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Stardust.21 虚幻与现实
少年自从醒来便不曾走动一步。刚才他好像听到了琴声。
这里是哪里？
浩瀚星河之中，只有他一人。
“芋儿。”计逸凡左顾右盼，也未得见自己想见的身影。
他望向远处的星辰。在那里，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召唤自己，引自己前去。
思量一番后，他缓步朝着那颗星辰走去，每一步都伴随着水滴石的声音。
嘀――嘀――嘀――嗒――
“呶，给你。”
听到声音，计逸凡回身。
一个女孩正站在自己面前，双手捧着一捧野果。计逸凡心生疑问，久久地凝视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见无人回应，女孩蹲下来问：“你不喜欢吗？”
计逸凡这才发现自己右边还蹲着一个男孩。男孩双手抱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他在害怕。
他后退几步观察两人。
女孩安慰男孩不要害怕，自己不会伤害她。可男孩依旧抱着自己蹲在原地，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你们，都是坏人……”计逸凡看着男孩的口型竟不自觉的翻译了出来。
镜头一转，他于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见证了与父皇三击掌断绝关系的公主——是那女孩。
计逸凡看着那双眸子里的坚决，与那转身时的毅然，心头一震。
十八岁的公主从他身侧走过。计逸凡的目光跟着她，看到了燃起的烽火――
自然种、灵精种、森精种、地魔种、人类种……在那堆积成山的尸体中，他认出了超过十七种不同种的族人。
灵血流至少年脚边，那无色透明且带有血腥味的流体，令少年心生厌恶。少年下意识的想避开，却不想撞到了一个人类种男性。
男子手中握着的剑下劈，计逸凡心中大惊，连忙释放防御魔法。
剑终究没有砍下来，反倒是男子先倒下了。他的胸口被划开一道伤痕，灵血自其中不断流出，触目惊心。
计逸凡身后站着一个银甲男子，银发下是一双冰冷的灰色的眸子。他手中握着的的剑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
是域器，凌剑种？
“旭鹰，纳命来！”
银甲男子勾唇一笑，手中的剑发出一声刺耳鸣声。随后便听见众多的惨叫声，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浓了几分。
计逸凡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那男子。
旭鹰。他就是常识课上提到过的，那位凌剑种的大能！以一己之力救下星尘国，逆转十万年前种族战争主战区，被冠以剑神之名的旭鹰！
那这里不就是――十万年前的战场！
看着眼前荒凉萧条，血流成河的景象，计逸凡感到心口闷闷的，呼吸愈渐沉重。
“旭鹰将军，停手吧，不要再制造无辜的杀戮了！”
这个声音是――
“月魄！”计逸凡急转回身，可一切都消失了，映入眼帘的只有星空。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究竟是哪里？
计逸凡不断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他只记得矿车意外启动，他和奇松、月魄、跳跳君……
后面，他完全没有记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这片星空。
“为什么――”
撕裂肺腑的一声哭喊，打断了他的思路。
抬眸，一柄染着鲜血的利剑横在少年的视线内，利剑刺穿身着一袭丧服的公主的胸膛，握着剑柄的人正是那银甲剑神！
公主身后站着的那紫裙美人面色苍白，瞳孔中早已没了光芒。浮在她心口处的魔法心阵被仔细地分割呈丝状。
见此，他震惊的同时不由得发出叹息――魔法心阵与灵核直接与种族本源相连，一旦破碎，神也无复生法，甚至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击碎对方的魔法心阵或灵核，使其无法修复，才是真正将这个人从世界上抹杀！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相。”
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谁？”计逸凡警觉地环顾四周，可这里还是仅有他一人。
“旭鹰为了一己私利，屠了星尘国皇室啊。”
闻言，计逸凡大喊一声：“你骗人。”
“骗人，我为什么要骗你？”那声音反问一句，接着说：“旭鹰是英雄，但他只是凌剑种的英雄。”
“他从小被人类种奴役，负责保护皓月公主。公主倾心于他，为他，也为追求众灵平等，与父决裂。”
“可他心中只有‘复仇’二字啊。他疯狂修炼，终于成就了巅峰。”
“正巧，王之精灵之首的千琴发动征服全大洲的战争。于是他投靠了千琴，为她征战四方。公主不愿他犯险，成为别人眼中的侵略者，便劝他脱离千琴。”
“他不听，反将公主软禁起来。不过几日便娶了凌剑时家的女儿，给了公主一纸休书，让她带着两人的女儿回星尘国。皓月公主却只将女儿送回了星尘国，自己留了下来。”
“至于接下来的故事，你刚才都看到了。呵呵。”那声音放慢了语速，“旭鹰提剑只身杀入星尘国皇都，在大殿上屠杀了皇室血脉，只剩下他们的女儿――凌月公主。”
听着她的话，计逸凡愣了半晌说：“这不可能是真的。”
那声音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说：“不是真的？不要再骗自己了。你所认定的那份情，统统都是骗人的。”
“生灵本性中的恶，会吞噬那份善。善无力抵抗就被蚕食鲸吞，最后，生灵都会变成恶灵――相互斗争，相互诽谤，困于杀戮……”
那声音似感慨一般说：“这就是十万年前那场种族战争告诉整个魔幻大洲生灵的真理。”
计逸凡抱着头，露出厌烦的表情，怒喝一声：“不是！”
“呵呵，唉――可怜的孩子，还要被这世界哄骗到什么时候呢？这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一双皮包骨头的手，从计逸凡身后伸出来。
“你心中所谓的‘情’会随着你涉世越深越淡薄，最后……”
“呼――”
“如同粉末散入空中，再也找不回来。”
计逸凡感到有一阵风夹带着粉末吹过，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可一闭上眼，那些画面就会出现。
现在他脑海里播放的，全是那些他不愿相信的画面。那双手轻轻在他耳边舞着，红色的烟雾笼罩住自己。
“可怜的孩子啊，放下你心中的情吧，否则你就会变得和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一样。”
闻言，计逸凡痛苦地睁开眼看向那满天星辰。
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以为那是星星吗？别天真了，那是种族战争中亡灵的怨魂，他们困在这领域之中十万年了……”
扑面而来的怨念，令计逸凡身形一晃。
声音又温和了下来：“忘掉你心中的情吧！你要是不想像他们一样，就快点忘了吧。”
那声音温柔地劝着，却被计逸凡一口拒绝。
“不，我是不会听你的话的！”
那声音也不恼，还是一样的平静。“别勉强了，你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能为情所累呢？”
“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只是负累，背着多难受啊――”
计逸凡闭着眼睛，额头渐渐被汗珠爬满。不知何时，少年紧紧攥着的双拳已青筋暴起。
“放下吧，这样你会轻松很多的。”
计逸凡双手扶额，身体颤抖的厉害，呼吸越来越乱。体内的灵力也变得紊乱，到处乱冲乱撞。
一点青光正在计逸凡的心口亮着。
“小乳猪，别听她的！你要是放弃心中的情感，会变成行尸走肉的！永远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计逸凡背后突感一阵炽热，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冰冷的手落入另一只温暖的手中，那双手拉住他就向前跑。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抹亮红色，脑海中有一个傲娇的身影与之重合。
“是，是你……”
二人前方突然被层层火焰墙挡住。
“臭丫头，你在这里碍什么事？”
夙芋儿将计逸凡护在身后，朝那火焰中走来的红甲赤发美人喊道：“老巫婆，你别想伤害他！”
美人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问：“伤害他，我怎么会伤害他？我是在帮他解脱。”
“解脱？”夙芋儿冷哼一声道，“解脱之后呢？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你的肥料？”
此话一出，美人紫眸轻转，看着夙芋儿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满。小丫头真不懂事，怎么能这么快就暴露她的目的呢？
夙芋儿指着她说：“幻龙姑姑将你困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想到你竟死性不改，祸乱一方。”
听到幻龙的名字，美人眸色一冷，面露恼色。
“幻龙。你认识她，她在哪儿？快让她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美人的失态只持续了三秒，就恢复了原状，笑道：“不，不对，幻龙早就死了。”
“那把我困在这里的是谁？”随之而来的新问题，困惑住了美人。
夙芋儿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被火焰包围。身后的人突然拉了一下她的手，指尖的冰凉令她不寒而栗。她回头看着低着头跪在地上的计逸凡。
此时的少年浑身颤抖，白衣已被汗水浸湿，抓着她的手已经被少年自己的灵血浸染，手背上的每一根青筋都清晰可见。
“小乳猪。”夙芋儿蹲下来，轻抚着他的背，低声唱着哥哥教她的宁心曲。
宁心曲是幻龙姑姑留下的，为的就是对付这最强幻域系领域类魔法。
在她的歌声里，计逸凡慢慢平静下来，心口那点青光变得越来越亮。
整片星空中只有星星在转动。
美人突然大喊一声：“青色的琴――是主上，是千琴主上！”
“是千琴用幻龙那死丫头的领域困住了我！”
美人怒气冲冲地指着夙芋儿，道：“你叫幻龙姑姑，而你又是凤凰，那你亲姑姑一定是千琴！”
“告诉我，千琴呢？”美人发了疯一样吼道，“她还要把我困在这多少年？我为她背弃龙族，为她征战四方，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不就是屠杀了三十万人类种吗？她凭什么把我困在这个暗无天日，整日鬼哭狼嚎的地方十万年？凭什么！”
闻言，夙芋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不知悔改。”
她冷冷的一句，彻底激怒了美人。“不知悔改？你又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凭什么来判断我的对错！”
四周的火焰猛然升了温度。热浪滚滚而来，饶是火属性的夙芋儿都有些耐不住。不愧是与幻龙姑姑同辈的精灵。
夙芋儿抱住计逸凡，即便处在高温环境中，他的体温还是那么低，而且有下降的趋势。
夙芋儿附在他耳边，语气急促：“小乳猪，别再想那些画面了。那都是幻境，你可不能死在这里。醒醒啊！”
“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身后传来美人苍老而讽刺的声音。
“嗯！”
夙芋儿回头的刹那，赤发美人的攻击已到身前。
龙族天生三灵技之一龙之爪。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人替她挡下了攻击。
“小乳猪！”
看着身前的白衣少年，夙芋儿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别碰她。”
掌爪相抵，青红两股灵力交错，竟是有扭曲空间之势。
计逸凡左手一挥，瑞凤现，指挑琴弦，瑞凤琴发出的音波将美人震开。
美人连退数十米才勉强稳住身形。“琴音攻击。是千琴，你是千琴对不对！”
赤发一甩，美人盯着计逸凡的青瞳，突然狂笑道：“没想到一代王之精灵竟然成为了人类的域宠。”
美人理了理长发，高傲地抬起头。“哼，这种形态的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噢？是吗？”
计逸凡，不对，现在是王之精灵――木凤千琴。
千琴轻蔑地笑了一声，收回瑞凤琴，抬手轻轻一握。
赤发美人双手反掐住自己的脖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怎么可能？！”
幻属性的意念控制！
千琴缓步向她走去，边走边说：“这种形态又如何？我依然可以通过他之手杀了你。”
“不，不可能。你明明被神封印了，你的力量全部都分化成了一百七十二种族圣物，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千琴通晓精灵十七种属性的灵技，这是人尽皆知的。
可现在的她，不是应该除了自己的本体属性音，无法动用其他属性的灵技吗？
她的灵核明明不在那少年身上啊！
千琴挑眉，露出戏谑的笑容，“没想到被困在这里，你的消息还能如此灵通。哦，经常会有一些人误入这里。”
千琴朝她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本来我设下封印，只要迷途的人不失去本心，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可是你却利用这一点和这领域的特性，将迷途的人残忍杀害，妄图积蓄力量从这里出去。”
千琴来到距美人一米处，微微转动手腕，美人立刻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
千琴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面不改色地说：“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上。不过这些灵力可要好好谢谢黎虎五万年的来奉养。”
“不……”美人睁大了眼睛，眼神惊恐万分。
千琴扫视了一眼寄居的这副身躯，道：“再者，也多谢你动摇了这小子的意志，我才能实现反控。”
话音落地，美人紫眸中彻底失去了光彩。火焰随之退去，美人也化作一点毫光融入星海。
夙芋儿坐在那里，望着侧过身的千琴。四目相对，她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僵住。
彼此的眼睛里此刻都只有一个人，却让人心生不起一丝安全感。
“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个人类少年了吧？”千琴歪头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
此话一出，紧张的气氛瞬间缓解，取而代之的是尴尬的味道。夙芋儿食指挠着面颊，干笑着。
“喜欢就追呗。”
“啊！”夙芋儿显然被她的话吓到了，连忙摆手解释，“不是，姑姑，我……”
一只手忽然落在她的脑袋上，“傻丫头。”宠溺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一丝惆怅无奈。
千琴抚着她亮红色的长发，“千千万万的生灵都不想我复活――你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夙芋儿凝视着那双青瞳，发现她并不像世人传闻中那样冷血残暴。
那双青瞳里藏着帝王野心，封着嗜血孤傲，也蕴着侠肝义胆，埋着儿女柔情。
青色褪去，熟悉的黑瞳重现在她眼中。
本就是半跪着的计逸凡一下栽倒在她身上，吓得她惊叫一声，连忙扶住他。
“夙芋儿，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嘛……”她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告诉他，是他带她来的吧。那样不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吗？
计逸凡环顾四周，忽然问：“它在哪儿？”
夙芋儿想了想，问：“你是说你先前一直听到的女声吗？”
“不是，是芋儿。”说完这一句，计逸凡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它是我养的一只小红鸟。”
夙芋儿把脸别过去，尴尬地笑着。
“呃――”看到她的反应，计逸凡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个，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夙芋儿双手支着地，望着远处的星空。
“那个，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什么？”她回头看着他。
计逸凡看着她，一脸认真地回答：“从这里出去啊。”
说到这个，夙芋儿叹息一声。刚才忘记问姑姑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计逸凡低声道：“奇松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有子响他们。”
夙芋儿轻轻戳了一下他。
“怎么了？”
“你……可以……先起来吗？”
计逸凡愣了三秒才发现问题所在。
“对不起！”他一秒弹起，对着夙芋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去。
“喂。”夙芋儿起身，拉了拉他的衣角。
“啊？”计逸凡僵直了身体，头也不回地问：“怎么了？”
她认真地问：“你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吗？”
听完计逸凡直摇头。见状，夙芋儿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有些小失落。
呼――
“那个。”
“怎么了？”
计逸凡凝视着远处的星空，问：“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夙芋儿闭上眼睛，屏息凝神，仔细聆听。
“有……呼吸的声音，还有……游动的声音……”
她说完睁开眼，发现他释放魔法罩护住了自己。一套红色战甲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持剑向他们发起猛烈的攻势。
在这里，魔法技能与灵技都会有限制，他们现在完全是被动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