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由来及性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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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类自某一低等类型发展的方式

人类身体和心理的变异性——遗传——变异性的原因——人类的变异法则和低于人类的动物的一样——生活条件的直接作用——各部分增强使用和不使用的效果——受到抑制的发育——返祖——相关变异——增长的速度——对增长的抑制——自然选择——人类是世界上最占优势的动物——人类身体构造的重要性——导致人类变为直立的诸原因——由于直立而发生的构造变化——犬齿的缩小——头骨的增大及其形状的改变——无毛——无尾——人类不能自卫的情况


显然,人类现今依然受强大的变异性所支配。在同一个种族中没有任何两个人是完全相像的。我们不妨把无数面孔加以比较,而一个面孔一个样。在人类身体各部分的比例和大小方面也有同等大量的多样性,腿的长度是最易变异的诸点之一。古尔德(B.A.Gould)著,《关于美国士兵的军事学和人类学的统计之研究》(Investigations in Military and Anthropolog.Statistics of American Soldiers),1869年,256页。虽然在世界的某些地区一种长头颅是普遍的,在另外一些地区一种短头颅是普遍的,但是,甚至在同一个种族的范围内头的形状还有巨大的多样性,如美洲和澳洲南部地区的土著居民就是这样——后一种族的“血统、风俗以及语言在现存各种族中大概是最纯粹、最均一的”,甚至像区域如此狭窄的桑威奇群岛(Sandwich Islands)上的居民也是如此。关于美洲土著居民的头颅类型,参阅艾特肯·梅格斯(Aitken Meigs)的文章,见《费城科学院院报》(Proc. Acad.Nat.Sci., Philadelphia),1868年5月。关于澳洲人,参阅赫胥黎的叙述,见莱伊尔的《人类的古远性》,1863年,87页。关于桑威奇群岛(即夏威夷群岛。——译者注)的居民,参阅怀曼(Wyman)教授的《头颅观察》(Observations on Crania),波士顿,1868年,18页。一位著名牙科医生向我保证说,牙齿的巨大多样性差不多同面貌的一样。主动脉如此常常地在歧路上循行,以致发现从1040具尸体中计算出循行路线的出现次数对解决外科问题是有用的。奎因(R.Quain)著,《动脉解剖学》(Anatomy of the Arteries),前言,第1卷,1844年。肌肉是显著容易变异的,例如,特纳教授发现,在50具尸体中没有两具尸体的足部肌肉严格地相似,在有些尸体中其离差是相当大的。《爱丁堡皇家学会会报》(Transact.Royal Soc.Edinburgh),第24卷,175,189页。他接着说,司掌运动的能力一定适当地按照若干离差而有所改变。伍德(J.Wood)先生曾做过如下记录:在36具解剖用的尸体中,有295个肌肉变异,在另一组同样数目的解剖用尸体中不少于558个变异,而且在身体两侧发生的变异只作为一个计算。《皇家学会会报》(Proc.Royal Soc.),1867年,544页;1868年,483,524页,以及以前的文章,1866年,229页。在后一组36人中,“查明并无一人与解剖学教科书中所做的肌肉系统的标准描述完全一样”。其中一个尸体竟有25个独特的畸形肌肉,数目之大,令人惊奇。同一块肌肉有时以多种方式发生变异,例如,麦卡利斯特(Macalister)教授描述过副掌肌(palmaris accessori us)的独特变异不少于20个。《爱尔兰皇家科学院院报》(Proc.R.Irish.Academy),第10卷,1868年,141页。

著名的老一辈解剖学者沃尔夫(Wolff)坚决主张,内脏比外部器官更容易变异,“人体内部没有一部分不变异的”。《圣彼得堡科学院院报》(Act.Acad.St.Petersburg),第二部分,1778年,217页。他甚至写过一篇专论,陈述如何选择内脏的典型标本作为代表。他讨论了肝、肺、肾等的至美,犹如人类外貌的至美一样,这一讨论听起来够奇怪的了。

人类同一种族心理官能(mental faculties)的变异性或多样性是如此为大家所熟知,以致无须在这里多赘,至于人类不同种族之间的更大差异,就更不必谈了。低等动物也是如此。所有管理过动物园的人们都承认这一事实,而且我们在家狗以及其他家养动物中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一点。布雷姆特别坚决主张,他在非洲驯养的那些猴中,每一个猴都有它自己特殊的气质和脾气;他提到有一只狒狒,以它的高度智力而著称;伦敦动物园管理员曾向我指点过一只属于新世界(New World)指美洲大陆。——译者注的猴,同样以它的智力而著称。伦格尔(Rengger)也坚决主张,他在巴拉圭所养的同种的猴的各种心理特征(mental characters)也是多式多样的,他接着说,这种多样性一部分是先天的,一部分是它们受得何种待遇或教育的结果。布雷姆,《动物生活》(Thierleben),第1卷,58,87页。伦格尔,《巴拉圭的哺乳动物》(Säugethiere von Para-guay),57页。

关于遗传的问题,我在他处《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第2卷,第十二章。已经做过非常充分的讨论,在这里简直没有什么再需要补充的了。关于人类最细微的以及最重要的性状之遗传,我们所搜集到的事实比对任何低等动物的都多;虽然关于后者的事实也足够丰富的。至于心理属性(mental qualities)亦复如此,它们在家狗、家马以及其他家养动物中的遗传也是显著的。除了特别的嗜好和习性以外,一般的智力、勇气、坏脾气和好脾气等等肯定都是遗传的。至于人类,我们在差不多每一个家族中都可以看到相似的事实;通过高尔顿(Galton)《遗传的天才:关于它的法则及其推论结果的探究》(Hereditary Genius:an Inquiry into its Laws and Consequences),1869年。先生的令人钦佩的工作,我们现在知道,天才也倾向于遗传,所谓天才就是高度才能的异常复杂的结合;另一方面,同样地,癫狂以及退化的心理能力肯定也在一些家族中得到遗传。

关于变异性的原因,就所有情况来说,我们都是很无知的;但我们还能够领会,在人类和低等动物中变异性的原因同各个物种在若干世代间暴露于其中的外界条件有某种关系。家养动物比那些处于自然状况下的动物更多变异;这显然是由于支配它们的外界条件性质的多样化和变化所致。在这方面,不同的人类种族同家养动物相似,同一个种族的各个人当居住在像美洲那样的辽阔地域时也同家养动物相似。我们看到在比较文明的民族中多样化的生活条件所产生的影响;因为属于不同阶层的而且从事不同职业的成员比野蛮民族的成员有更大的性格差距。不过,未开化人的一致性往往被夸大了,而且在某些场合中简直不能说有这种一致性存在。贝茨(Bates)先生说[《亚马孙河上的博物学者》(The Naturalist on the Amazons),第2卷,1863年,159页],关于同一个南美部落的印第安人,“其头部形状,没有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其中一人面形椭圆,相貌美好,而另一人则完全是蒙古人的样子,面颊宽阔而突起,鼻孔掀张,两眼斜视”。即使我们仅注意到人类所暴露于其中的外界条件,要说人类远比任何其他动物更加“家养化”布鲁曼巴哈(Blumenbach),《关于人类学的论文》(Treatises on Antropolog.),英译本,1865年,205页。,也是一种错误。有些未开化种族,如澳洲人,并不及分布范围辽阔的许多物种的生活条件更为多样化。在另一个远为重要的方面,人类与任何严格家养的动物都大大不同;因为人类的生育从来没有通过有计划的或无意识的选择而长期受到控制。没有一个人类的种族或个人会被另外的人所完全征服,以至某些个人由于以某种方式在对主人有用方面胜过他人而被保存下来,这样便受到了无意识的选择。除去普鲁士掷弹兵那个著名的事例外,没有某些男人和女人被有意识地挑选出来而令其婚配;在普鲁士掷弹兵这一事例中,就像可以预期的那样,人服从于有意识选择的法则;因为有人断言,在掷弹兵及其高个子妻子所居住的村庄中曾经养育出许多高个子的人。在斯巴达(Sparta),也采用过一种选择方式,因为曾经颁布过这样的法律:所有婴儿在降生后不久就应受到检查,外貌良好而健壮的被保存下来,其余的则任其死亡。米特福德(Mitford)的《希腊史》(History of Greece),第1卷,282页。色诺芬(Xenophon,希腊哲学家、历史学家,公元前434? —前355。——译者注)所著的《回忆录》(Memorabilia)第2卷第四章中有一段也谈到,男人择妻应以孩子们的健壮和精力旺盛为目的,这是希腊人所公认的原则(赫尔牧师使我注意到这一段)。希腊诗人色奥格尼斯(Theognis)生活于公元前550年,他明显地看出选择如被谨慎地应用,对人类的改进是何等重要。他还看出财富往往会抑制性选择的适当作用,因而乃作诗如下:克氏(Kurnus)养马牛,凡事依规则,选种贵血统,避免劣与弱,为了增收益,成本所不恤。吾人婚配中,钱却为一切,为了金钱故,男人娶其妻;复为金钱故,女人嫁其夫,恶棍与流氓,亦愿随君去;财源大茂盛,子女择配时,门当须户对,夸富其门族,万事皆混杂,贵贱已无殊!外貌与精神,退化斑驳多,劝君莫惊异,起因至明白!后果徒悲叹,吾种已低劣。

如果我们把所有人类种族都视为单独一个物种,那么其分布范围是非常广阔的;不过有些与世隔离的种族,如美洲印第安人和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s),也有很广阔的分布范围。有一条法则是众所周知的,即分布范围广阔的物种远比分布范围狭窄的物种更加容易变异得多;把人类的变异性同分布范围广阔的物种的变异性相比较,比把他们同家养动物的变异性相比较,更加准确可靠。

看来人类和低于人类的动物的变异性不仅是由同样的一般原因所诱发的,而且二者身体的相同部分也以密切近似的方式受到影响。这一点已由戈德隆(Godron)和夸垂费什(Quatrefage s)充分详细地予以证明了,所以在这里我只要提一下他们的著作戈德隆,《论物种》(De l'Espèce),第2卷,第3册,1859年。夸垂费什,《人种的一致性》(Unitéde l'Espèce Humaine),1861年。他的有关人类学的讲义,载于《科学报告评论》,1866—1868年。就行了。逐渐成为轻微变异的畸形在人类和低于人类的动物中同样也是如此相似,以致同样的分类和同样的名词可以通用于二者,小圣·伊莱尔(Isidore Geoffroy St.-Hilaire)《畸形组织志及其分类》(Hist.Gén.et Part.des Anomalies de l'Organisation),三卷本,第1卷,1832年。,对此已有所阐明。我在有关家养动物变异的那部著作中,曾试图以粗略的方式把变异的法则安排在如下的各个项目中:改变了的外界条件直接而一定的作用,这种作用可以由同一物种的一切个体或几乎一切个体在同样环境中按照同样方式发生变异而被显示出来。各个部分长期连续使用和不使用的效果。同源部分的结合。复合部分的变异性。生长补偿。不过关于这一法则,我还没有找到有关人类的良好事例。某一部分对另一部分的机械压迫的效果,如婴儿的颅骨在子宫中所受到的骨盆压迫。发育的抑制,导致诸部分的缩小或其生长受到抑制。通过返祖,长久亡失性状的重现。最后,相关作用。所有这些所谓的法则可以同等地应用于人类和低等动物,其中大多数法则也可以应用于植物。在这里对所有这些法则一一加以讨论将是多余的。在我的《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第2卷,第二十二章、二十三章中,对这些法则曾进行过充分讨论。杜兰德(M.J.P.Durand)最近(1868年)发表过一篇有价值的论文,《论环境的影响》(De l'Influence des Milieux)。关于植物,他非常强调土壤的性质。不过其中有几项法则是如此重要,以致还必须以相当篇幅加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