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对联和灯谜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瑰宝,有着数千年的发展历史,是承载中国语言文字艺术的重要体裁,也是中国古典美学的外化形态。对联和灯谜不仅是文人雅士的精研对象,而且深入市井百姓的千家万户,在宫廷高雅文化与民间大众文化之间获得了完美的平衡,可谓深浅皆含妙趣、雅俗均可悦怀。对联以精巧凝练的短小篇幅反映深宏内容,政治经济、人文历史、山川市井,无所不包;可抒情言志,可写景状物,可描画人事,可题赠寄意,更可逞机斗智,以精妙构思和新奇文字,展现汉语言文字丰富微妙的修辞技巧、音形变化,及其境生象外的深刻隽永。在这一过程中,同时承载与保存着古代语法、音韵甚至社会历史生活的内容。灯谜文化同样是精致典雅的民族文化样式,它的体式更加短小,但意蕴无穷,包罗万象,无论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领域,它都可以广涉博取、穿行自如,通过巧妙组合设计出谜面,供人隐射推测,由此在潜移默化之间,启发智慧、增广见闻、助益学问。
对联和灯谜都立足于中国文字的音、形、义,是对汉语言文字的更高层次的复杂运用,同时也与古代诗歌美学具有明显而深刻的关联,因此一直作为修炼文辞的途径和文化娱乐样式,各个阶层的人都乐于参与其中,一起游戏和创作。而人们在使用这两种文学样式时,又很易于并自觉地乐于与现实生活接轨,展示时代变化下的新事新物、新趣新思。这种雅俗共赏性、实时更新性以及民俗文化味道,使对联和灯谜有着极强的与时俱进能力。
对联文化之根源可以追溯到原始初民的思维结构和早期“阴阳”观念,阴阳相对而又互补、互成、互生,对联文化正是这些哲学理念在文学形式上的实践转化。其后,陆续登场的道家、儒家等古典文化思想继续起着作用,这些理念促成了早期诗歌在格律与体式上的基本形态,以及“中和对称,平衡互补”的审美思维意识。而对联文化,正是在这些内容的综合影响下发展、完善并独立出来。灯谜文化的源起同样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文化思维背景,本书中详细介绍的“灯谜九钥”,便是对灯谜之文化渊源的详细阐释。
对联和灯谜两者之间也有着颇多交叉联系,明清笔记杂集中就撰写或辑录了许多有关对联和灯谜的逸闻趣事,其中就有将二者并举之例,如“朝诵雅联晚射虎(即猜谜)”,又如“联对以炼语,制谜以运思”。更有趣的是专门有许多灯谜联、巧对联,显现出二者相互融合的关系。最有名的应属清代纪晓岚的一副对联“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是短品,却是妙文。”此联正是当时为元宵灯谜会所题,其本身就是使用了灯谜中经典的拆字法与会意法,并以对联形式设计的一则灯谜。上联谜底是“猜”字(五色中非黑白红黄的“青”搭配“狐狼猫狗”的“反犬偏旁”);下联谜底是“谜”字(“诗词论语”中都有的“言字偏旁”搭配“东西南北模糊”的“迷”)。构思精巧,妙趣横生,而“虽是短品,却是妙文”又最终点题,对灯谜作出极高评价。又如对联“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同样使用“离合拆字”手法构成灯谜效果(“柴”与“烟”可以分别拆分为“此、木”“火、因”,“山、山”“夕、夕”又可以分别组合为“出”与“多”),但同时又是一副对仗工整、文义流畅的佳联。
同样,灯谜也与对联主动发生着各种联系,一些历史悠久的谜格如“遥对格”“求凰格”等,都与对联艺术关联紧密。例如“遥对格”的格法要求是:谜底字数须与谜面字数相同,并且符合对联格律,即相当于谜面是上联、谜底是下联。例如:五月黄梅天(猜酒水名一),谜底为“三星白兰地”,即按照格法规定,字字与谜面形成对仗。又如:古汉字(猜古书名一),谜底为“新唐书”,谜底与谜面也形成了对仗工稳的对联。更为明显的联系则体现在所谓的“谜联”之中,即创作的出发点是为设谜,但采取对联的形式,因此亦谜亦联,既有对联的格律,又有谜语的趣味,文辞也往往工整精致、巧妙自然。谜联中有的是上下两句各藏一谜底,有的则是上下两句合猜一谜底。例如“两手剖开舟两叶,内载黄金白玉;一拳打破坛一座,中藏玛瑙珍珠。”上联谜底为咸蛋,下联则猜的是石榴。再如“话不老;镜中人。”上下两联各猜一字,但合起来又可成为一词,即“话不老”解为“言青”,合成“请”字,“镜中人”则要把“人”字反过来变为“入”字,合起来成为“请入”一词。又如“远树两行山侧立;扁舟一叶水横流”“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是以象形、拆字等灯谜手法,用上下两联合猜一个“慧”字和“熊”字。对联与灯谜之间的联系还有很多,读者们可以在平时的研学和实践中继续发掘。