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象征:知识与神话
这一章我要迂回得远一些,叙述象征不是被视为神话而仍然被视为知识的时代的景观。古典时代的思维方式是象征的,也就是说它依赖一套系统化的象征思维方式,建立了事物之间普遍联系的世界,并据此留下了一个文化象征符号的体系。这是象征不同的方面,一个象征主义的世界,表征它的象征符号系统,和构筑了它们二者的象征主义的思维方式。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一个象征主义的世界可能已经解体,但表征它的象征符号却可以在诗学中进行置换,使之纳入诗歌的新的结构之中;就像过去时代的神话被作为叙述的范式重新进入现代叙述一样。而象征主义的话语方式一方面被认知为妨碍理性的陈旧过时的事物,另一方面却也可能成为抵制工具理性带来的思想狭隘和消除话语单义性的修辞策略。
在《结构人类学》中,列维-斯特劳斯认为:“象征世界的功能是在观念层面上解决现实层面上体验的矛盾。”波德里亚批评说,这是斯特劳斯唯心主义的曲解,离“象征”最差的词义已经不远了,在这里,象征仿佛是一种补偿性的理念功能,是相互分离的现实和理念之间的中介。事实上,象征被完全贬到了想象中。如果说把象征视为想象是对象征在现代社会里的功能的描述接近于事实,那么它显然不适合于原始社会。斯特劳斯对象征的理解没有注意到象征的功能,即想象或理念与现实之间的交换。波德里亚说,原始社会可以进入象征,但不是通过一种永恒不变的“法则”进入象征,“象征是交换的循环本身,是馈赠与归还的循环,是产生于可逆性本身的秩序,它可以摆脱双重裁判,即压抑的心理体制和超验的社会体制”。因此,波德里亚说,原始社会的精神病比我们的现代社会的精神病在程度上轻多了,人们很客气地用“神经官能症”来形容我们的现代社会,但我们的现代社会正在按我们自己的定义变成“精神病”,即完全不能进入象征。想一想肉体与灵魂、生命与死亡,它们已经完全无法进入象征秩序,它们被去象征化之后或者说被祛魅之后,在它们被还原为自然事实之时,所产生的焦虑,而这些没有进入象征秩序的焦虑,又是怎样地潜入社会秩序,在那里制造混乱?或者进入个人的潜意识结构,它的没有外显的象征形式,如何使精神分析成为一种显学。不能进入象征已经变成了我们时代的症候。
因此我要做的不是要穿越象征去寻找象征背后的历史或社会现实,而是关注象征化的世界在某种关键性的历史语境中是怎样建构了社会现实,在某种历史语境之中又是如何被去象征化。无论是建构或消解社会象征,都不是一种单纯的诗学现象,也不是仅仅具有诗学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