一个无条件反射，其结果是这个新无条件反射又重新恢复条件反射。在下例中可以看出这个关系：喂狗以肉粉吃，总计得到4.0 c.c.的唾液。
第七表
到12时10分，喂狗以肉粉，得到3.4 c.c.的唾液，然后条件反射的实验继续下去：
第八表
到12时30分，再以肉粉喂狗，总共得到3.6 c.c.的唾液，实验继续下去：
第九表
到12时44分，以肉粉喂狗，有4.0 c.c.的唾液分泌出来；实验进行如下：
第十表
到12时52分，把酸液放入狗的口中，有4.9 c.c.的唾液分泌出来，实验继续如下：
第十一表
但是反复地用一个新的无条件反射来恢复因重复而失去的条件反射，这种方法是有它的限度的；到一定时期，无条件反射的继续变化，就不能够恢复消逝了的条件反射了。
以上所报告的材料仅是白布金博士所研究的结果的一部分；我们还应该感谢他，因为他还做了一些条件反射会迅速消失的实验。在以前，陀罗青诺夫的实验证明，在狗受着很大的运动兴奋时，条件反射会渐渐变弱，或完全消失。在白布金的实验中，强烈的眼部或耳部激刺（大声敲击狗所在的实验室的门，或在本来黑暗的室中突然闪一亮光），或某种新的、不平常的刺激（开留声机），产生狗的一种普遍运动兴奋状态。例如，我们使用对肉粉的条件反射。它表现出十足的力量。现在我们在狗身上试一试上述刺激的效力。刚刚在这些刺激作用之后，条件反射是不生效果的（在以前的和现在的试验中，我们将条件反射伴随以无条件反射，就是说，在呈现肉粉之后，便立刻给狗吃一点食，以免削弱条件反射）。在这些强烈刺激之后的第二次试验中，当呈现条件刺激时，有一些唾液分泌，但是很少。只有再继续试验，它才开始增多而渐渐达到正常的分量。
在这一范畴中，我们必须提到下面奇特的事实。特别贪食的狗，见到肉粉即有强烈的动作反应，而耳下腺却时常不流出唾液。但是不太贪食和较安静的狗，唾液就会流出。前一种狗，在肉粉的呈现开始起刺激作用后，唾液可能开始分泌，但到动作反应发生以及增加后，唾液活动就停止了。
这个材料中的事实不是孤立而不连贯的，它们是我们所感兴趣的新而复杂的现象，系统研究与解释的开端。这个新题材很复杂，并且它们的问题一个个堆积得很多；但是这种复杂性并不妨碍精确而逐渐深入的研究。这些实验很容易系统化。一个工作者所得到的实验结果，由其他研究者用不同的狗很方便地证实了。很显然地，复杂神经现象的研究所采取的道路是一个适当的道路。到处我们都感到客观方法的好处。精确事实收集的敏捷，了解它们的容易，与主观方法所得到的不确定而无定论的事实相比，形成显著的对照。为了要把这个区别弄得更清楚，让我们举几个例子。
用一定距离外的肉粉作刺激而不随之以喂食，反复刺激之后，反射不久就会消逝。这是为什么呢？照主观想法，可能这样回答：狗开始相信，它想极力获得肉粉的这种努力是无效的，所以就停止注意它。但是让我们看看白布金博士以下的实验。当一定距离外的肉粉，因重复而失去它的效力时，再给狗以水喝。狗喝水，但是如上所述，唾液不流出。从主观观点来看，我们对于消逝了的对肉粉的条件反射能有什么了解呢？很可能认为狗既然从实验者得到水，它可能会想到接着一定会得到肉粉，因此便集中注意力于这个期望。但是事实上，对肉粉的反应仍是一点也没有。将酸液拿到狗的面前，酸液引起了唾液分泌，并且以后在一定距离的肉粉，又会重新发挥效力。对这些事实将作怎样的解释呢？
从主观立场来看，解释的确是很困难的。
仅仅呈现酸液给狗看，是很难引起它要求肉的希望。客观观察者满意于确认他观察的现象之间真实与具体的关系。因此，没有特别的困难他就会认识到，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能够或多或少地产生唾液分泌，便是形成恢复已消逝了的反射的主要条件。
还有另一个例子。 因重复而消失的条件反射，只要经过相当长时间以后，就能自己恢复。这是为什么呢？从主观观点来看，我们可以说，在这个时间之内，狗接受了很多无关的刺激，因此它忘记了曾经受骗。但是，在间隔的期间，我们可以给狗很多故意的刺激，而恢复已失去的条件反射所需的时间并不缩短。但只要用一种可以引起唾液分泌的刺激来影响狗，它便会立刻忘记那个欺骗了。
这样一来，通常称为心理的那种动物的现象的客观研究，成为对生活机体的生理实验研究的直接延续与扩大；并且必须绝对从生理学观点去处理这些所收集的并系统化了的事实，以便把它们作为我们对于神经系统不同部分间的特质与关系之概念的基础。由于把神经系统的这一部分或另外一部分——有时中枢的，有时周围的——除掉，来变化并重复实验的结果，这个概念与真实便会越来越接近。
关于最后的实验方法，我要举一个例子。根据上述事实，需要承认，每一个条件反射的发生都是因为有一个无条件反射存在。条件刺激与无条件刺激也可以只在一次同时起作用，条件反射就能形成，但是若隔好久它们不再同时出现，条件反射便会消逝。去证实建立好条件反射的这种关系是很有趣味的，这就是崔尔海姆博士[6]在我的实验室中所做的研究题目。斯拿斯基博士[7]在以前已经做过这类实验，但是未经充分分析。在崔尔海姆的实验中，先用一只正常的狗，建立起对食品与非食品的一系列条件反射与无条件反射。然后将两边舌神经与舌咽神经割断。当动物完全复原后，再重复所有训练好了的反射。在头几次试验中，似乎与正常状态没有区别；不管是从一定距离呈现对象，还是把它们直接放入狗的口中，唾液反应之力量与以前差不多。但是重复这些实验时，我们注意到，对某些物品的反射渐渐变弱，例如，对苦楝精与糖精，又如，对盐酸与氯化钠的稀释液。因为无条件反射的特点是它重复时的固定性，所以我们必须下结论说，对于某些刺激的无条件反射消逝了；在施行手术后所保留的效力是依靠条件反射的。尤其在现在的情况下更是这样，因为不管刺激是在一定的距离应用的还是放入狗的口中，引起唾液分泌的效力差不多相等。两周后重复这些实验，对于苦味物品的两种形式的反射（一定距离的，与在口中的效力），完全消逝。但是对于糖精、酸液和盐液的反应，虽然它们都是弱得多了，却还保持着。很明显，后面提的这些物品，不但兴奋被切断的特殊接受化学刺激的神经纤维，而且同时也兴奋担任传达剩下来的无条件反射的向心神经。
下面一个问题是很有趣味的：食物的无条件刺激是什么呢？现在所收集的事实是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海门博士在我的实验室中所做的急性实验证明，被中毒而立刻动手术的动物，放进其口中食品的化学特质，对于唾液分泌完全没有影响。若将急性实验作为一种实验方法而论，在这些实验中发现比任何其他急性实验中有更多的缺点，因此海门博士的工作必需重复并加以校验。在上述崔尔海姆博士用永久唾液瘘管所做的实验中，他看不出在切断舌神经和舌咽神经之后，喂饲动物时所引起的唾液分泌有什么不同。
现在已经阐述了关于唾液腺神经支配的这些新材料，如果我回到这些现象的生理意义中最重要的一点，我想不会是多余的。这些现象当然比起我们在这里所描写的是要复杂得多。但是由于我们的新的方案，使我们可能进而对我们的题材作客观研究，这就是我们的计划的意义和理由。
我们用“反射”一词来给这些“复杂神经现象”命名是完全合乎逻辑的。这些现象总是各种向心神经的末梢受兴奋作用的结果。并且这种兴奋沿着离心神经直传到唾液腺。
这些反射，像所有自然反射一样，是很特殊的（所以与时常在实验室中用人工刺激作用所产生的人工反应有所不同），并且它们是机体，或它的某个器官，对于某种刺激所发生的确定反应的表现。
这些新反射是动物神经系统最高构造的机能，这是必须在下列根据上来肯定的。首先，因为它们是神经机能中最复杂的现象，当然它们必定与神经系统的最高部分相关连。其次，根据动物各种中毒的实验，或全部或部分割除大脑两半球的实验，我们可以说，条件反射的形成是需要大脑两半球参与的。
这些反射是暂时的和有条件的，这是它们的主要性质，并把它们与生理学过去所研究的那些老的、简单的反射区别开来。它们的暂时特性以两种方法表现：它们过去未存在而现在能形成，并且它们又可以永久消逝；不仅如此，就是当它们存在，也是常常在程度上起伏变化的，甚至于暂时消灭。我们已经看到，它们的形成和消灭决定于（一次或数次）管理某些工作器官的低级反射中枢的兴奋，与通过相对应的向心神经所引起的大脑两半球不同部位的兴奋的同时发生。如这两个中枢的刺激作用同时发生数次，则高级通到低级中枢的通路就越来越便于通行，并且兴奋作用沿着这些通路的传导也越来越容易。当这些同时刺激的作用发生越少时，或完全停止发生时，这些通路就又变成不易通过，或到最后简直不能通过了。
当一个条件反射，未曾得到它所自形成的无条件刺激的强化，而被很快地以短期间隔多次单独重复时，它就很快无疑问地一定消逝，虽然这个消逝是暂时的。有什么生理解释可以说明这种现象呢？我想某些事实指出这个现象可以属于疲竭现象的范畴。第一，消逝了的条件反射，如果不再去理会它，实验者不再施以刺激作用，过些时候是会再度出现的。第二，条件反射因重复而起的消逝，重复的间隔越短，消逝得越快；反之，重复的间隔越长，消逝亦越慢。这一种解释是与普通公认的意见一致，就是说，高级神经中枢的迅速疲竭是由于单调刺激作用的重复所致。
一个因重复而消逝的条件反射，由于加了相关的无条件反射，或其他有足够力量的条件反射，而有可能恢复，是可以这样解释的：高级神经中枢虽然多少有一点疲竭，但是从通到这个中枢的通路由于新近而特别强烈的刺激作用，变为特别可通的时候起，它的兴奋作用还可深入到下部唾液中枢。与这个解释一致的就是上面我们所提到的那些实验：利用重复喂饲，可以恢复已经消逝了的条件反射，但是这些喂饲在最后还是会失去它们的效用的。
在实验的末尾，我们发现一个事实，说明这个过程的机构是很复杂的。当重复喂饲已经失去恢复反射的功能时，把酸液放进狗的口中，以助于使反射恢复是有积极效果的。所以我们必须在我们的解释里加入新的要素。假若这些实验继续做下去，最后到一个时期，不管无条件反射有无变化，这些刺激会全无效力。只有经过很长时间的间隔，这些条件反射才可以自身恢复起来。
很明显，为了对这些提出的问题作一个圆满的解决，继续研究是必要的。
总结起来说，我们必须承认下列不可争辩的事实，关于高级动物中枢神经系统最高部分的生理学，除非我们完全放弃心理学的不确定的概念，站到纯粹客观立场上来，是不能研究成功的。例如，一些著者所说的，割除了大脑两半球的某些部分之后，动物或较为凶猛，或较为驯服，智能减低，等等，而且这些词句本身就是很复杂的概念，尚需精确的科学分析，这种说法对于生理分析能引起什么兴趣呢？
[1] 此章内容是与上一章相同，但是各种过程是以实验为例证的。 ——英译者
[2] 葛林斯基：《俄罗斯医师学会年刊》，圣彼得堡，1895年。吴尔夫逊：学位论文，圣彼得堡，1898年。亨利与马罗艾崔尔：《生物学会报告》，巴黎，1902年。鲍瑞锁夫：《俄罗斯医师》，1903年，869页。
[3] 这里，条件反射是第一次被称为暂时联系。——英译者
[4] Comptes rendus du congres des naturalistes et médecins du nord a’ Helsingfors，1902（北方自然学家与医师会议报告，赫尔新福斯，1902年）。——英译者
[5] 巴甫洛夫教授有意在此用一个仅仅描写事实的用语，而不提出对它的解释。这个现象后来叫做条件反射的“消退”，在以下各章中，读者会遇到这个名词的。——英译者
[6] 崔尔海姆：学位论文，圣彼得堡，1904年。
[7] 斯拿斯基：学位论文，圣彼得堡，19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