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七夜三更 头七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曾埋藏在这样一个女孩，她们或许活泼可爱，或许文静腼腆，或许都有很多难以接受的缺点，但是那又能怎样呢？那是深深埋藏在你心底里的女孩啊。你从来都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关注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你都牢牢地记在心里。看着活泼开朗的她有天无精打采的样子，你会在想她遭遇了什么难过悲伤的打击；看着寡言少语的她有天喋喋不休地跟她闺蜜谈论着什么的样子，你会心灰意冷地想她是不是喜欢上了隔壁班的班草，前天你才看见那个男的帮她捡起掉落的书。你是那么的在意她，然而你得不到她，你只能将她默默地放下内心最深处。若干年以后，当你回头整理自己浮浮沉沉的那些年的时候，你会惊讶地发现她即使被尘封了那么多年也还是如此的美。你甚至还记得在某个夏天的早晨，你坐在班里偷偷地望向她，她发现后对你莞尔一笑，那笑容就像哥伦布漂洋过海终遇见新大陆。
不知从何时起，你发现被你偷偷藏起来的这个人全身都是光芒。也许她并不比你后来遇到的姑娘更加漂亮，也不比她们身材好，她们好像都比她的胸大，都比她更加温柔而善解人意。可是没办法啊，在你最傻最衰最无助的时候，在那座空旷寂静的、名为孤独的城市里，她身骑白马在这座孤城里纵情奔驰。那时候这座只属于你的孤城第一次被点亮。
时隔多年以后，她的缺点不会再出现在你眼里，她的优点会被你无限放大，有时候你还会把本不属于她的一切美好的东西安装到她身上。啊！多么完美的一个姑娘，只因她是第一个照亮你世界的人，这对其他深爱你的，亦或是不爱你的女人是多么的不公平。
只是，关于爱恨纠葛，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说起来，她不过是第一个照亮你的人，可能你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你也不知道她的发梢上是否残留着洗发水的味道。她扑向别人怀里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开怀大笑、憨厚可掬的样子……你通通没有见过，但你还是不会后悔那段偷偷看着她的时光。暗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它是你年少人生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无法否认它啊，否认它就是在否认过去的自己。
想想人生不过区区几十载，又有多少次可以终于灯火阑珊处，寻得佳人，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苏北久活了二十二年，到今天才知道回过头来去看看如烟往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是一个人走过了很长的路，他还没能意识到自己走了多远多久，当他有天决定回头看看路过的风景、留在每个中转站的人时，才发现他们不知从何时起已然死去。也许现在或者将来你是个很牛逼的人物了，但他们都已经看不到了，你想弥补的什么也只能成为遗憾。
尽管落落不是他的亲人，他们也没有真正在一起过，这个女孩还是默默地为苏北久把命豁出去，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了他，遗憾的是苏北久只是把这条承载了她大半生的性命活出了一个浑浑噩噩的五年。五年来，他一直不知道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每天都在对她的离开耿耿于怀。“真是讨厌啊，让我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你的时候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苏北久经常在想，“你凭什么让我惦记你这么久。”
“然而你的命格很是奇怪，星体的排列位置似乎是经过调整的。”陆百川没有让苏北久沉思下去，还是决定帮他把更深层的迷雾拨开。
苏北久只有呆呆地望着他，默不作声。
“毕竟好人要做到底，没法子的我只好用易我之术去窥探你的过去，不失所望，我发现有个人不合时宜地从你命运之线闪过。因为她的出现，你的命格发生了改变，改变了原本在十三岁就会死的你。”
“这样跟你说吧，落落作为靡人降生，得到的恩惠不仅仅是力量比普通异人的强大这么简单，同时她还得到了穿梭时空的能力，也就是说她是一名时间能力者。”陆百川比划着说，“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咻咻咻的就穿越了时空的人。”
苏北久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指着做奥特曼变身姿势的陆百川说，“收起你的傻子姿势。”
“咳咳......”陆百川也没再逗苏北久了，“那个，据我猜测啊，在被塔尔塔罗斯之门带走前，因为某种时空规则的原因，18岁的落落徘徊于各个时空。大概是某天落落一时兴起，去到她幼年时的时空里游荡，不曾想却看到了一个很衰的小孩，就是那种一见到就觉得是在看自己的感觉你知道吧？出于某种心理，她观看了那个衰小孩的未来，发现他会在十三岁时和另一个男孩登山时会因为摔下山崖而死。也许是出于同情心，她将这小孩救下来了。但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因为她这一举措，本不会再延续的百年之约再次运转了起来，于是四家的命运又开始连系在一起。”
“肯定的啦！受到影响最大的，自然是你跟落落。”
“她不是一开始就堕入深渊的。难以想象，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她到底是什么感受？”陆百川颇有意味地看向苏北久，显然这个问题是给他准备的。
但是苏北久并不想回答他，他也不清楚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是什么感受。她不会害怕吗？此刻他只觉得这副躯壳空荡荡的。原来这几年来他压根就没有改变什么，无论过了多久，在她面前自己永远都是弟弟。
真难受啊……又？又是这种无力感？
苏北久在回忆的迷宫里迂回多年，在今天终于能听到有盏灯掉落在脑袋里的声音，一切好像都豁然开朗了。
“跟我走！”少年死死拽住着女孩的手，直觉告诉他必须紧紧抓住。错过了，这个女孩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突然出现了。
“你走吧！”女孩白嫩光滑的手臂上暴起青色的咒文，突然的力量让少年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女孩反手抓起身来，将他抛出了这扇门之外。这般反转的局势足以让常人惊叹，只是女孩的声音依旧平静得能够让人止住波澜。“我给你留的那封信你有没有看？”
“跟我走跟我走……”少年想起那个封面写着他名字的信封，被他遗留在出租车里。其实他下车的时候记起来了，但是他犹豫着。那清秀工整的字体，大概是女孩所留下的最后一点执着。
“算了，无所谓了。”话音刚落，那扇简朴又显厚重的青铜大门已经关闭了一半。它不能再让不相干的人闯进来了。
女孩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男孩。“再见吧。”缓缓地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时，青铜的大门早已紧闭，并开始逐渐消失。她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了这句再见。还没好好地道过一次别吧？
少年呆呆地看着女孩消失的身影，嘴中依稀喃喃念叨着跟我走，只是声音渐渐小到他自己也听不见了。少年紧握在手里的是她留给他的项链。
他终于可以看清梦里两个人的样子了。哈？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每次都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苏北久像是没有意识到。摔碎的灯盏里飞出无数只虫子。它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苏北久的脑皮层上胡乱地碰撞，直到将自己撞碎成点点粉末铺散在苏北久的脑海里。“对了，一切都清晰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苏北久边流着泪边笑着。
“你终于醒了。”陆百川说。
“唔？怎么回事？”
“唉，别老是什么都问我啊，喂喂喂，坐在那边的，方法是你想出来的，你给他解释啊！”陆百川苦声叹道。
一直坐在边角里面无表情的王未央也露出了笑容。
“你不是还记得半年前你让百川给你做催眠吗？其实不过是最近的事。陆家独特的催眠术“百鸟冥冥”加以“梦回间”这种吞食记忆的虫为辅，会产生出一种有趣的现象——被催眠者会以为自己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已经醒来了。简而言之，你对现实有相当清醒的认知，可这只不过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你没法察觉到自己仍是在被催眠，你也很自由。但在某些关键时刻，你依然会不经意间契合上百川的暗示。”王未央忍不住大笑起来，“也就是说你一直处于被催眠的状态。”
这时，在某个遥远的时空，暗红色长发的女人第一次见到茶色长发的女孩时，女孩递给她一串项链，问她，这样做值得吗？
女人缓缓接过手里的项链，她温柔地注视着浑身颤抖的女孩，擦拭掉她的脸颊处的泪水，轻轻地将她搂抱在怀里。
女人说，我不后悔啊，能够看到他平安地活着，我就很开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